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胎之地, 閔道長與謝開顏已經相繼消失,嶽輕獨自站在山崖邊上,暗暗感覺了一下, 竟然感覺不到此地除自己之外, 更多生人的氣息, 倒是無窮的陰煞之氣,接二連三地從風中傳遞過來。周圍搖曳的綠光消失了, 前方月暈一般的光芒穩定在一個不大不小的範圍,裡頭的鬼胎隻等時機成熟,便將破繭而出。破繭之前,山中的死去的動物, 人類,諸多陰魂, 已經尊崇鬼胎的呼喚,自動出現在此,幫助鬼胎爭取更多的時間,完成由煞氣轉化為真正形體的過程。嶽輕沉吟片刻,拿出了羅盤。自從神農嶺事件之後,吃飽喝足的羅盤一連好幾天都在他懷裡呼呼大睡,消化生氣, 簡直毫無存在感。現在養兵千日, 用兵一時,嶽輕粗暴的晃了晃羅盤,直接把羅盤從好夢中叫醒。羅盤:“……嗚嗚嗚嗚嗚!”一陣陣意識自羅盤中傳遞而出, 直接進入嶽輕的腦海,翻譯過來就是:“我睡得正好!”“你又欺負我!”“壞蛋!”“我要離家出走!”嶽輕晃了一下腦袋,最近沒什麼人在他腦海裡說話,他還有點不習慣這樣的說話方式了。他隨口說:“你現在說話倒是順溜了。”羅盤:開心。嶽輕又稱讚:“智商從三歲小鬼進階到五歲小鬼了,很不錯,讓人有養成的快感!”羅盤:開心?好像有點不對勁……嶽輕說正事:“行了,你讓我看看附近的山川地勢,這個抱月懷胎之地……”他遠遠看著村子的正中心,說也奇怪,明明光暈就在村中亮起,但黑暗依舊頑固地籠罩在村子裡的其他地方,使得那片光拘束在一個範圍之內,彆說將整個村子照亮了,就連村人的房子,都沒有照亮一棟。鬼胎即將出世,自身所散發出的陰煞如同毒氣一樣可怕,首當其衝的必然是村子裡的村民,如果鬼胎凶暴一點,很可能大家還入睡的時候,陰煞入體,破壞生機,運氣不好的從此百病纏身,運氣好的也要大病一場。現在光被拘束在黑暗之中,鬼胎的陰煞也被拘束在光暈之中,黑暗籠罩著村子的其餘地方,最初的時候是被困在法陣之中,現在卻像是被保護在法陣之中。“這個抱月懷胎之地有點古怪。”嶽輕皺眉說,“你帶我看看這裡山川的大體地形。”羅盤立刻將剛才的疑惑丟向一旁,很歡快地答應一聲,立刻與嶽輕勾連思維與視界。刹那之間,天地倒懸。嶽輕眼前一晃,思維已經與羅盤連通,視線在眼裡無儘拔高,高到天空之上,月球之下,周圍山川與河流一同在他眼裡迤邐出現,龍盤虎踞,壯麗非常。這還不止,天空之下是山川,山川之下是地脈,他一眼掃過山川河流,沒有發現更多,又凝神細看,漸漸地,山川與河流也虛高起來,他的視線一直往下跌落,跌落中穿過了地表,最後來到土壤的深沉之中,一晃眼看見了彎彎曲曲的地下陰河,正在土壤之下,泊泊流淌。嶽輕頓時吃了一驚,腦海中掠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但這個念頭太過狡猾,嶽輕一下子還沒法抓住,隻能沉下心來,視線與意識一同隨著陰河流淌的方向向前而去。當日在解決陳老板的問題之時,嶽輕曾帶領眾人見識過一次陰河過境。但那一次不過是陰河照耀人世的投影,這一次卻是真正陰河本體的出現。嶽輕的意識剛剛接近,就感覺到渾身一陣陰涼,忍不住微微一顫,顫過之後,他旋即大奇:自己這麼多年來身體一直恒溫,不管是冷是熱都沒有感覺,到了這裡居然能夠感覺寒涼了?不知道這裡的寒冷是冬天裡的冷意,還是冷庫裡的冷意。但一點點寒冷並沒有打消嶽輕繼續向前的想法。