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潤搖了搖頭:“再晚回去就沒有熱水洗澡了。”“叫你丫造!穿這麼點出來吹風,傻不拉幾的。”樓a毫不客氣地罵他,“吃點羊肉就不冷了。”“樓a,我回去了,”丁雪潤看著他,“宿舍要門禁了。”“怕啥,今天又不查寢,誰知道你回去沒?”樓a不在意地一指小區大門,“我家就這兒,客房可多,你今天就住我那裡。”他把車停在小區門口,帶著丁雪潤去尋找涮羊肉。學校對門一條街都是吃的,涮羊肉的門店還開著張,隻是因為時間略晚,生意顯得有些冷清。但那一排澄黃的亮燈無疑為深沉的夜色增添了幾分暖意。裡麵開了空調,一進去後,丁雪潤那被寒風吹得好像不屬於自己了的身軀,就活泛了過來。丁雪潤吐出一口氣,用冰冷的雙手捂了捂臉,嘴唇微張著哈氣,鼻尖凍得通紅,垂下來的睫毛仿佛結了一層冰碴子似的。丁雪潤給樓a的印象是薄涼如冰的類型,突然做了這麼個小動作,平添了幾分可愛。樓a抓了抓頭發,假裝不經意地看了他幾眼,嘴裡很嫌棄:“知道冷啦?知道不多穿點?傻叉。”“我過來的時候沒想過會那麼冷。”他說道,“所以沒有帶厚衣服。”服務員過來問他們人數。“就倆,”樓a是大少爺作風,走哪兒都要包間,這種路邊小店他也點了個包間:“來六斤羊肉。”說完他問丁雪潤,“你吃羊雜嗎?我不吃那個。”丁雪潤搖頭:“我也不吃。”樓a點點頭,跟著服務員進了一個掛著布簾的小包間,嘴裡問丁雪潤:“小丁,你哪兒的人?”“桂林。”樓a地理學得不好,想半天不知道哪個省,就記得一句“桂林山水甲天下”。“好山好水的,所以才把你養得這麼白?”丁雪潤進了溫暖的室內,燈光一映,皮膚顯得白裡透紅的,就是嘴唇沒什麼血色,眼鏡都被凍得霧了。“不是,我媽媽是少數民族。”樓a“噢”了一聲,心想小丁他媽肯定是個美人才對,不過他問出來的又是另一句:“哇,那你高考豈不是可以加分了?”丁雪潤剛應了一聲,就看見樓a修長的手指托著下巴道:“不過加分對你也沒用,你考零鴨蛋,哪怕加一百分也上不了大學。”丁雪潤搖頭失笑,不言不語地摘了眼鏡,用校服兜裡的眼鏡布擦花掉的鏡片。“你笑什麼?不服氣啊!”樓a觀察著他,他發現小丁一摘眼鏡,氣質頓時變了,原本還有點像好學生,摘了就不大像了,或許是他的眼睛太沉靜了,顯得成熟,而且總感覺有些邪門,密長的睫毛下,深黑的瞳仁沉靜得像一汪倒映著夜空的泄湖。樓a似乎陷進去了,一直盯著他。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因為丁雪潤是個近視,他隻要一摘眼鏡,自己怎麼看都不會被發現。“不是,樓a,”丁雪潤重新戴上了眼鏡,語氣很平靜地道,“論學習,我吊打一百個你。”“又開始裝逼了。”樓a嘖了聲,“小丁,你不裝逼會死?”兩人吃完飯,樓a結賬時,把飯卡一起摸了出來。丁雪潤摸出錢包說:“吃了多少?。”“不用,說了我請,”樓a也看見了飯卡,順手遞給他,“喏,收好。”丁雪潤低頭看了看卡貼上的女孩子。很漂亮,模樣清純,看得出年紀不大,她穿一件一字肩的露臍上衣,一條超短裙,配漁網絲襪,塗大紅唇。原來樓a喜歡這種類型。“你女朋友很漂亮。”樓a把服務員找回來的錢隨手揣進兜裡,也沒數:“……什麼?”“我說她。”他指了指卡貼上的女生,表情很平淡,似乎單純地在誇人家的長相,“你女朋友漂亮。”“你喜歡啊?”樓a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丁雪潤聽出他的語氣不對,扭頭看著他。樓a在笑,他笑的時候眯著眼,像一隻人形大貓,有種人畜無害的感覺:“這個一般吧。”他不知為什麼,沒有告訴丁雪潤,這張飯卡是他小弟李東的,卡貼上的女人是他剛分手的前女友,所以李東也沒有管他要回這張飯卡。丁雪潤沒說話了,把他卡揣在錢包裡,接著翻找出零錢出來:“給你。”樓a皺眉:“怎麼回事兒啊你,說了不用給,我請,兩三百塊還用aa嗎?`磣我呢。”丁雪潤抿抿唇,把錢收回來:“下次換我請你。”樓a笑了笑:“好啊。”這會兒已經快淩晨了,校園外的路燈昏黃地亮著,夜色彌漫,整座校園靜悄悄得像一隻伺機而動的野獸。一些剛下補習班的學生,在附近吃夜宵。因為喝了羊肉湯,出來的時候丁雪潤並不覺得冷,樓a推著他的重型機車,正準備小區,卻發現丁雪潤站在原地不動。“你快點的。”樓a回頭,“跟上啊。”