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救火抽薪
風雪依舊,之前的歡樂卻已經散去。
孩子望著身影消失的方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吉央緊緊抱著他,滿眼畏懼,不敢說話。
頓珠橫步擋在她們身前,定定看著自己的先生,不解和困惑堵在心口,一雙粗黑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
雖然眾人的談話並沒有避著他,但性情憨直的漢子還是不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是自己老師的突然離去和先生黯然愧疚的神情,讓頓珠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張嗣源似乎無顏麵去頓珠和吉央,選擇背對著他們,看向劉謹勳。
「大人.」
劉謹勳歎了口氣,「義正,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隻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止事關你父親的新政,更是關係到整個大明帝國未來的走向,所以每一步都不能有半點的偏差。但凡能有其他轉圜的餘地,我今日都不會令你難堪。」
「我明白。」
張嗣源滿臉都是自嘲的苦澀,「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你我如今身在番地,相當於已經入局,一葉障目,自然無法儘窺整個局勢的全貌。如果沒有你父親的安排命令,或許我還沒有你看的長遠。」
劉謹勳柔聲道:「義正,番地這件事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造成的影響都不會比甲子之前的那場『天下分武』來的弱。在這種程度的博弈之中,我和你都隻是執行者。這個意思你明白嗎?」
張嗣源扯著嘴角笑了笑:「當然明白。其實您早就提醒過我了,隻是我自己看不透罷了。」
「伱性情純真,這是好事。隻是還太年輕,有時候會操之過急。」
劉謹勳說道:「那曲金廟遲早會破,桑煙寺也必然會覆滅,番地也絕不會再是如今這副場景。所有你想做的事情都會實現,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我知道,接下來我不會擅自行動了,一切聽從大人您的安排。」
張嗣源拱手說道:「不過在您決定對那曲金廟動手之前,我想先留在這裡,望大人恩準。」
「隨你吧。」
劉謹勳十分乾脆的答應,此行隻要能攔下李鈞,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
其實在張嗣源離開行營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張嗣源可能會跟李鈞這個不安定的因素有所接觸。
甚至兩人之間可能會爆發一場惡戰,畢竟以張嗣源的身份,李鈞有太多的動機向他下手。
可事態的發展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劉謹勳萬萬沒想到張嗣源居然能夠說動李鈞,讓對方殺了那曲活佛,打破當下的對峙僵局。
要知道像李鈞這種亡命徒,從始至終過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就算本身序列再不精於算計,可久病成良醫,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些門道。
行事蠻橫霸道,這是他慣用和擅用的破局方式。
若是有人真拿他當傻子,結局隻會被這位成了氣候的獨行薪主用拳頭碾成粉碎。
所以在得知張嗣源和李鈞混在一起後,劉謹勳著實吃了一驚。
「不過.到底是知子莫若父啊。」
劉謹勳內心感慨,如果沒有首輔大人提前告知的消息,這一次還真可能會讓李鈞壞了事。
除了敬佩之外,更讓劉謹勳感到心驚的,是張峰嶽對社稷的了如指掌。
這個深藏番地數十年的農序組織,連劉謹勳自己在進入番地之前都隻是聽過他們的名字,並沒有見過這個組織中的人。
如今對方的一舉一動卻在張峰嶽的眼下無所遁形,不由不令人細思極恐。
念及至此,劉謹勳心頭驟感寒意深重。
他將雙手揣入袖中,沒了談話的興致,深深看了張嗣源你一眼後,便轉身離開。
遠處的風雪中,數十道身穿大紅官袍的身影若隱若現,緘默站立,靜靜等候。
「頓珠.剛才那位大人說你先生性情純真,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張嗣源緩緩彎腰,撿起了剛才因自己驚慌起身而掉落在積雪中的木碗。
「不知道。」頓珠甕聲甕氣開口。
「因為你先生我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啊。」
張嗣源啞然失笑:「如果我是他的兒子,現在應該隻是一具斷了氣的屍體了吧。」
頓珠眉宇間依舊凝聚著濃濃的疑惑,他雖然還是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但他能感覺的出來,自己先生現在很難過。
一個擦的乾乾淨淨的木碗遞到頓珠麵前。
「一個蠢貨,你還願意當他是你的先生嗎?」
「吃虧是福,這是建九阿爸常常教導我的道理。」
頓珠看著像是在答非所問,但眼中卻流露出往日不多見的聰慧。
「主動吃虧才是福,被動吃虧隻是蠢,你明白嗎?」
張嗣源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其實我看得出來,老師並沒有生先生您的氣,他隻是去做他該做的事情。」
漢子的語調很慢,每一個字都咬的很清楚。
「我們,也有我們該做的事情。」
「做什麽?」
頓珠笑道:「先生您忘了,您說過要給我們一座廟。」
末了,頓珠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老師肯定也希望看到。」
張嗣源聞言一愣,眼神掠過頓珠和吉央,最後落在哭得滿臉鼻涕的孩童臉上。
「頓珠,你小子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頓珠一字一頓道:「我不聰明,但我知道誰是真心對我們好。」
張嗣源聞言,臉上的陰鬱終於稍稍散開,抬眼望著那座立在村子中央的華貴廟宇。
「那就從那裡開始吧,先幫他們拔了腦子裡的毒根,再來幫他們找路。三教九流十二條序列,我張嗣源的第一批學生,怎麽也得給他們找些好出路,裝神弄鬼的不要,坑蒙拐騙的不要」
自言自語的張嗣源大步朝著村裡走去。
在他身後,吉央滿臉憂慮不安,下意識抓緊了頓珠的衣角。
溫暖的掌心包裹住女人冰冷的手。
頓珠柔聲說道:「不怕,風雪要散了。」
「我們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烏斯藏衛,雨墨和滄瀾的交界處。
「馬爺剛剛傳來的消息,天闕出事了。」
袁明妃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陳乞生和鄒四九,語氣凝重說道。
「沈笠咋的了?!」
鄒四九勃然大怒,不久前才宰了一個強敵的他,現在滿身都是昂揚勃發的戰意。
「我可就他這麽一個墊背的小弟,誰他媽敢給我撅了?!」
陳乞生懶得理會咋咋呼呼的鄒四九,皺眉問道:「袁姐,鈞哥怎麽說。」
「老李已經在趕往天闕出事的地方,他讓我和你留在番地,而且暫時不要再貿然靠近桑煙寺。」
袁明妃緩緩說道:「他覺得儒序要在那裡搞事,雖然目前不知道對方是什麽目的,不過李鈞覺得其中的事情肯定小不了。」
「可如果不管桑煙寺,那我們還呆在番地乾什麽?」陳乞生眼神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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