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3章 君臣之間的交易(感謝“斷橋殘雪”成為本書新盟主)(1 / 1)

“天下之大患在於貴人!”

曲江池裡,上官儀喝多了在狂笑。

……

兜兜和王薔正在城外的一處彆業裡。

今日的主人是她們一個手帕交,接待她們的地方是一處水榭,裡麵坐著的全是少女。

兜兜很王薔坐在一起,二人先品嘗了小菜,很是清爽。

“廚子很不錯。”

兜兜一臉自信。

邊上的少女問道:“兜兜你難道是美食家?”

王薔說道:“你想想炒菜是誰弄出來的。”

少女恍然,“對了,想來賈家廚子的廚藝能獨步長安城吧,兜兜,何時請我們去你家做客?”

嗯……

兜兜在皺眉想,“我很想的啊!隻是你們不上課嗎?”

“上課?”

“是啊!我每日都要上課,今日上巳節,這才放了一日的假。不過……”兜兜想了想,“要不我告假一日,專門請你們去做客?”

“好啊!”

眾人都歡喜應了。

“都說趙國公家看著不起眼,可內裡卻頗有玄機,我一直想去看看。對了兜兜,可能見到趙國公?”

兜兜點頭,“阿耶在家就能見。不過你見阿耶作甚?”

少女微笑,“傳聞趙國公文武雙全,殺人不眨眼之餘,還能作出最令女兒家動容的詩賦,我便想見見。”

“那就明日吧。”

兜兜很是大氣的答應了,但卻擔心阿耶不給假。

“定然會給的。”王薔給她分析,“你都許久未曾在家請客了,趙國公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隻管說。”

嗯!

那就明日。

兜兜想清楚了,就放開吃喝。

“兜兜可要喝酒?”

主人家李鈺來了,滿臉通紅,“我剛才好忙,被那些婦人抓住問話,多大了,讀了什麼書,可會針線,可會安排飯菜……我真是受不了。”

“我不喝酒。”

兜兜很堅定的道:“阿耶說了,十八歲之前不許我飲酒,十八歲之後可喝一些淡酒果酒,不過不可醉。”

“曲江池可熱鬨了。”

一個侍女進來,“方才趙國公一番話,說什麼……王朝興替的緣故,好些人叫罵呢!”

兜兜一愣。

王薔說道:“趙國公定然有道理。”

李鈺起身,“我去問問。”

兜兜鼓著臉,“定然是壞人在說阿耶的壞話。”

李鈺去了許久才回來。

“趙國公說王朝興替的緣故就在於執政者的屁股坐在哪裡。坐在貴人一邊,王朝衰亡不可避免。坐在天下人一邊,王朝興盛延綿……”

呃!

一群少女孩哪裡懂這個。

“這話說的,咱們也算是貴人吧,這麼說來,趙國公是希望朝中做事時多照顧百姓?那咱們呢?”

有人提出了質疑。

兜兜惱了,“咱們不缺吃不缺穿,就不能收斂些嗎?”

那少女看著她,“為何要收斂?自家的錢財為何不能自在的用!”

兜兜說道:“可那些錢財都是自己掙的嗎?”

少女點頭,“當然!”

“都乾淨嗎?”

兜兜很堅定的問道:“可有民脂民膏?”

少女點頭,“都是憑本事掙的。”

一個少女低聲道:“你家弄了許多田地呢!”

少女惱火的盯著她,“你說什麼?那些田地都是阿翁他們掙來的。”

兜兜單手托腮,失去了和她爭辯的興趣。

少女卻被她的態度激怒了,問道:“賈氏難道就沒有民脂民膏嗎?”

兜兜聞言直起身體,認真的道:“賈家有兩個田莊,一個在新豐,一個在城外,每年產出的糧食除去留給家中吃之外,全數捐給了養濟院。”

眾人:“……”

“阿耶說人可以富貴,但不能嬌貴,奴役人的事賈家不能做。所以在家中就算是仆役也有尊嚴,阿耶不許誰無故喝罵仆役,不許折辱他們……”

少女不禁愕然,“這是做好人!”

