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棟富麗堂皇的韓家莊園。相較於幾天之前的熱鬨盈門,今天,在他們從五峰山上下來的第三天,在他正式簽署財產讓渡協議的第二天,韓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樣,整個人都蒼老了十歲不止。這幾天的時間對他而言簡直是一個惡夢。先是不可一世的李`大`師突然在山上被砸死了,接著是自己違反國家法律的的把柄被公司人員暴露,又被韓業抓在手中。內憂外患,直到此時,韓圖還能夠記得韓業那趾高氣揚,小人得誌的嘴臉,耳朵裡仿佛也還聽得見對方可惡的笑聲:“韓圖啊韓圖,雖然你是我哥哥,雖然我內心是想要放你一馬的,但你惹誰不好偏偏要惹我的大外甥呢?大外甥那是你能招惹的?嗬嗬嗬……我讓你簽署財產轉移協議讓渡給我,可不是真讓渡給我,而是讓渡給大外甥的,我看你的全部財產,也就勉勉強強,幫你將功折罪吧,當然也順便讓大外甥看看他二舅還是很有用的,至少跟他大舅不可同日而語——”……這一定是惡夢,一定是惡夢還沒有醒!快醒啊,怎麼還不醒呢!沙發上的韓圖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就這一小會的功夫,他已經把自己的大腿掐得青青紫紫,全是痕跡了。這個時候,突然有唯一留下的幫傭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對韓圖焦急說:“韓先生,韓先生,孫老突然來到外頭,說有事找您!”沉浸在自哀自怨中的韓圖霍然抬頭,心中一陣狂喜!孫老來找我!廣城的孫半天來找我!天啊,嶽輕算什麼,韓業算什麼,等到今天之後,全都要滾回來給我磕頭道歉!他連忙趁著最後的時間整理儀表,帶著滿麵春風笑意,三步並作兩步往前廳迎去,還沒看見孫老的身影,就大聲說:“孫老撥冗前來小廟,蓬蓽生輝,蓬蓽生輝——”他此時已經來到大門口,而孫老的汽車剛剛好駛入這裡。車窗搖下半邊,孫老蒼老的麵容出現在車窗裡。韓圖按耐不住,連蹦帶跳來到孫老車前,彎腰要為孫老打開車門。這時,坐在孫老旁邊的中年人突然一皺眉,說:“我看你眉突眼惡,乃是六親不認之相,嶽大師在屋子裡嗎?”彎著腰帶著笑的韓圖突然僵住,像是整個人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孫老看見這一幕,什麼都明白了。他也不說話,隻一擺手,車子停也不停,繞過一個圈又往外開去。韓圖呆呆站在原地,眼花腦熱,天旋地轉,世界漆黑一片,徹底倒了下去。這一回,連最後的那個幫傭也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收拾東西離開了這艘必要沉沒的大船。在車子緩緩駛離韓家莊園的時候,車上的青田大師接了一個電話。電話結束,青田大師神情異樣,對孫老說:“飛星派來人了。”“這……”如果是在他們見到嶽輕之前,飛星派肯來人,孫老必然喜出望外,但現在孫老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禮請嶽輕點穴,飛星派再來人,未免事有不諧,畢竟這又不是商業競標,一個大師已在身旁,總不能再找另外一個大師來唱對台……“來的是誰?”孫老心中還是偏向嶽輕,打算豁出麵子,先好好招待飛星派的大師,回頭再親自登上九星山致歉。“來的是解飛星。”青田大師心神不寧,緩緩說。“是小解地師?”孫老悚然一驚,也是心旌神搖,決斷不能。恰是這時,座下車子一陣急停,孫老的思路被打斷,油然不悅,往前看去:“發生了什麼?”