他反而更貼近了陰河,如同化身小舟,乘坐在陰河之上,一路順流而下。陰氣源源不絕地進入嶽輕的意思,嶽輕一邊打著輕顫,一邊認真在想,如果他能夠同時感覺陰河的力量,以及看清楚陰河的大勢就好了。念頭方落,冥冥之中,嶽輕隻感覺羅盤一震,繼而他的思維就分成兩股,一股上升天空,一股繼續維持原地。嶽輕的視線也在同時被分割成兩塊,一塊隨著陰河向前,另外一塊則停留在介於地上與地下之間,觀察著地上的抱月之地與地下的陰河所在。嶽輕還沒來得及因為突然的視角分開而吃驚,就已經看清楚了陰河和抱月之地的關係。方才的靈感再一次出現,並且明晃晃停在那邊等人抓住。嶽輕驚疑道:“原來如此……居然是這樣,差點就被這個地形給騙過了!抱月緊縮在中,是為負陰,陰河盤旋在外,如同抱陽。萬物負陰以抱陽,衝氣以為和!如果陰河是為地麵真正的河流,這就是牝牡華蓋,文物雙全的大格局,堪稱人傑地靈,三代必出一位青史人物!可惜陰河藏在地下,是陽之局卻生陰之態,陰陽偏斜,好好一個出人傑的地方,居然變成了出鬼雄的地方,難怪明明最後一個嬰兒沒能血祭,鬼嬰也即將孕育而出……”分析完後,嶽輕也是無言以對,暗自覺得自己最近運氣不太好,真是走哪哪出事啊,也許什麼時候該上廟裡誠心拜拜了!借由羅盤看清楚了這整個地形,嶽輕的思維正待脫離羅盤,重新回到現實之中。不想他還順著陰河向下流淌的思維突然撞到一麵牆壁,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重重的疼痛感就自腦門襲來,嶽輕神思一晃,已經脫離羅盤,重新回到了自己體內!他回來得也算正好,因為就在他重新出現在山崖之上的時候,他手中的羅盤突然用力一掙,自嶽輕手中掙脫開來,毫無征兆之下向天空高高飛去!嶽輕一愕,剛心想這羅盤難道真準備離家出走,就見由淡淡陰煞聚合成的形體自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來,定睛看去,隻見對方雙眸幽綠,皮包骨頭,粗毛的尾巴拖在地麵,正是一匹離群孤狼。還是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離群孤狼。嶽輕的麵色頓時古怪了起來。他沒大關注麵前的鬼狼,這玩意彆說是死的,就算是活的他也不怕。他抬起頭,去看因為自黑暗中走出來的孤狼而緊張地飛上了天空的羅盤,就見在羅盤飛上天空之後,又有一道陰煞自天空中飛快掠過,也不知是蝙蝠還是其他巨鳥,總之飛上了天空的羅盤被陰煞擦了個邊,立刻又屁滾尿流地重新飛墜下來,藏在嶽輕背後瑟瑟發抖,傳遞給嶽輕腦海裡的消息全是:“冷冷冷冷冷!”“怕怕怕怕怕怕!”“好可怕哇哇哇哇哇!”“怕什麼怕,有你這麼沒用的法器嗎?虧得你還有個那麼響亮的名號,你看看你的兄弟,那個未來佛多淡定。”嶽輕沒好氣地反手從背後抓下羅盤。“它——什麼——都——不懂!”羅盤的思維不愧從三歲增長到了五歲,雖然磕磕絆絆的,但居然也會辯駁了,“所以——不懂——怕!”未來佛保持無辜的笑容。就在前方嶽輕和羅盤交流的空隙,被遺忘了的鬼狼可沒有忘記前麵一位可口的**。它眼中綠光幽幽一閃,身體下伏,突然毫無征兆向前一撲!隻聽“乓”的一聲!鬼狼起跳的同時,嶽輕同樣麵不改色拿著羅盤朝前一拍。羅盤的盤底與鬼狼的腦袋結結實實撞了個正著,驚叫與嘶吼同時響起,羅盤雪雪呼痛,鬼狼落地,卻壓根叫不出來,隻能團身在地麵飛快翻滾,從嶽輕的左邊翻到右邊,又從右邊翻到左邊,眨眼之間都將地麵給翻出了薄薄的一層土。