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說這些話並非毫無理由。

上了年紀的人都很怕死。他們更喜歡和平安定的環境，而不是無法控製未來走向的戰爭。

在地下世界生活了那麼多年，約瑟夫對“戰爭”的理解早已超越常人。他從智能電腦那裡得到授權，看過無數關於戰爭的資料和影視作品。其中最令約瑟夫感到震撼的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尤其是那兩顆毀滅了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

這是科學技術發展到極致產生的可怕武器，隻要投下一顆就能毀滅整個城市。無論再勇猛的戰鬥，再堅固的盔甲，再鋒利的刀槍，任何東西都無法抵擋。隻要最高權力者一道命令，億萬人將因此變成亡魂。

智能電腦儲備著大量關於核武器的相關資料，主要是文明時代的網絡評論。在那個時候，“反戰”得到大部分人共鳴的話題，約瑟夫也不可避免受到影響，進而產生了對科學研究，尤其是軍事用途的恐懼。

“不能使用？”教皇眼中的迷惑更深了：“你的意思是，繼續封存那些技術？”

約瑟夫用力地點點頭。

新事物必將打破舊框架，早在文明時代就得到無數次證明。

經過長達數百年的經營，教廷上上下下都密布著約瑟夫的人。如果不是得到了五位紅衣主教，以及大批地區主教、執事、修道院張，以及裁判庭多位審判長的支持，馬克西米利安根本不可能坐上教皇之位。

不可否認，北方巨人的確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威脅。但他們距離教廷很遠，中間還隔著一個上主之國。

一旦放出封閉在加百列城地下的那些研究成果，相當於給軍隊增加了成倍的力量。將軍們的權力如果得到擴大與提升，很快就會超越神父和主教，進而威脅到教皇……這絕不是臆想，而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現實。

膛線能讓子彈飛得更準更遠，連發裝置可以讓區區一支火槍變成屠殺機器。光是這兩項技術，就足以讓五大王國軍事實力在短時間內倍增，進而超越教廷。他們擁有龐大的人口基數，區區幾十萬戰爭損失很快就能得到補充。一旦普通人的力量得到膨脹，很快就會發展為對神權的質疑。

“我們要加快對特殊項目的研究。如果情況惡化，可以讓成規模的“六號”頂上去。研究部門正在對它進行改良，就算不能克服怕火的弱點，至少可以在批量生產方麵得以改變。”

約瑟夫的語氣很堅決，他相信馬克西米利安會明白這個道理。

……

混亂和恐懼，這是包括撒克遜在內四大王國目前的真實寫照。

除上主之國?神威要塞一戰?四大王國所有主力都被留在峽穀北麵，逃回去的人少之又少。損失最大的莫過於維京王國?弗拉馬爾公爵戰死的消息傳來?震驚了整個王室。

金雀花王國的情況也很糟糕。雖然艾爾肯侯爵和莫尼奧子爵沒有戰死，他們主動投降並派人暗中送回了消息?但王國整體軍事實力受損已是不爭的事實。唯一值得幸運的，就是艾爾肯侯爵在信中坦言————偉大的巨人王沒有惡意?他實際上是一位和平主義者?如果不是王國聯軍主動進犯，事情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棘手的狀況。

送來密信的信使是一位白人，他操著純正的金雀花王國東部口音。國王破例接見了他，對方聲稱：巨人王答應就俘虜及相關問題進行談判?前提是金雀花王國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

談判？

國王愣住了?這大概是戰爭失敗以來，自己最為迫切，也非常願意聽到的一個詞。

信使帶來了一份秘密文件，上麵羅列著年輕巨人王對金雀花王國開出的戰爭賠償數額。

隻接受黃金和白銀作為賠償物，總價值高達兩億鎊?其中黃金所占比例不能低於百分之三十。

這不可能！

國王在咆哮。

嚴格來說，以金雀花王國的實力?兩億鎊的金銀其實不算多。無論王室內庫，還是王國公庫?兩邊加起來完全可以拿出這筆看似巨大的賠款。當然一次性支付是不可能的，必須分批執行。

