110、群星的軌跡(十)(1 / 1)

骷髏幻戲圖 西子緒 2586 字 1個月前

林半夏不見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 還有基地裡所有關於宋輕羅的信息。在接到了宋輕羅的電話後, 李穌讓李鄴小心翼翼的去打聽了關於宋輕羅的消息。因為宋輕羅特殊的體質,他在基地裡的身份也十分敏感,況且又是在這個混亂的檔口, 做的所有事情都得謹慎再謹慎。李鄴很快就回來了,回來時臉上滿是沉重, 李穌以為是有什麼壞消息,呼吸微窒, 顫聲道:“嚴重嗎?”李鄴說:“嚴重。”“到底怎麼了?”李穌道,“他們又想出了什麼法子折騰宋輕羅?”林半夏不知道, 他卻是清楚的,基地裡麵光是關於宋輕羅的研究就能堆滿一麵牆壁,至於怎麼來的……還是不要去細想的好。李鄴說:“宋輕羅消失了。”李穌愣住:“什麼?”“字麵上的意思。”李鄴道,“他在基地裡,消失了。”經過李鄴的解釋,李穌這才明白什麼叫字麵上的消失,基地裡所有人都不記得宋輕羅這個人了, 連同他的資料也全都變成了其他的內容。一個完全不存在的人代替了宋輕羅的身份, 難怪旅店裡的宋輕羅和基地裡的人直麵之後, 那群人居然不認識他。而他們這些朋友還是記得宋輕羅的存在, 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的抹去了所有對宋輕羅會產生傷害的事。“怎麼會這樣?”李穌茫然道,“誰做的?”李鄴沒說話, 沉默的看著李穌。“不會是……”李穌扯了扯嘴角,“半夏吧?”李鄴的手覆上李穌的眼睛:“暫時彆想這些,你需要好好休息。”那場雨奪取了李穌的神誌,在漫長的夜晚裡,他幾乎是縮在李鄴的懷裡動也不敢動,混亂和恐懼徹底的掩埋了他,在李鄴甚至都以為自己要徹底失去他的時候,那場該死的雨竟是突然停下了。混亂隨著雨水一同消失,世界變回了原來的模樣。無人知曉其因果,就好像是人類的大夢一場,夢境乍醒,一切如舊。宋輕羅失去了他的林半夏,但無法自暴自棄,小花和小窟還需要他的保護,他不能讓他們被基地的人奪走。走過混亂的街道,宋輕羅和季樂水兩個沉默的人回到了曾經的家中。那個溫馨的小家因為剛才的搜查變得狼藉一片,門被人用暴力撞開,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翻遍,他們顯然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很快離開了。宋輕羅臉色慘白,氣息微弱的好像即將消失。季樂水看著狼藉的家,甚至懷疑宋輕羅下一刻就會像林半夏那樣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好在宋輕羅沒有,他隻是輕輕的放下了小花和小窟,轉身去屋子裡拿了行李箱,對著季樂水冷靜道:“不能住在這裡了,你去收拾行李,我們去彆的地方暫住一段時間。”季樂水不敢問為什麼,點了點頭。說是收拾,其實真的也沒什麼要拿的東西,宋輕羅隨意抓了幾件衣服和日常的生活用品,便坐在沙發上等著季樂水。這是林半夏的屋子,他卻已經不在了,宋輕羅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房間裡,四處都充滿了他們生活過的氣息,連牆壁上掛著的畫都是那樣熟悉……等等,他們牆壁上好像沒有掛過畫啊,宋輕羅怔愣片刻,聽到門口傳來了季樂水熟悉的慘叫聲,他剛踏入門口的腳迅速收了回去,淒厲的叫著:“操——你他媽就是趁林半夏不在欺負我對吧?你這個畜生!!”哦,的確沒有畫,而是窗戶。宋輕羅想,也不知道那個可憐的門牌號會不會留下終生遺憾,畢竟直到林半夏失蹤,它都未曾成功的嚇到過他。原本有些好笑的事情,此時充滿了酸楚,宋輕羅垂了眼眸,提著自己的行李和放著小花小窟的黑箱,離開這間屋子。現在到處都很亂,他們也沒有彆的去處,季樂水坐在後座,無助的問宋輕羅他們要去哪兒。