“痛,痛,痛——”羅盤還在叫道。“人家快被你的生氣吞噬了半個腦袋都沒有叫痛,你就撞了一下,真好意思叫痛……”嶽輕簡直無力吐槽啊!羅盤這才發現好像地上的鬼狼確實比較慘。“陰陽之氣互為敵人的時候,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體內存了這麼多生氣,如果說你是黑暗裡的小太陽,他們就是撲向太陽的飛蛾,你聽過太陽怕飛蛾嗎?”嶽輕繼續對羅盤說話,有一種正苦口婆心教導熊孩子的心累感。羅盤懵懵懂懂,但它明白了自己好像不需要害怕這些陰煞,於是玩心忽起,忍不住從嶽輕手上飛下來,對準還在地上翻滾的鬼狼再次撞去!千鈞一發,翻滾中的鬼狼生生變向,從羅盤底下逃脫一條小命,它終於感覺到生命的威脅,心急火燎從地麵跳起來,亂爬亂跑,不擇方向準備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卻在最初起跳的時候沒有跳好,肚子直接撞到了嶽輕的褲腳之上,再一次硬生生把自己給撞趴下了!“……”嶽輕。他低下頭,眼睜睜地看著少了一塊頭顱的鬼狼又生生少了一塊肚子,變成了個淒慘的異形模樣,也忍不住心生同情,決定放它一馬,抬手將還想追去的羅盤給抓在手裡,再一次訓道:“行了,你再追,再追它就消失了!以大欺小,勝之不武,你明白嗎?”羅盤不明白。“我們要找就找能夠和我們好好在一起玩玩的家夥,比如——”嶽輕看向村中鬼嬰所在,周圍已被陰煞籠罩,空間紊亂,本來簡簡單單的道路也變得錯綜複雜,中途八成還有重重阻礙,“前方那個閃閃發亮的圓球。”羅盤明白了!它遵照嶽輕所說,辨準方向,一忽兒飛上不高的半空,帶著嶽輕朝正確的道路走去。它所找到的第一條正確道路,就是山崖之外。麵對百米懸空,嶽輕灑然一笑,抬腳向前,憑虛而立,一步步走向前方。劇烈的喘息在黑暗之中時斷時續地響起。閔道長此時已身處抱月光球之中,自從大陣變化之後,躺在地上的閔道長就被大陣轉移到了這一處核心之處。外頭的光是外頭的光,裡頭還是如同混沌一般黑暗。閔道長仿佛身處在一個潮濕而溫熱的地方,觸手所及,全是軟軟的肉與水。他靠在仿佛藏著一塊肉壁的黑暗之中,單手壓著腹腔,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口鼻間血腥的氣息,剛才那隻巨虎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腹之間,也不知道肋骨斷了幾根,有沒有插入內臟。疼痛正燒灼著神經。但不管此時身體究竟承受著多少的痛楚,閔道長興奮地跳動著的神經也能將這些痛楚全部掩蓋。因為他的眼睛裡看見了一點光!光已經自外頭來到了裡頭,這已經是鬼嬰形成的最後一步了!來自外界的光其實就是月華之陰,月華之陰乃是接住太陽之輝,會賦予鬼胎行走在陽光之下的能力,有了不管白天黑夜都能用上的役鬼,他就相當於有了一張隨時隨地都能拿出來的底牌,到時候彆說是迫在眉睫的嶽輕,就算回到“那裡”,再行走其他地方,隻怕也無往不利了——光在這時候突然從螢火般的一點變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塊,隱約照出了藏在裡頭的嬰孩輪廓。