兜兜歎氣,“不是做好人,阿耶說真正的人,無需通過欺負同類獲得優越感。人長了雙手便是用來做事的,自己洗衣裳不會被累死。”

“你自己洗衣裳?”

少女不敢置信。

兜兜點頭,“大件是她們洗,不過小件的都是自己洗。還得……嗯!隔一陣子還得去廚房為家人做飯,學習廚藝。”

一群貴女都傻眼了。

“這……這豈不是白富貴了?”

兜兜搖頭,“我能花錢呀!我有許多錢。也沒人欺負我,如此就夠了,還要怎樣?”

賈家的日子……水深火熱啊!

貴女們搖頭。

“我每日還要跑步,還要讀書,忙的不行,你說的富貴要如何?讓人恭謹的侍候自己,不用做事嗎?可阿耶說不做事的人都是米蟲呢!我不做米蟲。”

少女惱火的道:“賈兜兜你胡說!”

“我沒胡說!”兜兜很認真的道:“不行明日去我家作客你就知道了。”

“好!”

兜兜回到家中,把事情說了。

“可以,不過需要你自己安排謀劃如何接待那些客人。”

衛無雙說道。

“好!”

兜兜很歡樂的去尋了雲章,謀劃如何接待自己的朋友。

“小娘子,首先要定地方,其次要準備玩的,她們喜歡玩什麼,家中好準備……”

“嗯……定然是在後院的,大兄去讀書,就沒了男人,不必忌諱。”

我不是男人?

窗外賈平安憤憤飄過。

“郎君呢?”

“阿耶就是阿耶呀!”

賈平安瞬間平複了心情。

“好些人說明日想見阿耶呢!”

一群小蘿莉,見個啥?

賈平安溜達去了前院。

“郎君。”

王老二自從成親後,整個人都變了。從原先的灑脫不羈變成了現在的穩重。

婚姻對於男人而言果然就是二次進化。

“何事?”

“外麵傳的沸沸揚揚的,說郎君此番言論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誰是大唐的掘墓者,他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說出了掘墓者的身份,他們惱了。”

王老二說道:“郎君,陛下那邊可會惱火?”

“除非是蠢貨,否則帝王的對手永遠都是貴人,他們知曉王朝的病根是什麼,但卻不敢動彈。”

“為何?”

“隻因貴人們與王朝糾纏在了一起,若是動了貴人,帝王也是切膚之痛。堪稱是壯士斷腕,而且風險極高。沒幾個帝王有這等魄力。”

……

“賈平安說的?”

李治依舊看不清人,但今日頭痛好了些。

“王朝之害在於執政者坐歪了屁股?”

李治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意。

武媚和太子都在。

“陛下。”

武媚說道:“平安出身於農戶之家,從小就貧苦。而那些貴人們驕奢淫逸……”

李治擺擺手,“你以為朕會說他荒謬?”

難道不是嗎?

王忠良覺得真的荒謬。

李治雖說看不清東西,但卻仿佛看到了他的神色,“王忠良說說。”

王忠良一個哆嗦,“陛下,奴婢以為……貴人天生就是貴人,自然該享福。”

李治問道:“為何是天生的?”

王忠良楞了一下,“貴人不是天生的嗎?奴婢當年在家中時,曾有貴人路過,看著那些貴人,奴婢覺著他們便是神靈。”

李弘眯眼,知曉這便是階層對立。

李治皺眉,“進宮多年,你難道還是這般認為的?”

王忠良點頭,“奴婢看著宮中的貴人,就覺著這是天生的。”

李治目光茫然的看著右邊,“五郎。”

“阿耶。”

李弘走了過來。

“你來說說。”

李弘說道:“阿耶,百姓從小就知曉自己是草,貴人是神靈。貴人手中握著能決斷他們生死榮辱的權力,令他們敬畏。”

李治頷首,“朕知曉了,實則還是權力在作祟。”

“是!”

你要說尊重貴人,毛線!

大夥兒都是人,憑啥我們要向貴人低頭?

隻因貴人手握關係網,手握權力,能輕鬆碾死你!