金雀花是所有王國當中最為富庶的存在。在很多人眼裡?其富庶程度甚至超過了教廷。當然這隻是表麵?教廷從不對外公布財政狀況。金雀花王國的財富很大程度上來源於對大陸南部地區其他有色人種的捕捉與販賣?再加上部分海外領地的金礦挖掘，這才擁有了如今的強盛局麵。

這涉及到國王的臉麵，以及對國內民眾的安撫。更重要的，國王很擔心賠款之後的各種相關問題。

緊急討論後，國王初步認可了巨人往提出的賠償條件，秘密派出使者前往大陸北方，就相關事宜進行談判。

……

萊茵王國，首都，巴伐利亞城。

亨德森國王與莫凱爾王子共進晚餐。

父子倆都很享受這溫馨的時光，尤其是強勢的卡利斯率軍北征後，國王對萊茵國內的局勢掌控明顯比過去強了很多。

“感謝聖主，卡利斯那個混蛋終於死了。”亨德森用胖乎乎的手端起裝有紅酒的高腳杯，衝著坐在對麵的兒子微笑道：“這是我自登基以來，聽到過最好的消息。”

旁邊沒有仆人，外麵長廊上有忠心耿耿的侍衛把守，莫凱爾王子說起話來也就不顯得拘束：“對於北方巨人提出的戰爭賠償，父親您打算怎麼處理？”

萊茵收到了一份內容相同的迷信，天浩在信中同樣提出了兩億金鎊的賠償要求。

“傳說都是騙人的，北方巨人根本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麼野蠻。雖然那封信一看就是我們的人所寫，但我覺得巨人有可能懂得我們的語言，甚至應該說是精通。”亨德森聳了聳肩膀，譏諷地笑道：“不過那又怎麼樣？兩億金鎊，他們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如果少要點，兩千萬，或者幾百萬，給了也就給了，算是花錢買個平安，順便讓巨人把我們的士兵放回來。”

“父王您的意思是不做理會？”年輕的王子皺起眉頭：“這樣不太好吧，巨人抓住了我們上百萬的士兵，如果他們以此作為要挾，把消息在民眾當中擴散，肯定會造成不良影響。”

亨德森注視著自己的兒子，溫和地笑了：“我已經派人前往鎖龍關，與巨人王就相關的賠償問題進行談判。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這是談判的基本原則。總不能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這樣不符合規矩，何況巨人比想象中聰明————他們隻要黃金白銀，不要貨物和糧食。”

王子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父王英明。”

這不是吹捧，而是莫凱爾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

“其實我的心理底線是八千萬至一個億。”胖胖的國王歎了口氣：“說起來都是教皇那個老雜（和諧）種害的，如果不是他信誓旦旦這一次出兵穩贏不輸，我也不會同意卡利斯率軍出征。不過話又說回來，能用一百多萬人的代價解決掉卡利斯，這筆買賣還是很劃算的。”

“知道嗎我的孩子，我現在不想打仗。”亨德森抿了一口紅酒，神情緩緩變得嚴肅起來：“我們真正的敵人其實不在北方，如果能解決金雀花人、維京人、撒克遜人，還有該死的教皇，那麼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北方大陸距離我們太遠了，來回一趟就得好幾個月。更重要的是，在我們和巨人之間，還隔著一個上主之國。”

莫凱爾王子很聰明，他頗感興趣地問：“父王您的意思是，讓他們先與巨人打一仗？”

亨德森笑了：“你覺得巨人會放過他們嗎？”

年輕的王子也笑了：“他們是異教徒。”

“這隻是一部分原因。”國王對長子的教導循循善誘：“你得學會從不同角度看待並分析問題。北方巨人如果揮兵南下，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上主之國，以及分彆占據大陸東麵和西麵的金雀花和撒克遜。接下來是教廷，然後才是我們和維京。”