閔道長大喜過望,立刻撐起身體,照著光所在的方向撞撞跌跌爬行而去。此時周圍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除了閔道長就是不遠處的光斑。以目測兩者見的距離,光斑距離閔道長不過百米左右的長度。但是閔道長已經在黑暗之中撞撞跌跌地走了不知數百步,就算是極度興奮之下,也感覺胸腹的疼痛正撕扯著神經,身體的熱度也同時源源不斷地外泄出去,隻差一步,兀自清醒的意識就要淪陷了。他頓時警惕起來,在原地停下腳步,改為高聲呼喊:“寶寶,寶寶,我是你的爸爸,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是你的爸爸——”前方的光斑如同水波般顫動一下。繼而如同亮度被人手動調整了,光所照亮的範圍一下子從巴掌大小變成了籃球大小。閔道長又驚又喜,再一次賣力呼喊,甚至割破手臂,以鮮血吸引鬼嬰的注意!果然,就在鮮血自死皮下湧出的那一時刻,之前懸浮於前方,無論怎麼接近都沒法靠近一步的光球突然徐徐飄向閔道長所在。隨著兩者的距離越來越近,也不知道是光球在這一接近的過程中逐漸變大,還是它本來就有這麼大,總之,當光球停留在閔道長麵前的時候,光團已經足有半人高,一人寬的模樣,裡頭正包裹著一個大約有一團成人雙掌並排那麼大的混沌陰氣。明明停留在那裡的隻是一團氣體,但任何看見這團氣體的人,恐怕都會不由自主感覺到氣體長出了一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距離如此接近,閔道長已經能夠感覺到鋪天蓋地的陰煞之氣從前方傳來!就算身體正在這樣的陰煞之氣中冷得瑟瑟發抖,他也因之而目眩神迷,忍不住張開雙手:“寶寶,寶寶,快到爸爸這裡來,來,這裡有你能吃飽的東西……”他的聲音充滿了誘惑,說話的同時,將受傷的胳膊高高抬起,讓暗紅色的血液清晰的出現在光團之前!氣體隨著閔道長的動作而微微起伏。雖然沒有長出張嘴巴說話,也沒有變出四肢做出動作,但隨著它的再一次起伏,閔道長傷口處嘀嗒落下的血液就違法物理學定律,晃悠悠飄到空中,一路往光團之內飄去。眼看著自己的鮮血即將進入鬼嬰的身體,此時的閔道長已經麵露狂喜!好好好——!這最後一步也馬上就要成功了!隻等這還沒有徹底化形的鬼嬰喝了我的血,它就將和我定下契約,用我的血把鬼嬰給孵化出來,這鐘天地造化而成的鬼嬰,此後就將和我同生共死,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但就在閔道長浮想翩翩,露出獰笑之前,將鮮血引進光團之中的陰氣氣團突然劇烈抖動起來,一下子震得站在前方的閔道長跟著感覺到了地震一樣的震動。這……是怎麼回事?閔道長正自驚疑不定,突然感覺一股巨力加諸在自己的手臂之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那一道小小的傷口已經變成了橫貫整隻胳膊的巨大傷口,鮮血頓時如同水柱一樣噴薄而出!鮮紅的血液在這刹那湧出,就像是麵前突然開了張血色的屏風。一個呼吸之間,閔道長感覺到體內的生機如同露珠在陽光下冰雪消融,又如同塵埃在風中無聲逝去。鬼可以隻要陰氣,可人一旦失去了生氣,必然百死無生。瞬息之間,閔道長明白了留給自己的結局,他麵露驚恐與絕望,大叫道:“不——不——這不對——你是我的役鬼——是我的寶物……啊!”