所以百姓才不得不低頭。

當他們覺得低頭裝孫子也不能養活自己時,他們將會露出猙獰的麵容……

明末時,那些對百姓生殺予奪的貴人被殺的和狗一般。

皇帝視線模糊的看著那個人影,說道:“五郎,要記住,我家永遠都坐在百姓那邊。”

武媚神色恍惚的看著李弘,見他用力點頭,不禁生出了些感慨。

“五郎覺著如何?”

李弘說道:“舅舅此言甚是。若是不能勘破這個,大唐盛世之後便是衰亡。”

這裡是帝後的空間,所以能說些肆無忌憚的話題。

李治頷首,示意他可以繼續肆無忌憚的說。

“阿耶,王朝興衰為何?那些所謂的大儒,所謂的重臣是如何說的……他們說帝王昏聵,或是奸臣當道……”

“就是提及了人。”李治做了多年帝王,對這些論調並不陌生。

“是。”李弘卻覺得這個分析不對,“可仔細看看史書,就會發現王朝衰亡早有征兆。再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這個征兆隨著上等人的肆無忌憚而越發的清晰。”

“民不聊生。”李治微微一笑。這個他再熟悉不過了。

“五郎,那你說說,若是止住土地兼並可能緩和?”

李弘搖頭,“阿耶,不能。”

“為何?”

“土地隻是其一,上等人貪婪,就算是暫時阻止了,依舊壓不住他們的貪欲。他們會四處尋找錢財和權力,當律法之內能掙錢的事務都被他們吞噬之後,他們會把目光投向百姓……”

李治淡淡問道:“帝王不能阻攔嗎?”

李弘說道:“很難,更多時候帝王會在他們的麵前低頭,若是和他們翻臉,帝王倒下的可能更大些。”

李治點頭,“這便是帝王的難處。賈平安說的沒錯,帝王應當坐在天下人的一邊,而非是坐在上等人那邊。可帝王身邊都是上等人,譬如說你們,譬如說臣子們,譬如說那些親戚……那些家族,他們都是上等人。帝王但凡提出坐在天下人那邊,他們便會反對,反對無果時……”

武媚平靜的道:“他們會撇開帝王,這是最好的一種可能。更多時候他們會弄死帝王,換一個帝王,直至這個帝王能滿足他們的貪欲,任由他們宰割這個天下。”

“人性本惡!”

李弘從未如此透徹的想通了人心和人性,“舅舅說就算是百姓通過科舉成為了官吏,若是沒有強有力的監察,他們也會很快成為貪官汙吏。”

“這便是人性,所以帝王並不好做。”

李治唏噓道:“賈平安能說出這番話,朕也能放心了,至少他能讓你看清這個世間,包括那些所謂忠心耿耿的臣子。五郎,你要記住,沒有什麼忠心耿耿,有的隻是交換。”

武媚點頭,“你看看李義府,外人皆說此人是帝王忠犬,可那是因為你阿耶給了他尊榮,給了他榮華富貴,而他就用撕咬帝王的對手做為回報,這便是君臣之間的交換。”

“那上官儀呢?”

“依舊是交換。”

“給他榮華富貴,他便用忠心來報答。”

原來這便是忠心嗎?

帝後聯手給李弘上了一課。

李弘覺得很悶。

他覺得皇宮就像是一個囚籠,把自己囚禁住了。

“阿耶,我想出宮。”

“去何處?”

李治有些羨慕兒子能為所欲為,而自己隻能蹲在宮中數星星。

“我想去舅舅家。”

……

賈平安喝多了在家挺屍。

這一覺睡的嗨皮,堪稱是全程無夢。

“阿耶!”

賈平安動了一下,繼續睡。

“阿耶!”

“阿耶!”

持續的喊聲讓賈平安怒了,睜開眼睛就準備收拾人。

他發誓就算是兜兜也要收拾。

可等看到是老二賈洪時,他的情緒轉好,“二郎何事?”

賈洪很是歡喜的道:“太子來了,帶來了好多吃的,阿耶,我想吃肉餅,還想吃糖。”

“二郎,你胖了,要少吃糖。”

賈洪的臉頰肉肉的,一笑起來就打顫。

“可是……可是胖了不好嗎?”