前方的司機連忙說:“老先生,前方突然站出來一個人——”青田大師此時也急聲道:“孫老你看!”孫老放眼看去,站在前方,麵色沉鬱的年輕人不是解飛星又是誰?!孫老與青田大師不等解飛星走上前,連忙下車,迎上解飛星說:“解大師撥冗前來怎麼不先打一聲招呼,我也好親自去接解大師……”解飛星眉頭一直沒有展開,他看向四周:“孫老怎麼來了此地?”孫老微微一愣:“我是來此找一位地師。”地師是對風水大師的尊稱,孫老說完之後還擔心解飛星少年成名,意氣雲霄,會有所不服,追問是什麼地師。沒想到解飛星雙眉一軒,雖然追問,卻與孫老想得有些不一樣:“孫老是來找嶽小哥的?正好,我也要找他,孫老如果知道對方所在,我們一起前往如何?”廣城位於南方,冬日如春,又有聞名於國內的茶點小吃。解決了外公家的事情之後,嶽輕在韓業的帶領導遊下,興致頗高地遊覽了整個廣城,品嘗這裡最出名的美食,有山有水有美食,日子過得十分悠閒不辜負。這一日上午九點,嶽輕的房門被輕輕敲響,接著,韓業那張圓咕隆咚,帶著十足喜慶的麵孔湊了進來。嶽輕正站在陽台之上練習呼吸方式。自從上一次手珠被他毫不猶豫地丟進垃圾桶之後,再度飛上他手腕的手珠乖巧了不知道多少倍,閒話絕對不說,偷窺絕對不做,每一次開口必然要說點對嶽輕有用的東西。比如嶽輕現在進行的,就是飛回來之後手珠提供的鍛煉呼吸法,說此法長久修習,能夠把人的先天真靈再度找回。先天真靈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嶽輕反正沒有感覺,但自從換了呼吸方式之後,他發現頭腦越來越清醒,身體越來越輕鬆,便愉快地接受了這個轉變,連帶著對手上的珠子也和顏悅色不少,時不時拿張紙巾幫它擦擦灰,或者噴點水滋潤滋潤。當時珠子就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跟著這家夥混真是不容易,想當年它明明千人追逐萬人敬仰,一言既出景從雲集,隻栽在一個人身上……嗯?當年究竟是怎麼樣的?珠子又陷入了苦苦的沉思之中。“大外甥,大外甥——”進來的韓業興奮地叫道,揮舞著手中的合同:“大外甥你看,韓圖的所有財產我都拿過來了,隻要你簽個字,它們就全部都是你的了!”“全部都給我?”嶽輕回過頭,有點詫異,“這樣好嗎?”“有什麼不好!”韓業一臉義正詞嚴,義憤填膺,“這難道不是韓圖應該做的嗎?他找來的那個□□是來點寶穴的嘛?不是!明明是來點我們的命的!要不是大外甥你厲害,我們現在都可以準備後事了,隻讓他奉獻出全部的財產,還是大外甥你宅心仁厚,不忍有傷天和,才放他一馬,他彆說多感恩戴德了!”嶽輕一想也是,接過合同看也不看,爽快地簽下了名字。韓業笑道:“大外甥你怎麼看也不看合同,萬一我騙你……”嶽輕衝著韓業笑。韓業也在笑。笑到一半他突然回過味來,不對啊!依照嶽輕的特殊能力,不管是誰做手腳,那也是有命拿沒命花,搞不好比韓圖還慘,彆說賠錢,連命都要賠上!這樣一轉過彎來,他頓覺一股寒意自尾椎竄上腦海,連忙收起臉上的傻笑,恢複一臉殷勤與恭敬,對嶽輕說:“大外甥,在這地方你住的還舒服嗎?如果舒服千萬彆和小舅舅客氣,這棟彆墅就當小舅舅補給你的成年禮了,以後你來廣城也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嶽輕無所謂落腳不落腳,他看一眼陽台之外的風景,這裡依山傍水,走出陽台,迎麵就是一汪碧瑩瑩的圓月湖,再往遠處,山巒起伏,綽約若處子,隨口對韓業說:“這裡不錯啊,美人將醒未醒,攬鏡自照。是一個適合女子的格局,長期住在這裡的女子容易嫵媚天成,而且心胸開闊,氣度優雅。”韓業膝下可是隻有一個女兒的,他聽了這麼一耳朵,頓時就惦記起來,連忙問:“這是怎麼看出來的?”