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露重,看樣子離寒冬不遠了。
包正傑走在路上,漏進鞋裡的小沙子,處處硌腳,讓人每走一步都難受。
他查到了一些東西,但他不想說,也不能說,不是說他包正傑多麼狹隘私心,而是這件事大到穆清兒根本受不了,他愛穆清兒,她願意讓穆清兒幸福,也願意看著穆清兒幸福,如果這些信息能讓穆清兒回歸自我,幸福地活著,他包正傑可以拍著良心,忍痛割愛,可是如果這些信息讓穆清兒發瘋,彆說他李禦,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在這條路上,注定他是孤獨的,沒有人會站在他身邊,他隻有自己走,前方荊棘滿地,他包正傑願意用血肉之軀給穆清兒趟出一條路。
荒草一方,包正傑直挺挺地躺下,草高扶人麵,沒人身,潮濕的土地漸漸寒冷了心。
李臻密碼箱的照片,他看見了,然後掃了眾人一眼,他們各自回憶著過去,尋找著痛點,包正傑卻默默的吞著苦水,憶著幸福。張子含想著,那張照片七個人,你們歡聲笑語,說著青春,望著未來,可還記得當初給你們照相的人?
包正傑貼身掏出一張照片,一樣發黃,日期與七子照片一樣,2007年4月12日。照片上是他的正麵,穆清兒的側影。
他將照片溫柔地貼在胸前,緩緩閉上眼,結婚後雖然和穆清兒有太多的照片,可他始終最愛這一張,終於,他知道是為什麼了。
原來,一切都是春天的鏡中花,秋天的井中月,隻有這張,才是最真實的。
……
李安緩緩睜開眼,旁邊熟睡的是穆清兒。
他渾身數道繩索,被綁的結結實實,有膠帶,有麻繩,有鋼絲,還他娘的真夠全的。
外麵隱隱約約傳來眾人討論聲,他輕蔑地笑著,無聲,眼睛裡閃爍著狼一樣的光芒。
他輕輕地對著穆清兒吹氣,氣息帶動穆清兒額前的絲絲秀發,穆清兒睡夢中皺著眉,緩緩的舒展了。
“聽到我的聲音,你就醒來。3,2,1。”
穆清兒沒有反應。
“不是這個。”李安又道,“聽見我打響指,你就醒來,記起所有的事。”
李安打了個響指,穆清兒仍然沒有反應。
“也不是這個。”李安細細思索,“喚醒信號是什麼呢?”
“算了,頂多還有16天。”於是又緩緩閉眼,夢中意境,李安出現在房間內,李玉和李臻仍然被綁著,精神疲憊,李禦還好些,李臻身形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李安吹著口哨,“二位啊,咱們今天好好聊聊?你看這個意境,我略微改造了下,覺得怎麼樣?相信下次會給他們個驚喜。”
李臻聲音微弱道,“隻要你不傷害清兒,我可以把這個身體給你。”
李禦看了眼李臻想了想,“就算你殺了所有人,就算你有辦法得到所謂的‘永生’,我也會和你抗爭到底。”
李安嗤笑道:“抗爭又能如何,無非是十天半拉月的事兒,情感在你們那,你們知道,我不會保護任何人,除了我……好吧,除了咱們自己。師父留下的《陰陽綱要》我們都知道,但我敢說,直到我的解離,我們三才真正明白了上麵說的話。”
李安蹲了下來,用筆在地上畫著,“書上說,人有三魂,是‘天魂、地魂、人魂’,又稱‘胎光、爽靈、幽精’,也有人稱之為“主魂、覺魂、生魂”或“元神、陽神、陰神”或“天魂、識魂、人魂”等。天魂歸天路,走的是登天大路,因天魂是良知,亦是不生不滅的‘無極’,有肉體的因果牽連,所以不能歸宗,不能歸宗怎麼辦?隻好被帶到天路的寄托處,這是所謂的‘天牢’。
地魂歸地府,到達地獄,因地魂可知主魂的一切之因果報應,也可指使在世肉身之善惡,所以肉身死亡後,地魂再進因果是非之地,入輪回。
人魂哪,則徘徊於墓地之間,因人魂本來是‘祖蔭’,曆代血脈姓氏流傳接代之肉身,死亡後在墓地對神主,來來往往,反反複複,走上人路的寄托處。”
李安抬頭緩緩看過,“二位哥哥呦,我想我們才是真正的親兄弟,咱們三個,按性情,李禦應該天魂解離,李臻是人魂解離,我李安,是地魂。”
李安似乎非常驕傲,接著道:“彆人人格分裂,最多的幾十個人格顯現,咱們呢,三個,還恰恰對應天、地、人三魂,我蘇醒時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得不說師父的《陰陽綱要》對我們的影響深徹到了靈魂內。而我,懷著巨大的憧憬,想把一些推論實現,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越來越擔心,因為,你李禦,是天魂,主良心;你李臻,是人魂,隨性;我李安比較慘嘍,隻是地魂,”傾身湊到李臻李禦麵前,陰森森說道“李安,我是自私的化身。”
李安站起身,拍拍手,“現在你們知道我要乾什麼了嗎?對,我想要永生。”
“當然,這得你們同意,或者,我乾掉你們,雖然有一點小小的不舍,誰讓天數本不全呢?萬事沒有十全十美滴。”
李禦看著李安,“你在害怕?”