說來季樂水也是無辜,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進這件事,卻被迫得和他們一起逃亡,少有的宋輕羅也對他生出了一些愧疚的心理道:“先去我以前住的地方吧。”季樂水說:“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得去住賓館呢,這外麵亂了,賓館也貴的厲害……”然後想起了林半夏借自己的錢,頓時鼻子一酸,“也不知道半夏什麼時候能回來,把借的錢還我。”知道的曉得他是在難過林半夏的消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暗示什麼呢。宋輕羅麵無表情:“暫時還不了你的錢了。”季樂水:“啊?”宋輕羅瞥了他一眼:“我的錢在林半夏那兒。”季樂水眼淚瞬間落下,真的是止都止不住,和他比起來宋輕羅簡直慘了千萬倍。喜歡的人不見了,帶著兩個孩子,不但房貸沒還完還身無分文,這簡直不是走到了人生的低穀而是自己掉下了懸崖,季樂水顫聲道:“你不用著急還錢,孩子看病最重要,小花的眼睛不能耽誤了,一定要去最好的醫院。”宋輕羅沒應聲,心裡大概想的是就算是最好的醫院也醫不好異端之物,腳下油門一踩,車衝了出去。現在時間已是深夜,街道上一片燈火通明。焦臭的氣息在逐漸的淡去,傷員們被陸續的送到了醫院,還有警察在維持秩序。這是個安靜的夜晚,災難之後,所有人都很珍惜這得之不易的安寧。季樂水透過車窗看到了外麵的景象,害怕的縮了縮脖頸,他低聲道:“半夏什麼時候才回來呀。”沒人知道答案,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年,或許……永遠不會回來。宋輕羅向來是個很理智的人,大約是幼年時的經曆讓他生命裡從未出現過童話二字。他要麵對的是殘酷的異端之物,和不斷死亡的隊友,分彆於他而言,已經是常態。他以為自己會習慣的,就像習慣身體的疼痛那樣。可林半夏說對了。有些事,沒辦法習慣,正如他和林半夏的離彆。道路的情況不是很好,他們花了更多的時間才到達了目的地。房子許久未曾居住,自然到處都是灰塵,兩人隨便打掃了一下,決定先在這裡湊合一晚,明天再說,這個院子很大,到了秋天,黃色的草木落了滿地的葉子。宋輕羅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閉著眼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想起了之前在旅店那裡醒來之前身體曾經有過的觸感,他知道是林半夏的擁抱,卻沒有想到,那是他從他身上,汲取的最後的溫暖。胸口裡有什麼東西在無聲的坍塌,宋輕羅閉了眼,蓋住了眸中的水光。第二天,大晴。和夏天相比,秋天的太陽溫和又舒適,像是寒風中蓋在人身上的毛毯般討喜。院子裡有幾顆柿子樹結了果,黃澄澄的掛在枝頭,隨風微蕩。小花雖然看不見了,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沮喪,小窟爬到了樹枝上,搖搖晃晃的摘下柿子,剝開皮後小心的送到了小花的嘴邊。小花咬了一口,在上麵留下一排細細的牙印,發出咯咯的笑聲:“甜的,甜的,去給哥哥嘗嘗。”於是小窟又蹦蹦跳跳的進了裡屋,看見宋輕羅正在打掃房間,它踮起腳尖,把柿子遞到了宋輕羅的眼前,哼唧了兩聲。宋輕羅笑著低頭,道:“謝了,出去陪著妹妹吧。”小窟點點頭,又夯吃夯吃的跑出去了,它手腳都短,奔跑的樣子格外費勁,看著倒是有些好笑。院子裡不少房間裡還密密麻麻的擺著他買來的亂七八糟的古董,不過男人過日子,糙點也是正常的,所以宋輕羅和季樂水合計了一下,打算就掃出兩間屋子,一人一間就行。季樂水對此表示同意。李穌那邊的電話也來了,為了保險起見,雖然從李鄴口中知道了那些情況,但李穌還是親自去確認了一下,在確定基地裡的人都不認識宋輕羅之後,才給他回了消息,第一句話就是:“宋輕羅你失業了。”宋輕羅拿著掃帚的手頓了頓:“嗯?”