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回到封地的那天,王宮兵荒馬亂,醫者愁雲慘淡。
按名醫的說法,便是大王怒急攻心,恐有損傷心脈之嫌。
這位名醫雖然年輕,名聲卻很響亮,是雲遊到此的扁鵲後人,少時四處求師,得到了扁鵲世家的真傳。他這般說,眾人實在不敢相信,可吳王一路昏迷,是被馬車運回來的,這又怎麼解釋?
王後淚流不止,召了隨吳王進京的近臣到後殿,冷冷問:“大王何故至此?”
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長安來人,持節將豫章郡正式切割,更收回了有關郡縣的印信,從此之後,豫章郡的賦稅收成、官員任命再與吳國無關。
豫章郡可是有延綿不絕的銅礦啊,王後六神無主,不敢反抗太後的決議,因為她的丈夫還留在長安,可使者告訴她,這是吳王親自去求的!
“他說大王受了天罰,可是真?!”王後的聲音愈發尖銳。
長安的使者不知有意無意,一路上半遮半掩,吳國百姓怕是都知曉了這件事。可偏偏私底下傳播得朦朧,並沒有個確切的消息,反而更引發吳地百姓的探究!加上豫章郡的劃分,倒讓他們更加相信天罰是真的,惶惶然了起來,更有愚昧的百姓,竟是期盼換個吳王。
單憑王後一人,如何控製得住洶湧的輿論,她問策吳國相,誰知國相隻是搖頭,並不言語。
她的心更沉,吳國相是先帝任命,等同於先帝心腹,從前輔佐大王儘心竭力,更不知道豫章礦脈的存在,可如今像是換了個人,是不是長安下達了什麼指令?
近臣嘴巴苦澀,像含了三斤黃連。
何止是天罰,大王進京一趟,實在被折騰慘了。不割一郡就要進太廟,誰受得住?緊接著又是煙花,又是畝產四石,又是新弩機和一大堆破爛玉璧,像是約好了一般,向他們展現太後治下的強盛,明晃晃的惡意襲來,便是鐵打的將軍也受不了刺激。
形勢不容樂觀,事關太後,他們更要謹言慎行,誰知道吳國有沒有長信宮安插的探子。他使勁搖頭,低聲說:“大王深有苦衷,還望王後不要追問了。”
王後便不再問,眼底浮現出驚懼。
幸而有扁鵲傳人在,說吳王的性命無憂,心病十分嚴重,能不能挺過來,全靠大王自身。他試幾次針灸,再開一方清心降火的藥,如果毫無用處,那他也束手無策了。
針灸很是成功,劉濞嘔出一口淤血,最後悠悠轉醒。扁鵲傳人精心照料了幾日,劉濞像是沉屙儘去,想通了,也能夠下床行走了,過了三日,騎馬變得不再困難。
近侍們欣喜若狂,又過了兩日,扁鵲傳人因為師父傳召,不得不北上儘孝,推拒了冊他為吳國太醫令的聘請。王後雖然遺憾,卻還是賞以重金盤纏,派人護送他至國界線。
如此年輕的國手,可遇不可逼迫,誰知道還有沒有求到他頭上的時候?但到底擔憂丈夫的心病再發,她暗地裡吩咐武士,悄悄跟著扁鵲傳人,看他的目的地在何處,以後也好明確去請。
誰知出發的當晚,吳國武士就跟丟了。
王後歎了口氣,不再強求,第二天,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吳國的都城——隸屬會稽郡的吳縣。
徐生掀開簾,一張臉曬得更黑了,像個具有仙氣的瘦猴。他日夜趕路,顛得屁股疼,實在是受不了了,後來一想,能不被曲逆侯折磨,怎麼樣都是好的!
大王這是關懷他,體諒他啊。
徐生呼出一口氣,終於有閒心打量吳國的治所。吳縣臨近大湖,瞧著行人如織,氣候較為濕熱,也因吳王上任時間不久,與宮中文獻記載的差彆不大。那黃澄澄的一片……是在曬鹽?
也對,吳國臨海,大海離吳縣並不遠。他暗暗記下所見所聞,驚覺還不夠,掏出白紙奮筆疾書,在紙上留
下自己的鬼畫符。
大王和他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徐生深以為然。
到了王宮地界,不期然被刀戟攔下,武士警惕地望著馬車周圍的守衛,喝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