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在燃燒中蔓延。
“你、你為什麼…怎麼可能…”熊熊火光將鬱子小姐臉上的不可置信照得分明,她滿臉猩紅地抱著三味線,僵立於原地。
手持長刀的祁究站在櫻樹之下,炙熱的風席卷而來,燃燒飛舞的櫻瓣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祁究自如穿行於火星和落櫻中。
“怎麼可能…你沒喝過血釀…為什麼不會被櫻樹吃掉…這…這不可能!”鬱子小姐瞪大眼睛看向被火光照亮的祁究,震驚得幾近嘶吼,血水源源不斷從她臉上的裂口滴落。
無數猩紅欲滴的櫻瓣在祁究身邊盤旋飛舞,可這些食人血肉的花瓣此刻卻不見半分凶殘,隻溫順柔軟地從祁究裸I露在外的皮膚上撫過,就像初雪般溫柔。
甚至連他穿在身上的浴衣都沒被劃破半分。
男花魁雖然禁止所有人喝他的血釀,但他卻在入侵祁究夢境的時候,親自為祁究斟了盞血釀。
“鬱子小姐,或許我喝過血釀呢?”祁究回答說,柔和的語氣甚至帶著安撫的意味。
“不可能!血釀已經消失於世了,就和那位花魁一樣…”很快,鬱子小姐很快認出了祁究手中長刀,“這把刀是…”
“抱歉,未經允許,我擅自去了您的房間拿了這把刀。”祁究誠實地回答。
《鬱之屋員工手冊》第一條規定——「未經允許,男性工作人員不得私自進入遊女的房間」。
祁究早就計算好了晚上的一切,早上他提出讓鬱子小姐親口宣布將他開除,為的就是脫離鬱之屋員工的身份。
這樣就再沒有規則可以限製他了。
隨著“鋥”的一聲響,長刀出鞘。
使用了加速道具及隔熱道具,祁究踩著木屐一躍而起,朝懸吊於枝頭的靈體揮刀而去。
微微泛紅的刀鋒流淌著與火場格格不入的寒光,利落斬斷纏繞在靈體上妖櫻氣根。
像牽線木偶一樣被氣根懸吊的靈體並未立刻墜落,重獲自由的靈體瞬間彌散開來,變成藍色流螢般的光點漂浮在夜色裡。
手持長刀的祁究鬆了口氣,他也是在賭,好在賭贏了。
鬱子小姐將那家夥的刀藏匿在閨房的屏風後,祁究根據之前鬱子小姐透露的話推測,她每次咬人後,都會用這把刀再次切開被害者的脖子、造成真正致命的傷害。
畢竟鬱子小姐隻是人類,大多數時候需要通過利器殺人,不像夢裡那家夥能露出淬了蠱藥的尖齒。
於是這把長刀成了整個事件的“因”,那些被刀刃切開脖子的死者是“果”。
之前祁究測試過,尋常武器沒辦法切斷這些糾纏了深厚怨念的氣根,隻有這把背負了“因果”的刀可以切斷一者連接。
與此同時,係統發出提醒——
【恭喜您成功切斷血櫻怨靈的因果連接,被櫻樹捆綁的怨靈將重新獲得自由】
【獲得自由的怨靈將釋放出巨大能量,供切斷它們因果束縛的旅人使用】
怨靈釋放的巨大能量——
靈光一閃,祁究瞬間想到了「幫助鬱子小姐解脫」的真正解法!