“你失業了。”李穌殘酷道,“基地裡的人全都不認識你了,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代替了你的存在……”他本來想說的冷酷一點,奈何情緒沒到位,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他們不記得你了,你自由了。”宋輕羅說:“也失業了?”李穌說:“對啊。”宋輕羅陷入沉默。李穌道:“不過你還有存款吧?”宋輕羅說:“為了防止我亂花錢,我所有的錢都在半夏那裡。”李穌說:“……他人呢?”“他不見了。”宋輕羅道。李穌安靜了一會兒,聲音變得小心翼翼:“他……沒事吧?”“無論他有沒有事,我都會等他回來。”宋輕羅平靜道,“無論多久。”李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顯然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意外在林半夏身上出現了。林半夏的突然消失應當和宋輕羅身上的變化有著分不開的關係,或許是他拯救這個世界的代價,就像用自己身體封存異端之物的宋輕羅那樣,林半夏為了救下宋輕羅,也付出了什麼。此時李穌無論說些什麼都好像不太合適,好在宋輕羅說了聲自己在忙,果斷的掛斷了電話。聽著嘟嘟聲,李穌懨懨道:“這世道,想要好好活著,是不是特彆難啊?”李鄴摩挲著他的發絲,沒有應聲,這個問題,其實他們都知道答案。混亂的一晚,需要漫長的時間修複創傷。基地徹底忘記了宋輕羅的存在,也沒有再來找過他的麻煩,宋輕羅不知道林半夏去了哪裡,可他知道,有一個人定然知曉答案。於是拜托了李穌和李鄴,同知道答案的那個人見了一麵。麵對不請自來的宋輕羅,季烽的態度很溫和,甚至帶上了不太明顯的憐憫。“也難為你,跑到這裡麵來見我。”季烽好整以暇的靠在沙發上,姿態慵懶,周遭的時間再次被他停止,唯有宋輕羅還能活動,“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宋輕羅想問的當然是林半夏在哪兒,然而還未開口便被季烽堵死了。於是宋輕羅沉默了片刻,重新開了口:“他還會回來嗎?”季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宋輕羅:“我倒是覺得,他不回來會更好一些。”宋輕羅:“為何?”“如果他回來了。”季烽說,“你卻發現他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林半夏,是否還是讓他保持著你記憶中的模樣比較好?”這算是非常明顯的暗示,宋輕羅自然聽懂了:“你的意思是他還可以回來?”季烽說:“當然可以。”他憐憫的看著宋輕羅,“神無處不在,想做什麼,想去哪裡,都是隨心隨意的事,如果他沒有回來,隻是他不想,並非有人阻礙了他的行動。”話語如此刺耳,讓宋輕羅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他如果可以自由行動,為什麼不回來?”季烽說:“因為他不想。”宋輕羅:“……”“他記得你,但已經對你沒了感情。”季烽說,“感情會讓神明變得脆弱,所以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宋輕羅,有些事情你又何必強求,求來的,或許是你不想要的。”宋輕羅冷冷道:“又沒求到,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要?”對於他的固執,季烽聳了聳肩表示遺憾。看來能從季烽這裡知道的消息就隻有這些了,季烽說林半夏並沒有被禁錮,他是自己選擇不再回來。這個答案讓宋輕羅痛苦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至少,林半夏不是陷在什麼困難的境地裡遭受折磨。