王子沉默著點點頭，各國所在的地理位置決定了這一切。

“所以根本用不著擔心來自北方的威脅。自然有人會出手幫助我們解決所有問題。”亨德森胖乎乎的臉上浮起一絲傲慢，更多的還是狡猾：“與其拿出兩億金鎊送給北方巨人，不如留下一半重建軍隊。”

莫凱爾王子眼睛裡閃爍著疑惑目光：“父王，為什麼隻留下一半，而不是全部？剛才您已經說了，北方巨人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

“這就是我要教給你的另一項本領，你得學會分辨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國王的笑容很是慈祥：“北方巨人已經通過這次戰爭展現出強大的實力，他們可不是傳說中那麼軟弱無能，更不是隻會依托鎖龍關永遠保持守勢的野蠻人。恰恰相反，他們很精明，巨人王送來的那份信足以說明問題。其實剛才你已經說到了點子上，我完全可以一個子兒都不用出，也不用理會所謂的戰爭賠償，隻要坐在這裡看著其他人與巨人之間打得不亦樂乎就行。但我還是要說，這是最愚蠢的選擇。”

“也萊茵目前的實力，能打贏上主之國嗎？”這個問題亨德森不用兒子回答，他自己就說出了答案：“當然可以，但不要忘了，在這之前，必須加上一個先決條件————我們與上主之國的戰爭必須是一對一，決不能有第三方勢力參與進來。”

“接下來的問題由你回答。”亨德森注視著兒子，眼中熠熠閃光：“如果我們對維京、金雀花、撒克遜和教廷發動戰爭，贏的可能性有多大？”

莫凱爾王子已經明白父親的意思，他略加思索便張口回答：“都可以贏，但前提仍然是一對一。”

“非常好！”國王衝著王子豎起了大拇指：“你已經學會思考，但必須從全局方麵進行考慮。戰爭絕不是單方麵行為，一旦我們出兵，勢必會有其它國家參與進來。“聖主的信徒”在這種時候隻會讓你感到迷惑，甚至蒙蔽你的雙眼。隻要付出足夠的代價，任何國家都可以成為盟友，包括你所說的異教徒。”

莫凱爾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他臉上的肌肉正在狂熱中扭曲，年輕的王子壓低聲音：“父王，您打算與北方巨人結盟？”

“嗬嗬，他們很強大不是嗎？”亨德森沒有正麵回答，他笑得很愜意：“卡利斯這個混蛋雖然討厭，我做夢都想把他的腦袋砍下來，但必須承認，他在軍事方麵的確是個天才，甚至超過了所有聽命於我的將軍。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卡利斯率領五十萬軍隊可以攻下上主之國的首都，可那些服從我命令的將軍就算率領兩倍於他的兵力，也隻能突破上主之國的第二道邊境防線。”

“像卡利斯這麼優秀的混蛋都敗在巨人手下，甚至有可能成為了他們的食物，我有什麼理由主動去招惹如此難纏的對手？”亨德森肥胖的身體裡充滿了智慧：“結盟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這需要足夠的實力，還有更多的來往。我這次派往北方的使者是個聰明人，戰爭賠償隻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會送給巨人王很多禮物。”

莫凱爾對此心領神會，也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您指的是什麼？”

“他不是想要金子嗎？”國王臉上的表情很認真：“那就給他金子。反正國內通用的錢主要是銀幣。卡利斯一死，每年的軍費又能省下一筆，總得來說我們還是賺了。”

莫凱爾對此抱有懷疑：“這樣能行嗎？”

“我得兒子，你得把目光放長遠。”亨德森笑道：“萊茵位於大陸南部，一旦北方巨人與其它國家之間爆發戰爭，所有人都需要糧食、布料、馬匹、軍火和各種物資。我們隻要專心生產就行，到時候會有人主動上門求著我們賣。現在給出去的黃金會一克不少賺回來，甚至還會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