最後短促的一聲驚叫,那站在光團之前的人類已經軟軟倒下去,生機消散之後,隻剩一具與剛剛消散了的靈魂同樣腐朽的**了。氣團吞噬完了閔道長的鮮血,如同吃飽了一樣又變大了一圈,並且再次抖了一抖。這一回,不止是包圍著它的光暈,連同前方的黑暗也一起陷入劇烈的震蕩之中,不多一時,由黑暗形成的罩子已經布滿裂紋,片片剝落。黑暗褪去,如同月暈一樣的光也跟著消失了。氣團出現在村子之中,卻發現周圍和自己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樣,自己似乎出現在了一個更大的罩子裡頭,因為黑暗之後還是黑暗,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它記憶中的情況。“奇……怪……”古怪的聲音在天地之中響起。“人……呢……”“有……兩個……古怪……的氣……”“在……那邊!很近!”氣團忽然轉身,還沒有人眨一下眼睛的時間裡,它已經散作萬千細絲,消失在了當場。謝開顏正在黑暗中鎮定地前行。周圍陰氣環繞,每走一步,就會有陰氣悄悄變化,改變他所身處的空間。他懶得去管這些如同老鼠一樣在黑暗中四處亂竄的東西,依循著腦海中的直覺向前走去,反正這個村子就這麼的,他既然不會走偏方向,多走兩步也就走到正中心的位置。也正是此時,前方的陰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騷動。謝開顏納悶地向前看去,就見一團黑撲撲的氣體穿過黑暗,如同流星一樣,不管不顧,朝著自己直直撞來。他抬起手,一巴掌將其拍開。氣團以飛來的倍速倒飛回去。刹那之間,周圍的陰氣也跟著靜了一靜。又過了半晌,氣團再一次分開黑暗,重新出現,但重新出現之後,它總算沒有像第一時間那樣莽撞地跑上來,而是謹慎地懸浮在了距離謝開顏好十來米的位置,然後不住鼓動自己圓鼓鼓的身體,就像青蛙鼓肚子一樣,一呼,一大,一吸,一小。謝開顏站在原地。他等麵前莫名其妙飛出來的氣團半天,結果什麼也沒有等到。簡直浪費時間。他暗暗想道。“不……可能……”天地之中,再一次響起了氣團結結巴巴的聲音。“為什麼……我吸不了……你的……生氣!”“……”謝開顏,他恍然大悟,“你會說話,還是這附近最強大的陰氣,你就是剛剛孕育出來的鬼嬰嗎?”想通了這一點,謝開顏也跟著想通了之後的事情,“那隻要把你打散,周圍的一切就恢複成了原樣了吧?”當謝開顏這句話落下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本就由陰氣組成,應該是世間最冷存在的氣團隻覺得渾身一冷,不由自主,有了一種名為“大事不妙”的慌張之感。可惜它才剛剛出生,腦袋跟石頭一樣,還不怎麼轉得過來,沒等它想好這究竟是什麼感覺,自己應該怎麼做,謝開顏已經踏前一步,像野獸猛地一躥那樣跨過了身前那短短的十數米距離,來到氣團之前,再一巴掌將氣團拍到地麵!巨掌臨身,氣團還沒有任何反應,就重重摔到地麵,感覺到了和剛才閔道長死前一樣,整個形體都要散開的疼痛。它頓時惶恐起來,用力凝結身體,忍不住毫無作用的尖叫了一聲!謝開顏一看麵前的鬼嬰居然傻傻的還在自己麵前保持著身體,沒有立刻消散逃跑,於是再淡定地一腳踩下!圓形的氣體在這刹那間變成了橢圓形。