“胖了會生病。”

賈平安打個哈欠起床。

賈洪不服氣的道:“阿耶,上次那個滕王比我還胖,他說吃了許多美食,值當。”

“彆聽他的。”

人渣滕現在春風得意,特彆是大唐把注意力轉到了吐蕃這邊後,就越發如此了。

“舅舅。”

書房裡,舅甥相見。

“太子啊!啊……”

賈平安打個哈欠,再度發誓白天不喝酒了。

“舅舅,阿耶說君臣之間都是交易……”

可憐的娃,他還對世間抱著幻想,覺著人類該有自己的堅持,而非是交易。

“交易自然有,而且是主流。但忠心耿耿的也有,並不罕見。”

賈平安不喜歡把眼前的少年教導成為一個冷冰冰的動物,反對帝後的這種教育,“有的人想的是榮華富貴,可也有人想的是家國天下,他們把自己的抱負和大唐的興衰連在一起,這等人興許會直言不諱,興許對帝王態度不大好,但他們才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每當華夏墜入深淵時,總是有一群人拋頭顱,灑熱血把它拉拽上來,並一路拉著它走上世間的頂峰。

“他們忠心的是大唐!”

“對。”

誰沒事兒會效忠一個人?

賈平安說道:“彆指望彆人效忠你,他們要麼效忠榮華富貴,要麼效忠這個天下。帝王的責任便是掌控這一切。”

“我明白了。”

李弘有些失落。

“這個世間就是如此,太子,你要適應。過多的期待會讓你黯然神傷。”

這娃很善良。

“你很善良,一個善良的太子沒問題,但一個善良的帝王很危險,明白嗎?當麵對不軌的臣子時,你要果斷拿下他,不管往日有多少欣賞之意,該殺就得殺,這便是殺伐果斷,帝王必備的素質之一。”

李弘坐在那裡,良久說道:“就沒有第二條路嗎?”

“有,江山板蕩,帝王殉國。”

賈平安看著他,認真的道:“一個善良的人對於他身邊的人來說是個好人,但一個善良的帝王對這個天下便是災禍。明白嗎?”

李弘明白了。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出了賈家。

“太子!”

前方有人。

“滕王。”

“見過太子。”

李元嬰的身邊有個吐蕃人。

“此人是誰?”

李弘丟掉了煩惱。

“吐蕃商人,王圓圓。”

“殿下威武。”

越發癡肥的王圓圓毫不猶豫的送上了彩虹屁。

李弘點頭,王圓圓激動的道:“殿下,我已經向滕王請求,以後就定居於長安,子孫都做大唐人。”

“好。”

李弘頷首離去。

他在想著……

“大唐讓他掙錢,大唐強大能保護他,能讓他持續掙錢,所以他向大唐效忠。這便是交易。”

他們緩緩在朱雀街上策馬而行。

前方突然沒有征兆的出現了一匹馬,瘋狂衝了過來。

“保護殿下!”

李弘有些愣住了。

瘋馬的速度很快,眼看著就要撞到李弘的馬。就在此時,一個侍衛策馬衝了過來。

呯!

兩匹嗎衝撞在一起,瘋馬速度快,占據了絕對優勢。

侍衛落馬,撲倒在地上。

“黃武!”

那匹瘋馬被止住了衝勢後,竟然再度衝了過來。

“是瘋馬,殿下……避開!”

李弘沒有廝殺的經驗,反應太慢了。

他剛準備策馬避開,瘋馬衝來了。

完了!

李弘腦海裡一片空白,看著瘋馬疾馳而來。

那雙眼中全是瘋狂。

孤完了!

一個身影突兀的站在了他的前方。

是黃武!

他被衝撞致傷,明明可以躺在那裡就是有功無過,可他卻踉踉蹌蹌的站在了李弘的身前。

嗆啷!

橫刀揮舞。

瘋馬長嘶一聲。

隨即倒地。

但黃武卻被撞了一下。

李弘看到他飛了過來。

鮮血在半空揮灑。

那雙眸失去了神彩。

瞬間所有的糾結都消散了。

……

感謝“斷橋殘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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