【警告!普通級道具「降溫防護傘」將在30秒後徹底失效,請及時更換道具】
【警告!普通級道具「體力加速器」將在20秒後徹底失效,請及時更換道具】
係統的警告聲不斷,但此刻的祁究並不著急。
他確認了一眼道具欄裡的庫存,剩餘道具足夠他遊刃有餘斬斷所有氣根。
進入這個溫泉本之前,祁究為防止出現湯池迅速升溫的情況,批發了不少價格低廉的降溫製冰道具,在「溫泉旅館」第一層副本空間中沒機會用上,現在用著卻正好。
他穿行在落櫻和火雨之中,瘋狂揮舞手裡的長刀,迅速斬斷所有被縛於枝頭的靈體。
這把長刀在他手裡微微震顫,一人一刀配合默契非常。
長刀被祁究握在手裡,原本泛著邪異血光的刀刃也逐漸變得澄澈清明,祁究能感覺到自己與刀存在某種不可名狀的連接,他猜測,大概是因為這是那家夥的刀。
長刀和小灰貓一樣,把祁究當成了“自己人”。
又或者說,他和那家夥不光是外貌一樣,就連身上散發的能量場都是一致的,以至於他能毫無障礙地使用對方的物品,無論是這把刀,還是上個副本的食堂飯卡和指紋機。
“我會把我的資源、以及我能兌現的能力分享給你”——
當時那家夥是這麼承諾的,確實,那家夥做到了,他雇傭npc過來打工花的是那家夥的錢,現在手裡提的也是對方的武器。
而挖掘廢棄劇情線、找到那家夥的隱藏角色作為交換條件,祁究清楚,自己比任何人更享受其中。
他喜歡和那家夥玩這種類似捉迷藏的遊戲。
“找到我——”男花魁不止一次在他耳邊蠱惑低喃。
祁究心中篤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通過這些怨靈釋放的能量,真正會見這位蠱人的男花魁,而不是在夢境裡。
就在祁究抵達夜櫻火災現場之時,係統已經發出主線通關提示——
【恭喜您順利找到鬱之屋火災的秘密,完成隱藏主線任務「鬱之屋火災的真相」】
【通關主線任務解鎖生存幣*1000】
【獲得附加道具:「鬱子小姐的自述」*1;「來自未來的黑色繪馬」*1】
【係統檢測到您的靈活支線任務「請讓鬱子小姐解脫」已變更為強製支線任務,在支線任務完成之前,暫時無法正常登出副本】
【由於您已經啟動了遊街火災結局線,引燃了延續百年的陰火,副本麵臨崩塌風險】
【副本崩塌倒計時:12h】
【警告!請您繼續探索角色背後的因果,且儘快離開副本!】
要順利打通主線任務「鬱之屋火災的真相」,就必須讓「鬱之屋火災」在劇情中重現,可一旦鬱子小姐將鬱之屋引燃,做任務的旅人就要麵臨副本崩塌的風險。
看起來棘手又矛盾,但祁究知道,副本設計者的目的,是希望玩家置之死局而後生。
隻有將副本推進到高I潮劇情「夜櫻盛宴」,在鬱子小姐火燒鬱之屋時,借櫻樹燃燒之力,這些懸掛於樹枝上的靈體才會真正出現,拿到重要道具「長刀」的祁究才能將其因果斬斷。
而此時隱藏主線解鎖度達到最高,完成「鬱之屋火災真相」後,係統會將那塊寫著「請讓鬱子小姐解脫」的黑色繪馬歸還給祁究。
繪馬上那行「請讓鬱子小姐解脫」已經從背麵的代價,變成了正麵的願望。
黑色繪馬是邪靈和人類交易的媒介,它的存在本身不受時間和劇情線的限製。
祁究現在身處的鬱之屋中庭,正是第一層副本「神社」祈願架原址所在。
身處正確的地點、擁有溝通的物件,祁究現在缺少的隻是「能量」。
而斬斷櫻樹靈體所獲得的巨大能量,不就可以讓寫著「請讓鬱子小姐解脫」的黑色繪馬重啟了嗎?