一連兩下攻擊將氣團直接打蒙了,它立刻變幻體型,如同一縷煙那樣從謝開顏腳下飄散出來,繼而又在謝開顏身前聚攏成為一團氣體,並且還想照著謝開顏衝上去,用陰氣將謝開顏給包裹起來。這個鬼嬰是不是有點傻。謝開顏看著前方的氣體,不由感覺到了一種獨屬於嶽輕麵對眾多生物時的真心的納悶感。既然獵物自己懵頭懵腦的衝上前來,謝開顏索性站在原地不躲了,直接等待著氣團上前,然後一伸手,手掌就穿透氣團的身體。比嶽輕方才所感覺到的更劇烈的冰冷在謝開顏掌中炸開。大概有一枚冰晶穿過掌心那樣的冷感與疼痛,氣團在謝開顏的肢體穿透自己身軀的時候,已經將所有的陰氣調集起來,隻為處理掉眼前可惡的家夥!但它還是發現了一點不對勁……因為麵前的獵物,好像準備著做點什麼……謝開顏確實準備著做一點什麼。他麵不改色,在氣團之中張開五指,嗬氣成雷動:“阿!”第一個佛音出口,一團金光出現在天空之上,那正是天地外界與此時法陣內部的交界之處!“彌!”金光如同疾電掠過天空,一聲“轟隆”巨響,天地外界與內部空間的屏障已經破出了一個小洞!“陀!”第三聲聲音出口,金光已出現在謝開顏掌心,四方風雷,虛像佛祖,這一招謝開顏曾在年初之時在王美美身上用過,但不過數月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謝開顏也從當時的靈魂狀態變成了現在的實體狀態,同一種招式再用出來,聲勢可謂天差地彆。這個時候,氣團就算腦筋再軸,也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不對勁。生物對於生存的本能讓它再次尖叫一聲,全身心想要趕在金光炸開之前逃走。但是此時佛祖金光已經在手,怎麼可能讓眼看就要到了嘴裡的鴨子再長出翅膀飛走?隨著氣團的變化,金光也跟著變化,頓時重重吸力出現在謝開顏的掌心,將氣團死死抓住。一個眨眼。謝開顏再次張口,即將念出第四個佛語。“……”但這一回,字音尚未出口,突然周遭黑暗啟動,如同啊潮水一樣瞬息自四麵八方朝謝開顏湧來,猶如無數鬼魅在這一刻群起攻擊!黑暗遮蔽視線,謝開顏眉眼不動,動作不停,念了最後一個字:“佛!”黑暗瞬間炸開,佛像大方光明!這困鎖著嶽輕與謝開顏的空間,在刹那間如同被巨人拿起用力搖晃的沙盒,隻一下就要混亂崩潰!但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黑暗在佛像最劇烈的時候消失,又在佛像將要消失的時候重新掩上。站在其中的謝開顏收回了手,將身體裡的願力集中四個字一口氣念出,念完之後,他也感覺到了淡淡的疲憊。謝開顏深吸一口氣,驅散體內虛弱的感覺,繼續邁步向前,同時自言自語:“那個氣團跑掉了……”“不,不對,不是氣團自己跑掉的,它剛剛出生,沒有這麼聰明。”那麼……謝開顏轉臉看向四周黑暗:“原來這裡還有另外一個東西。”地麵上的震動並沒有驚動嶽輕。因為這個時候,嶽輕已經身處在了地底下邊。要說羅盤在帶路方麵確實厲害,嶽輕要找到這個地方少說也要認真計算小十來分鐘,這還是基於眾人身處正常地界的情況下,如同是像現在這樣,時不時要被陰氣乾擾,那麼位置一邊變一邊算,算到最後半個小時也是正常的。但是一旦把帶路的事情直接交給羅盤,嶽輕隻需要放空大腦,跟著羅盤上山下水,走一段可能比較難走的路……然後就正常地到達了目的地。