這個很簡單,是地理風水的基礎,嶽輕解釋了一下:“有山有水本來就是好地理的特征,周圍開闊容易使人心胸寬廣。麵前山巒起伏,形如美人,龍頭入首處揚起,不正代表著美人支額側臥?麵前湖如圓月,不正是鏡在大地,結合起來不就是美人攬鏡,螓首蛾眉?”韓業恍然大悟,越看越像,越看越欣喜。“還是小格局,美人不醒,氣度未出,猶如人不睜眼,神魂不露。生氣都沒有多少,也就隻影響點氣質容貌。”手珠不以為然跟嶽輕嘀咕,它說話是通過本體震動發聲,之前說話被張崢聽到之後,它捉摸了兩天功夫,總算琢磨出武俠中“傳音入密”的本事,能夠將震動準確地傳入嶽輕的耳朵裡,再不需要顧忌周圍的其他人會聽見。“哪有這麼多大格局……”嶽輕嗬嗬一笑,小聲回應。“唉,這要換在以前,講究點的富貴人家看都不看,我覺得我好像需要生氣和靈氣……”手珠又跟嶽輕嘀咕。“你究竟是要找人還是要生氣和靈氣?”嶽輕還沒有忘記珠子第一次出聲時候說的話。“兩個都要。”珠子斬釘截鐵。嶽輕說話說得很小聲,站在旁邊的韓業並沒有聽清。在得知自己的一處產業對女兒很有好處之後,他心滿意足,也不忘來這裡的另外一個目的,興致勃勃對嶽輕說:“大外甥,我打聽到廣城這邊的風水街了,你看我們今天是不是要過去逛一逛?”嶽輕頗感興趣,接連經曆了法器與點穴之事,他完全印證了夢中傳授的東西,猶如進入一扇與眾不同的大門,正是想探索大門內種種事物的時候。他欣然點頭:“好啊,我們一起去看看。”風水一條街位於廣城舊貨市場的附近,與那些清代的瓷器,明代的木頭十分接近,兩條街的店老板也經常互通有無,彼此認識。驅車來到此地之後,韓業親自替嶽輕打開車門,走在前方引著嶽輕,目標明確,直指風水街中裝修最大最豪華,就位於風水街入口的那間店鋪!如同迎賓一樣站在店門口的店員上下打量韓業與嶽輕的衣服手表,眼中精光一閃,揚起濃濃的笑意拉開玻璃大門,正要將人迎入,卻見走在後邊的人腳步一拐,直接進入了金碧輝煌的大店隔壁,一家仿佛上個世紀裝修好的古老舊小店。店員笑容一僵。走在前頭的韓業也發現不對,連忙一轉身跟上:“大外甥,怎麼來這邊……”要跟一個普通人說氣場如何如何明顯不夠直觀,嶽輕直接一指店中,用所有勞動人民都能夠理解的真理說話:“這裡人多。”韓業頓時一愣,看看自己原本走向的空蕩蕩冷清清的大店,又看著嶽輕所指向的人滿為患的小店,刹那間明白了什麼,果斷放棄自己的選擇,默默跟上嶽輕。大店左近的小店確實小,大概隻有四十平左右的空間,靠牆的地方擺了架子,架子上放置著各種各樣的法器,幾個人正在店中觀看瀏覽。嶽輕向周圍一掃,看見了大大小小的氣流。不止他看見了這些,就連手珠也在此時驚喜尖叫,哪裡還有一開始文質彬彬,風度翩翩:“氣,氣,氣!好多氣——”被嶽輕掛在胸前的羅盤一聽就急了,它本來已經被嶽輕嫌棄好吃懶做了,萬一連撿寶這一項本領都被彆的家夥奪走,那它的未來不就隻有垃圾桶一個歸宿了!一時之間,它特彆賣力地在嶽輕胸前震動,像珠子一樣提醒嶽輕前麵有異常!店主是個坐在門口馬紮上的小老頭,他正穿著件藍色絲織唐裝,抽著長煙嘴,見嶽輕與韓業從大店中轉到自己的小店來,他剛笑嗬嗬站起來,還沒說話,就一眼瞥見這幕,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異色:這是寶物生靈,不引自動啊……他臉上的笑容真誠謹慎了一點,本來準備的介紹也不說了,隻說:“小師傅需要什麼,隻管去看。”“去!”珠子毫不猶豫。嶽輕也有興趣,正要答應,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疾呼:“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