“怕,當然怕,你看看《陰陽綱要》上說的,天魂登天路,人魂承足蔭,地魂入輪回,我可不想輪回。”
李臻道:“不論三魂如何分離,來生還會相聚的。”
李安道:“是,但我仍然不知道去年的樹葉和今年的樹葉是不是同一片樹葉。”
李禦道,“師父說信到一定程度就入了迷,看來果然如此。雖然三魂論能解釋一些現象,但終究無法求證,其實,我們三人的對話,其實就是大腦一場虛擬的自我調節,這一點,你我他都知道。”
李安道,“你們想沒想過,為何死去的人會給活著的帶去那麼多痛苦?無論爺孫,父子,夫妻,生前多麼有感情,多麼愛護,死後大多都會相互恐懼,憎恨?”
李臻道,“那是因為活著的不知道見到過世之人哪個魂魄。”
“著啊!就是這麼回事,所以我想,三魂本來難聚首,我們竟然能相見,這就是一奇,大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隻要吞噬了你們,便跳出輪回。”
李禦皺著眉頭,“你瘋了。”
李安笑道,“咱們三個這種情況,本來就是瘋的,你有意見麼?”
李禦道,“我不會如你所願。”
李臻道,“你又想乾什麼?”
李安道,“不乾什麼,想活著而已。”
……
李安睜開眼,四周圍繞眾人,愉快地打了個招呼,“各位好,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還是我李安。”
“哇,清兒老婆也醒了,過來抱抱我,嗯,南晴你也來抱抱……”
張子含打斷了李安,“你把他們兩個怎麼了?”
“能怎麼?”李安打個飽嗝,“吃了唄。”
閆鐵鷹道,“我和子含設計的意境,你沒有這個能力。”
李安看著穆清兒,“給我弄點吃的,大魚大肉,我餓,看看我都餓瘦了。”
穆清兒剛上前,閆鐵鷹厲聲道:“彆看他眼睛!”
“呸。老不死的,數你最壞。”李安看看上官南晴,“南晴,我突然想起些事情,你要不要聽?”
上官南晴嘻嘻地走上前,拿著厚厚的紙巾堵住了李安的嘴。
閆鐵鷹看了一眼張子含,嘴角稍微向穆清兒撇了下,道,“你們出去等我,我有些話問他。”
眾人走後,閆鐵鷹拽出了李安口中的紙,“你認得我?”
李安做了個“噓”聲,“彆讓他們聽見,起疑心,放心,我不說。”
閆鐵鷹靜靜地看著李安,“我沒什麼不能讓人聽的,我隻是怕你影響穆清兒。”
李安口中發出嘖嘖聲,悄聲道,“我叫你一聲師叔,你敢答應嗎?”
閆鐵鷹震驚不語。
“合作吧,你想要弄清楚的,就是我追求的。”李安看著閆鐵鷹,眼中閃爍著狡黠,他不怕閆鐵鷹不答應。
“你還不夠格。”閆鐵鷹按住李安肩膀按了按,雙指並攏在百會穴一敲,李安又陷入了沉睡。
時間緊迫,閆鐵鷹看見幾人在研究資料,問道,“可有新的發現?”
左楓道:“1096這個數字,我們研究了一下,如果按我們估算,還有17天,李安能吞噬李禦和李臻,我們往前倒數1096天,得到一個日期。”
閆鐵鷹問:“那一天?”
“2010年9月22日。”
閆鐵鷹念叨著這個日期,“照片日期是2007年4月12日,大概四年半的時間。”
大家互看了一眼,時間對的上。
張子含道,“南晴,你在網上查到當天有什麼新聞?”
“含姐,太多了,信息不好篩選啊。”
張子含道:“奧迪車一箱油能跑500、600公裡,以西京和立春為中心,給我畫圓,看看半徑範圍內有多少城市,你們詳細查詢2010年9月22日這些城市的新聞,尤其注意生老病死罪的事件,越慘的越仔細。”
張子含看了一眼穆清兒,“六妹,你和南晴一起看看,如果有什麼事情讓你特彆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穆清兒含淚答應,她知道張子含後來有一台白色奧體車。
左楓道,“我似乎有點頭緒了,1096天,除去閏年,正好36個月,二哥三件事畫了三套圖,每套36幅。”
閆鐵鷹道,“催眠一個人,尤其是遺忘催眠,無論李臻手段再如何高超,都沒這麼容易,一定是被催眠人主觀上想要遺忘,主動且積極配合才行,我看了所有送來的材料,有一點你們彆忽略了,”指了指穆清兒背影,“他的父母在哪去世的。”
“宿遷!正好在範圍內。”
這時上官南晴道,“宿遷,有一起火災!燒死兩個人。”
隻聽穆清兒大驚叫道:“那是我父母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