總之,先是跳崖,接著鑽地的嶽輕一邊在隻能容一個人彎腰前進的通道裡往前爬,一邊認真吐槽:“在手劄裡寫什麼勇攀相師高峰這種高大上的理由,當年太微把你做出來的最初目的明明隻是想偷懶吧,可惜後來他一定發現你其實就是個棒槌,想用你來偷懶,結果嘛,嗬嗬……”所有未儘的話,嶽輕用一聲複雜而又直白的嗬嗬說儘了。好在這個狹小的甬道並不長,嶽輕很快就爬到了通道的底端,那裡是一個圓形的出口,出口後邊黑黝黝地看不清楚,嶽輕隨手撿起一塊散落在旁邊的石頭丟到洞口之下,不過一小會兒,就有“咚”的一聲落地聲傳來。嶽輕心算一下:“嗯……聽這個速度的回響聲,下麵差不多五米左右吧,兩層樓的高度。”其實甭管有多高,他也不想再像地鼠一樣鑽地了,於是用雙手一撐洞口,輕輕鬆鬆往前一跳,就跳到了地底之中。當人真正來到了地底之後,這裡的光線反而比從上頭往下看來得要亮堂很多,以嶽輕此時的目力,周圍差不多是一片灰藍之色,前方傳來泊泊水聲與潮氣的地方,行正是地下,的河道所在。他還惦記著自己借由羅盤所看見的負陰抱陽的格局,當下不再猶豫,沿著陰河的前方走去。不想才走了兩步,他就感覺寒意臨身,陣陣冷風穿透衣服,正不住往皮膚與皮膚之下的骨頭吹去。嶽輕毫無防備,差點被吹退一步。他連忙站定,剛剛張口,還沒能說出話來就先打了個寒噤:“奇怪,這裡怎麼會這麼冷?”今天這個地方確實十分新奇,短短時間裡頭已經讓嶽輕感覺到了之前二十年間完全沒有感覺過的不同程度的寒冷。嶽輕好奇心起,索性也不辨彆方向了,直接往冷意傳來的方向直直走去,準備去看看後邊究竟有什麼東西。反正這地裡是出鬼雄的格局,一般陰氣冷意最重的地方,也就是格局的真穴所在,多半也是這裡陰物的老巢所在,總歸是繞不過去的,想要速戰速決,不如直接就往那邊走去。一路往前,陰氣從一開始的漂浮在空中,到最後凝結在水中。陰河在黑暗裡頭閃爍著點點浮光,粗一看去,並沒有任何奇異之處,但嶽輕不慎將一片落在地麵的葉子踢到河水中後,他很快發現,輕飄飄的葉子剛沾到了水,就化作一蓬灰燼,漂浮在水麵之上,被仿佛突然有了知覺的陰河向前一送,送上岸邊。帶路的羅盤一秒不耽擱,直接躲到嶽輕背後。“……”嶽輕。這一次嶽輕沒有抓出羅盤。因為他看清楚了陰河究竟是怎麼把葉子弄沒有的。那是因為……陰河的河水竟然全由陰氣凝聚而成,隻要沾到一點生氣,就能在瞬間生撕活吞地將生氣給腐蝕殆儘。他鎮定地遠離陰河,又往前走了兩步,腳下突然踢到了一個埋在土裡的東西,那枚圓咕隆咚的東西在地上轉了一道小圈,停在了距離嶽輕一步開外的地方,並在黑暗中閃爍出一點金光。嶽輕低頭一看,發現那應該是一枚金戒指,看指圈寬度,應該還是女式的戒指。他沒有朝金戒指落下的地方走去,而是停留在自己踢出金戒指的原地,用手將土分了分,很快在土壤之中看見了更多的東西。許許多多埋在土壤之中的骨頭。周圍黑暗突然開始翻湧。旁邊的陰河發出低低的嗚咽。看見這些屬於女性的骨頭的時候,嶽輕刹那之間記起來了一件事情,一件閔道長曾經和他說過,卻被他忘記了的事情!這個村子裡有一種風俗。風俗中,兒子會將死了丈夫的母親背走丟棄。抱月之地隻能生成鬼嬰,但牝牡華蓋的大格局卻早可以生成更多的東西。比如真正的鬼母!如果說鬼嬰的事情,村子裡的人無辜。那麼鬼母的事情,村子裡的人要怎麼解釋?嶽輕眉頭微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繼續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