沒了感情的林半夏還是他的愛人嗎?宋輕羅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隻知道,選擇等待是他一個人的事。季烽看著宋輕羅離開,他的背脊挺的筆直,透出一股子執拗的固執,完全把季烽的勸慰當做了耳旁風。季烽有些感慨,他抬起頭目光好像穿過了天花板,看向無儘的虛空:“我可是幫你勸了啊。”沒人說話。“什麼?”季烽道,“我欠你什麼?”好像有人對他說了些什麼,他的神情變得古怪無比,最後越來越扭曲,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荒謬的話語:“你認真的嗎?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那麼清楚——”那頭又說了什麼。季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隻好憤恨的掏出手機,怒道:“行吧,轉賬是吧?轉給你嗎?你銀行卡都不用了,轉給你有什麼用……”一通恨恨的碎碎念,他知道某人不是在開玩笑,如果他不乖乖的把錢給轉回去,那麼可能下一刻,烤腸和可樂就會永遠的從他的世界裡消失。時間再一次流動的時候,宋輕羅已經在回家的車上了。在家裡他儘量保持著積極,不想給小花和小窟帶來負麵的影響。可是每到獨處之時,眉宇間的疲憊姿態便無力掩飾,他聽到了手機傳來叮咚一聲輕響,顧不得還在開車,趕緊低頭看了一眼。知道他手機號碼的人不多,再加上基地裡的人忘記了他的存在,那麼會給他發信息的人屈指可數。手機響起時,總會讓他產生一絲渺茫的希望,在看到上麵的消息時,希望毫不意外的破滅了。不是林半夏發來的電話,而是銀行的信息,宋輕羅瞟了一眼,發現居然是季烽給他的銀行卡上轉了幾百萬。他愣了愣,想給季烽回個電話,又想起季烽的電話一直在被人監聽,這麼打過去不太好。不過這個數字怎麼那麼熟悉啊?宋輕羅回憶了一會兒,突然想回憶起流星雨落下的那一晚,林半夏的哀嚎——他說季烽偷偷的轉了幾百萬走,就給他留下了個三位數的存款,難道這筆錢是季烽還給林半夏的?想起了愛人失去存款時那活靈活現的神情,宋輕羅嘴角微揚,眼眸中帶上了一絲笑意,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這絲淺淡的笑意化作了驚痛。就好像失去了肢體的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不習慣,甚至會感覺已經消失的部位還在隱隱作痛。林半夏雖不是宋輕羅的肢體,卻是他靈魂的一部分,宋輕裡甚至不敢去細想失去了林半夏這件事。他們互相救贖,本以為可以陪伴一生。但卻山海兩隔,再無重逢之日。林半夏付出了自己,助宋輕羅脫離了那個將他剝皮拔骨的地獄。他不知道,若是能讓他回來,宋輕羅寧願在那個地獄裡,再煎熬百回。此時說這些話,已經無濟於事。宋輕羅把頭抵在方向盤上,肩膀微微抖動著,他用手揪住胸口,語調沙啞哽咽:“林半夏……你回來吧,我好……疼啊。”他未曾知曉,失去林半夏的這種疼痛,比一寸寸剝掉他的肌膚,還要疼上千萬倍,讓他無法自製的吐出了那個許久未曾呢喃的字眼。然而無論他說什麼,他都不能再聽見,也不會再撫摸著他的眉眼,喚他的名字。林半夏不見了,宋輕羅甚至沒來得及和他告彆,他便消失在了他的生命裡,並且仿佛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前麵的綠燈亮了,身後響起了催促的喇叭聲,宋輕羅抬起頭,黑眸之中又是一片平淡,唯有眼角潮濕的痕跡,暴露了那偶然一瞬的脆弱。他不會放棄的——就算林半夏變成了神,那也該是屬於他一人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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