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異常人類區域自滅處,這是左楓給下的定義。
拍了拍李禦肩膀,“二哥,這個地方山清水秀,你挺滿意吧。”
李禦微笑著坐在輪椅上,“有些孤獨,要不你們誰來陪我?”
“我陪你啊。”上官南晴沒心沒肺的笑著。
李禦瑤瑤頭,“你們剛才說的與我想的差不多,隻是沒想到我們還有這樣的關係,雖然潛意識指引我接受你們,但是含姐,老幺,我沒有記起你們。”
“二哥,還有我。”穆清兒微笑著,幾人眉頭都皺了下,以前的穆清兒對李禦的依戀是黏黏周身打轉的那種,很多時候,兩人相處的距離都在15cm以內,要知道,這個距離除了親自老公,隻有父母兄弟。現在依然有感情,也能看出關心,卻是距離遠了,自從見到李禦,穆清兒下意識的躲著他,平均距離一米以上【注1】。
李禦向穆清兒點點頭,向張子含問道“準備了多久?”
“不敢耽擱太久,隻有一個星期,現在還有多少天?”
“18。”
“這個數字可不太吉利啊……”左楓還沒自嘲完,就被張子含一巴掌打回肚子。
“能壓製多久?”
“今天預計4個小時,如果情況激烈,估計3個小時左右。”
張子含皺眉道:“能否與你商量下細節?”
“不行,我知道,他就知道了。”
“已五感互通?”
“不,單向的。”
“李臻呢?”
“他很累,也更虛弱,我們都會儘量配合,但是,成功概率很低。”
“走吧,你覺得是什麼時間開始比較好?”
“明日午時吧。”
“好。”張子含給了左楓一個眼神。
……
大仙居,張子含一身紅衣翹著二郎腿,懶散的抽著煙,左楓拿著毛筆,時而龍飛鳳舞,時而蚯蚓蝸牛。上官南晴圍著張子含,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忍不住道:“要不咱們把李臻和李安乾掉,隻留李禦把?”。
左楓頭也不抬,“把李禦也乾掉,隻剩咱倆豈不更好?”
“給老娘閉嘴。”
張子含眼神穿越虛空,下了決心,將煙猛地仍在地上,“這樣不行。”
“嗯?”二人疑惑。
“明天中午不行。”
“我也覺得時間太緊了。”左楓道。
閆鐵鷹走進屋內,穆清兒也跟著進來。
“事情我都清楚了,你們彆怪南晴,她的事情,我這個舅舅還是要關心的。”
張子含斜著眼:“老前輩有所指教?”
“指教不敢,卻有些建議。”
……
中午,陽光明媚,秋風吹起,吹皺一池清水。
遠處,有一行燕飛。
屋內,靜謐,窗簾虛掩,明暗相間。
左楓推著李禦,在屋內緩緩走動。
“二哥,小弟這幾幅作品,還過得去?”
李禦微笑著點頭,“還不錯,這句‘我畫蘭江水悠悠,愛晚亭上楓葉稠。秋月融融照佛寺,香煙嫋嫋繞經樓。’這是出於馮夢龍的《唐解元一笑姻緣》,不錯,尤其是你以正楷書寫,便將這嬉皮士的打油詩,賦予了端正的真情。”
“二哥高見,可惜的是,我不是我,這個故事原來是明代的筆記體小說家王同軌先生的《耳談》,講的是蘇州才子陳元超和宦官家丫鬟的事情,唐伯虎是虛構的【注1】。”
看著李禦要有些疑問,左楓推著輪椅,手指著另一幅字,“且看老弟我這副又如何?”
李禦思索道:“‘不信樓頭楊枊月,玉人歌舞未曾歸。’嗯,這句出自南宋謝枋得的《蠶婦吟》,這首詩寫影射南宋統治者屈服對外妥協,不思國家的統一,整日沉醉在燈紅酒綠之中,過著荒淫無恥的生活,而勞動人民卻夜以繼日地勞動,還維持不了生活。這首詩,通過對地養蠶婦女和官宦歌女的對比描寫,對此進行了有力的批判。”
“哦?是這樣麼,我寫這個可沒想這麼多,我還以為是某個男人思念老婆多年未歸呢。”
“你這個行書練得也不錯,我知道你一直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沒想到你這幅字卻有蘇軾《寒食帖》的味道。”
“請二哥品鑒第三幅。”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不休。唯有長江水,無語向東流。’草書寫的不錯,隻是詞句添加篩檢,狗屁不通。”
左楓哈哈大笑,“實在想不出來,湊數的。”
左楓又道:“這句‘李花怒放一樹白,臻禪本自睡夢來。’可他娘的真不錯吧!”
“你這副,似是非是,隔一空一,或楷或草,你若不說,誰他娘的認得出來?”
“啪啪啪……”張子含鼓著掌走了進來,在他麵前吐口煙,一個大嘴巴扇了過去。
“見到你有點不開心呢。你好啊,李安。”
李禦麵容逐漸變得又邪又冷,“竟然被你發現了,還是大姐心細。”
又一個嘴巴甩到李禦臉上,“你說你怎麼就不是個彎的?”這個嘴巴清脆響亮,看得左楓都呲牙裂嘴。
李安緩緩站起身,“大姐是怎麼發現我是李安的?”
