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奎還要再說,陸寧卻在他身後笑了笑,說:“丘監察,你還是恪儘本分的好,若僭越權責,真要令齊王新法,變成空談不成?”
丘奎一呆,立時冷汗浹背,他卻是想起了,據說是齊王殿下親自編纂的商稅監察法則,裡麵用很大篇幅闡明,為何商稅院之監察禦史、商稅司之監察郎僅僅有監察之權,此就是權力的平衡,若監察同時又有管理商稅司衙的權力,那誰又來平衡監察官員之權?如此不過是形成另一個無所監管的權力中心而已。
“受教了!”不知道為什麼,丘奎下意識的對這個商稅司的小吏深深一躬。
劉押司看了陸寧一樣,撇嘴道:“要你多事?!”他跋扈慣了,雖說心裡以為這略有些眼熟的司衙吏員是來給自己幫腔,可自己什麼身份,用得著你說話?
陸寧笑了笑,不動聲色,看著劉迎銘指揮著跟班,將魚車趕走,看著魚販和女兒,抱頭痛哭。
這餐飯自然也再吃不下去,丘奎結了帳,匆匆告辭,顯然是要回去,纂寫監察文牒,儘早送去山東府。
陸寧回了春河樓,寫了密信,令人送去田欽祚處,讓田欽祚注意保護丘奎之安危。
大名府官員,除了河西大營招討使高懷德等少數幾個軍中高層外,也隻有田欽祚知道齊王殿下現今在城中。
田欽祚指揮下的鶴翼千人營,就駐紮在城內,是陸寧能最快調動的軍事力量。
回到後院,尤五娘好似本來正跺著粉足生悶氣,苗氏在旁戰兢兢的,她的身份,自也不夠資格勸說西尚宮開解西尚宮。
見陸寧進來,尤五娘可憐巴巴道:“還想主君喝過魚湯再去打鐵呢……”
陸寧笑笑:“今天不打鐵去了。”轉頭對苗氏道:“你寫封信,叫你大兄來春河樓見我。”
本來聽陸寧說不去打鐵了,尤五娘立時一喜,可聽到接下來的話,又有些蔫,隨之美眸流轉,猛地一亮,小心翼翼:“奴不知道當問不當問,主君要顯真身嗎?”
苗氏有些吃驚,一時愕然。
陸寧笑笑,這個五兒,腦子轉的真不是一般快,雖然猜的不對,但大體也差不多,笑道:“我是什麼妖怪不成?還顯真身?”又對苗氏說道:“還是用文阿大的名義。”
“是!”苗氏應了聲,倒退而出。
見沒了旁人,看著尤五娘,陸寧笑道:“小腦瓜越來越聰明,我告訴你啊,如果有朝一日你這西宮娘娘變成奸妃,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尤五娘俏臉笑靨如花,嬌滴滴道:“主君萬世神主,明察秋毫,奴跟得主君時日長了,都覺得心清氣爽,淡泊明誌呢!奴……”
她還要再說,陸寧伸手就在她翹臀來了一下,笑斥道:“你閉嘴吧你!”大笑出門。
尤五娘嬌啼一聲,那小顫音,令陸寧心飄乎乎,好半晌,好似才飄了回來。
更莫說,那手上軟綿而又彈力無窮的銷魂滋味,整個手,好似都麻酥酥的失去了知覺。
……
春河樓二層雅座,陸寧和苗大郎相對而坐,旁側苗氏伺候香茗。
苗大郎是很不耐煩的,這文阿大,譜也太大了,要見自己,竟然要妹妹寫信,叫自己來這春河樓。
不過,一來怕妹妹被他欺負;二來想看看他搞什麼鬼,是以苗大郎才捏著鼻子應約。
已經托人去邢州打探這文阿大根底,和妹妹又是怎麼回事,不過剛剛幾日過去,還沒有回音。
沒想到的是,自己巴巴的跑來春河樓,他卻讓自己等了好一會兒,才施施然而來,現今又在那裡,不知道琢磨什麼,苗大郎心中那口氣,越來越憋的要忍不住,隨時都想發作。
“這大名府商稅司,很令人失望啊!”陸寧歎口氣,果然,和平收編而又有固有勢力盤踞的地區,若沒有霹靂手段,新法根本便推行不下去。
苗大郎愣了下,一時沒明白過來,這家夥搞什麼鬼?怎麼這種語氣談論商稅司?
“德全,你今日回去,便做準備,明日起由你接手商稅司,和丘奎配合,重新議定各行物價,弄虛作假借新法名斂財的官吏商紳,由大名府少尹李昉合議眾衙,依法嚴懲!”
苗大郎更是瞠目結舌,轉頭看看妹妹,卻見妹妹不動聲色,隻是很拘束的站在一旁,而且,看也不敢看這個文阿大。
苗大郎何等精明,此時漸漸明白,這文阿大,應該是齊王殿下極為信任之人,作為欽差,暗中查訪,便是要看新政在大名府的推動情況。
“你不用擔心,不但城中鶴翼千人營準備就緒,河西大營,同樣有準備,莫不成,你還真以為大名府的魑魅魍魎能翻了天?”陸寧笑笑,“沒有強取大名府,不過是不想令百姓遭難,卻不是強取不得。劉思遇等禍源,卻不自知,他們觀望等待中,作亂的機會已經逝去,現今便是劉思遇作亂,哪怕是符家有人參與,一樣瞬間就能平定,你信不信?”
聽陸寧直接提“劉思遇”的名字,討論他會不會作亂,甚至完全不忌諱的提到了符家,苗大郎一驚下已經站了起來。
陸寧看著他笑了笑,“好了,你這就去吧,明日,齊王欽點你任商稅司主事的諭令便會到商稅司衙門,盼你莫辜負我!”
幾日相處,陸寧對苗大郎尚算滿意,人算是比較中正,也有頭腦,苗家胥吏家庭出身,經驗豐富,對本地各種事務也很熟悉,偏偏從整個大名府來說,苗家簡直微不足道,和原本大名府真正權貴階層並沒有什麼瓜葛。
從本地人來說,他是最合適的商稅主事了,如果還不行,那就隻能從外地調來精練胥吏,但想也知道,滿眼抹黑下,效率必然低下,遠不如用本地人高效。
聽得陸寧的話,苗大郎越來越是心驚,此時竟不敢多說,躬身道:“是,在下,在下領命!”猶豫了下,“小人必然不負尊者所托,鞠躬儘瘁!”再次深深一躬,倒退而出。
從商稅司籌建之日他便被調撥來,以他的見識,自然明白這商稅司衙門,到底是怎樣一個司衙,卻不想,他突然間便要成為這衙門的主事,隻是對妹妹這主家身份的驚駭,卻是盤繞心間,等走出春河樓好久,冷風吹來,他猛地清醒,心間這才突然感受到那被破格提拔,而帶來的無邊喜悅。
回頭,看著春河樓二樓雅座燈光漸漸熄滅,又想想妹妹本就該被貶為官奴,現今卻成了這文阿大的婢女,可不是麼,文阿大必然是齊王殿下極為信任之人,很多疑問,這才會說得通。
一時間,苗大郎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望著春河樓發了會呆,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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