在解放所有被縛靈體後,捋清副本任務內在邏輯的祁究將這塊繪馬懸掛於妖櫻枝頭最高處。
一時間,所有散落在夜空裡的藍色光點彙成河流,緩緩朝繪馬方向流動。
這會兒周遭的溫度下降了,降溫道具失效後,祁究甚至感覺不到燃燒的熱浪
“叮鈴鈴、叮鈴鈴——”
繪馬源源不斷吸收靈體釋放的能量,即使周遭沒有神社和祈願架,祁究卻隱約聽到從風裡傳來熟悉的鈴鐺聲。
燃燒的櫻樹、神社祈願架、能達成邪靈交易的黑色繪馬……
此刻祁究站立之處,正是三層副本時空的交彙點。
很快,周遭的火光和櫻樹逐漸變成模糊的噪點,鬱子小姐手中三味線的弦也在一瞬間繃斷了。
受周圍能量場扭曲的影響,祁究臉上的「萬媚」裂成兩半,瞬間從他臉上滑落。
櫻樹燃起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衝天火光照亮此刻祁究的臉。
鬱子小姐驚詫到無以複加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你是…花、花魁?!”
她聲音發顫,眼前的場景過於荒誕,她甚至以為自己此刻已經死了,這位手持長刀、站在燃燒櫻樹下的前代花魁,是她彌留之際的幻覺。
“鬱子小姐,您認錯人了。”祁究的聲音一如尋常禮貌柔和,他收刀歸鞘,蹲下身平靜地看著鬱子小姐說,“彆忘了,鬱之屋內是不允許討論前代花魁的。”
因為劇情已經進入到尾聲,祁究現在也不是鬱之屋員工的身份,不能脫下麵具的約束已經失效。
烈火中,鬱子小姐的瞳孔縮成一個極小的點,她渾身都在發顫。
“鬱子小姐,您才是今晚的花魁。”
祁究話音落下的瞬間,周遭火光噪點連成一片。
在滿樹靈體釋放能量的幫助下,祁究通過黑色繪馬,再次扭曲了時空。
這一次,他來到了故事的起點,也是屬於男花魁的時空。
*
【恭喜您順利進入到強製支線任務「請讓鬱子小姐解脫」】
【副本崩塌倒計時:12h】
【為了讓您有更好的過本體驗,接下來係統將為您自動播放已獲取道具:「鬱子小姐的自述」】
【注:播放過程中係統時間已凍結,請您放心觀閱——】
「第一次見到花魁,是我被賣到遊廊的那個夜晚,那晚熱鬨非常,整個遊廊的燈火都亮了起來,行人將街道擠得水泄不通,我從未見過這般盛景。將我買下的蒼白女人拽著我,粗魯地穿行在人群中,她說,是花魁在遊街了。
遊街的花魁穿著猩紅華麗的金錦織鍛製長袍,腳下踩著黑漆桐木製成的高下駄,他和我見過的所有人類都不一樣,遊街的花魁生了雙灰綠色的眼睛,手上吊著一隻長長的煙鬥,脖子係著深紅綢帶,花團錦簇中,他始終以慵懶冷淡的眼光看向眾生。
似乎完全不把遊街的客人放在眼裡。
我問蒼白女人,花魁小姐脖子上的綢帶是做什麼用的。
蒼白女人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沉默地拽著我繼續朝前走。
就這樣過去了兩年,即使生活在遊街,也鮮少遇見花魁遊街的盛景。
生活在遊街的日子很苦很疼,這兩年我不想刻意去回憶,直到兩年後的冬天,那個老女人將我牽到花魁的房間。
所有人都告訴我,我被選中了,被選中的人很幸運,因為很可能成為下一代花魁。
但其實那時的我並不在意這些,我隻是好奇當年遊街的花魁為什麼可以用那般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向眾生,自從那天之後,在這條充滿痛苦與無奈的遊街,我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不羈、又令人向往的目光。
直到我成為他們口中的候選人,來到這位花魁身邊服侍他,我才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這位花魁之所以能無拘無束、為所欲為,是因為他不是人類。
他有一雙特彆的灰綠色眼睛,擁有能在夜裡生長而出的尖銳牙齒,他是傳說中從大海對岸行船而來的吸血鬼。
我還發現了一個眾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花魁係在脖子的綢緞之下,是凸起的喉結。
名動遊街的花魁是個小哥哥。
但遊廊眾人似乎對花魁的性彆絲毫不在意,事實上,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