“不了,”丁雪潤搖了下頭,聲音聽起來很疏遠,“我不去你家。”“那你去哪兒?校門都關了,你現在回去,要被記大過懂不懂?”樓a對此顯然很有經驗。“你彆管我,我又不是無處可去。”樓a氣笑了:“誰他媽管你。”說完他戴上頭盔,就啟動了摩托車。風馳電掣地離開。丁雪潤在他家小區門口站了大概幾秒鐘,定定地注視著樓a騎著摩托車的身影越來越遠後,他轉身離開。他前幾周周末的時候,在附近逛過,熟悉了周圍的環境,知道附近有不少快捷酒店。他對樓a的確有那麼一點不單純的想法,但是知道樓a有女友過後,他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至少不能跟他走太近了。然而他沒走兩分鐘,再次聽見了背後呼嘯的摩托車引擎聲,那聲音刺耳還透著危險。樓a打開摩托車的大燈射`他:“喂。”“你成年了嗎?”他慵懶地道,“住酒店?嗯?”樓a帶他回自己家的時候,是走回去的,他的車從不載人,車就是他的老婆,隻有他一個人能上。六中隔壁是個高檔小區,小彆墅,因為離學校近,誠然平日會很吵鬨,但也賣得很搶手。樓a推著摩托車,在小區裡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一棟靠牆的彆墅前頭。在夜色下,彆墅隻有一個黑黝黝的輪廓,丁雪潤注意到這棟彆墅緊挨著學校的圍牆,他甚至能眺望到學校高大的鐘樓,那鐘擺靜默地走動著。樓a開了門,他穿過院子,把車推進車庫裡。丁雪潤看見他車庫裡還停著好幾輛摩托車,有騷氣的紅色,有上次見過的黑色,除了摩托,甚至還停了一輛汽車,是一輛很高大的路虎。他平日從不研究這些,隻認識那個路虎標誌,不認車型。“樓a,你還開車?”“開啊,不過沒有騎機車爽,機車我一個人飆,還不怕堵車,汽車就無聊多了。”樓a玩過賽車,但他還是更喜歡摩托。“你有駕照嗎?”“當然有了,”樓a說,“我剛滿十八就去考了。”進門第一件事,樓a先給他找了雙新的拖鞋,他這裡經常來朋友,備了很多。“告訴你啊,不準在我家裡抽煙,聽見沒?讓我抓住小心削你。”丁雪潤坐下脫了鞋:“我沒帶煙出來。”樓a領他去了一間客房,推開房門時表情帶有一絲興味:“小丁,你就住這兒。”丁雪潤看著這間客房的裝修,陷入了沉默。樓a這棟房子買的時候,那家人剛裝修好不久,正準備搬進來,結果因為家裡出了點事,急著脫手,樓a就給買了下來。彆墅室內麵積是五百平,室外還贈送了一百五的花園。以前房子的主人家裡有好幾個孩子,最小的女孩才六歲大。一樓就有專門為小女孩準備的,一間充滿童趣和浪漫的粉紅色公主房。房間很大,白色的法式家具、地毯,淺粉色的牆,圓形的大床上還有一圈帷幔,整個房間到處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蕾絲元素,台燈是蕾絲罩,窗簾也是白色蕾絲。平心而論,裝修得很精致。樓a看他欲言又止,也不等他說話,把他往房間裡一推,笑著道:“晚安。”因為是小孩子的房間,房間裡是沒有浴室的。丁雪潤打開門,看整棟彆墅的燈都熄滅了,樓a房間所在的二樓也滅了燈,便放輕步伐,走向一樓的那間浴室。丁雪潤進去後,找不到燈在哪裡,他四處摸索了一會兒也沒找到,也不知道有錢人家裝修搞什麼名堂,電燈開關難道在天花板不成?於是他借著一點窗外月光,伸長手臂打開了花灑,免得水濺到身上。他試了一會兒,才弄出熱水來。他把衣服脫在旁邊掛好,正準備一腳邁進浴缸,就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樓a穿著睡衣進來,一腳踢到電燈開關上,浴室刹那間被點亮。他正欲脫褲放水,猛地瞥見旁邊有個什麼,在泛著光。樓a扭頭。明晃晃的光暈下,是一具瘦削的男孩軀體,那背影很瘦,瘦得見骨但不柴,如同絲緞一般的後背,雪白得仿佛會發光似的,映襯著脖子處的幾顆豔麗紅痣。而且他腿上還掛著一半的內`褲,估計是想穿上,結果被他給打斷了。樓a也不知道自己眼睛怎麼一下就到人家屁股上去了,他棱角分明的臉僵住,怔在原地幾秒,隻聽心跳震耳欲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羊肉的緣故,樓a有點燥,紅著耳朵罵道:“操,小丁,你洗澡為什麼不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