“二哥,你說我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李安了,二哥有三個人格,李臻最弱,你最強,隻有李臻才知道我曾經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李禦說過,你們五感互通,單項的,不難知道你就是李安。”
左楓吊兒郎當的樣子,半說半唱:“當然了,李禦,李臻,李安,都是我的哥,我的哥。”
“你們很失望吧,你們應該想先喚醒李臻的。”李安廳內轉了一周,身體修長,哪有半點殘廢的樣子?
“我想知道,這個身體,你能支配多長時間?”張子含問。
“大姐,我這麼稱呼你沒問題吧,不管怎麼說,我也算得上你的二弟,你就這麼偏心,想讓我消失麼?”李安揉了揉臉頰,“二姐這兩巴掌還真痛。”
“不可否認,從肉體上,你是,但從精神上,你再強也是附屬人格。”
“那就沒什麼可談的嘍,我就想喧賓奪主。”
張子含走進幾步,與李安並排,道:“我和老幺,並沒有想讓誰消失或者抹去,你們三個融合歸一才是道理。”
“李臻那個廢物,還有什麼臉麵活著?李禦這個家夥也是一身酸腐氣,教了幾年書,就當自己是夫子了,做事拖泥帶水,看得我老大不爽。”
“所以你就想取而代之,行自己樂見之事?”
“難道這個社會不該淨化麼?”
“就算你吞噬了李臻李禦,你又能在社會上存在多久?”
“不是我李安自誇,若非你們,我的手藝有幾個人能識破?”
李安突然打掉張子含手中香煙,聲音如寒風刺骨,“彆再對我來這套,我對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張子含半個身子發麻,緩緩蹲下身子,撿起煙,“看來李臻還是有些東西,是你不知道的。”
李安一怔,張子含起身接著道:“比如我為什麼留長發。”
李安縱聲狂笑:“不就是你喜歡李臻麼,可是李臻經曆了什麼,你永遠不會知道。”又悄然的湊到張子含耳邊,陰森森惡狠狠細聲道:“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那就沒得談了。”
張子含撿起煙的瞬間,看著李安,“1!”
數字本來就是催眠信號,李安以為又有什麼暗示,愣神的瞬間,左楓的大麻袋就套在了他頭上,接著一隻針劑注射體內。
將李安安置在躺椅上,穆清兒和上官南晴走了進來。
“果然如大姐所說,不能聽李禦的在中午進行。”
“還有兩個小時,6點是李臻最佳狀態,接下來按照我們的演練……開始真正的治療,六妹……穆清兒,你想什麼呢!”
“大姐,對不起,您繼續。”
張子含嚴肅道:“六妹,時間不多了,李臻是關鍵,當知你的任何一個紛蕪的念頭可能都導致最終失敗,不可不仔細!”
“南晴,你隻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喚醒李禦,其他事不要分心,自然有我和老幺。”
“現在,按計劃進行。”
屋內放起了音樂。
一首輕柔流水,安定沉靜,如初春於野,最慰人心,名曰《foryourheartonly》。
一首鐵馬金戈,慷慨激昂,如沙場點兵,最提鬥誌,名曰《命運》。
一首千回百轉,柔腸寸斷,如夜半魂牽,最增愛慕,名曰《飄》。
配合著樂聲,當《foryourheartonly》響起時,是穆清兒如輕風般的呢喃。
當《命運》交響曲的時候,是南晴真情的呐喊。
“太不要臉了,等完事我得問問含姐,這不要臉的情節都是誰編的。”一麵暗自揣度,一麵輪到自己時呢喃如貓喘。聽得隔壁做舅舅的閆鐵鷹麵紅如醬,怒視張子含,就差破口大罵了。
“老不羞的,你看什麼看,聽什麼聽,瞪什麼眼?待會可姑娘我的上場了,希望你這個變態心理學教授,最好提出的這個變態建議有效。”
閆鐵鷹撇撇嘴,“要不說你們號稱專家,其實都是二路貨色,比李禦差遠了,這小子才算抓到了根。人的深處都存在著本我、自我、超我的鬥爭,人的所有不合理的行為都是本能衝動激發和驅動的,正常人和異常人都如此,隻是程度不同罷了,大多數的心裡障礙都有童年的根源,隻不過你們雖然和李禦是兄弟姐妹,但是你們都不了解他的童年,我也不了解,隻能根據現有資料推測李禦的問題是和穆清兒的情感導致,他的這種人格分裂一定是有深刻含義的,我不認為一個情感可以分裂出三個完全不同的人格,但是,我們沒有時間探查,隻能選擇局部最優解。這個最優解隻能通過你們的催眠手段讓三個人格顯現,對話,尋求根因。”
“你說的我都懂,但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閆鐵鷹皺眉道:“我們研究心裡的,最看重直覺【注2】,你若覺得哪裡不對,就一定有問題。但問題是,你有什麼解決辦法麼?”
“李臻這小子有記日記的習慣,我們得找到,上學的時候,誰也沒有他記的筆記多。”
【注1】:這句應該是:唐伯虎的故事是虛構的,之所以這麼說,是出於暗示的需要。
【注2】直覺是潛意識給出的信號,一般來說,直覺值得信任,因為意識是邏輯推理的,潛意識是混沌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