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稷場如墳(三)(1 / 1)

第611章 稷場如墳(三)

一夜寒雨之後,重慶府極其罕見的下起了鵝毛大雪。

急轉直下的天氣並沒有熄滅中渝區街頭的熱鬨,反而是驚起了一陣陣歡呼。

見慣了烈日驕陽丶山霧蒸騰的重慶府百姓,對這場突然出現的鵝毛大雪展現出了強烈的興趣,紛紛扶老攜幼走出家門,在雪地裡玩的歡脫。

而與這片歡聲笑語格格不入的鄒四九,此時雙手插在褲兜中,貼著路邊商鋪的屋簷行走,不願意讓雪點落在自己身上。

在旁人眼中,這蹊蹺的天象可能隻是天公偶爾的一場玩鬨。

但鄒四九卻看出了這次在對麵主導夢境的,是巫祠的哪一個人格。

夢境是人的性情和欲望,在經過放大具象之後形成的產物。

因此一場夢境之中的『天時丶地利丶人和』三大要素,必然是要與造夢者相契合,才能足夠穩定,真假難分。

在之前的兩場夢境中,因為造夢者是趙夢澤。所以三大要素均是滿足了鄒四九的性情愛好和心底期盼,讓他著實做了兩場超出預料的美夢。

反觀巫祠,她的夏丶秋兩條命則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鄒四九輕而易舉的殺死。

這一次就顯然不同了。

這場大雪,就是巫祠給鄒四九的下馬威,用這種方式來宣告她造夢者的身份。

「小人得誌!就算這裡是你造的夢境又如何?誰勝誰負可還不一定呐」

鄒四九低聲咒罵著,邁開的腳步卻突然一定。

啪!

一個雪球從斜刺裡飛來,就砸在他的麵前。

襲擊者是半大的小子,此刻正歪著頭看著鄒四九。被凍得通紅的小臉咧出一個愧疚的笑容,扭頭便鑽入了擁擠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沒有明顯的惡意,對方應該不是巫祠的人。

但是直覺告訴鄒四九,這雪能躲就躲,最好是不要去沾染。

一場偶然的小插曲,讓鄒四九變得越發謹慎,站上了店麵前的防水台階,儘量遠離歡騰嬉鬨的人群。

「這一次,老趙雖然丟了造夢者的身份,但應該也不是輸得一敗塗地。起碼地利還在我這邊,要不然夢境的背景不太可能會是重慶府。」

鄒四九繼續分析著當前的形勢。

夢境三大要素,『天時』所涵蓋的內容自然不止是一點違背常理的異常天氣。

但管中窺豹,這一點不出意外已經落入了巫祠的手中。

既然趙夢澤搶到了『地利』,那現在自己和巫祠之間最大差距,應該就在於『人和』。

一想到這裡,鄒四九就不禁有些頭疼。

自己之前如何利用『人和』蹂躪對方,現在很可能也要麵對同樣的淒慘處境。

除去這三點構築夢境的『骨骼』,其他隻能算作是『血肉』的具體規則,也跟之前有所不同。

首先便是本體記憶的全麵放開,這一點倒暫時看不出是誰的手筆。

畢竟這對於入夢之人都是一樣,大家都占不到便宜。

其次便是這場夢境的實力上限。

鄒四九自己現在隻是陰陽序八儺公的層次,相對的,巫祠應該也差不多。

就算她有造夢者的身份,也不可能超過序八,頂多是站在了序七的門檻上。

不過不同序列的同一序位之間,差距同樣不可以毫厘來計算。

武序要是能夠進入黃粱,拋開其他限製,在這種規則下那就是近乎無敵的存在。

「要是這是在我自己造的夢裡就好了,隻要能展開鄒爺我的『黃粱獨行』,哪裡需要管對麵來多少人,一隻手就能全部碾死。」

鄒四九歎了口氣,心裡也清楚這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

巫祠不可能留下這麽大一個漏洞給自己。

這些社稷農序能和東皇宮一起鼓搗出『新黃粱』這種令人震驚的技術法門,那對陰陽序的了解也必然十分深刻,不可能沒有防備。

而且鄒四九早在剛剛進入這場夢境的時候,就已經嘗試過。

這裡並不像之前地緣的黃粱,並沒有東皇宮中人留下的『暗門』。

當然,也有可能還是埋藏的有,隻不過是藏的很深,自己並沒有發覺。

繁雜的思緒在腦海中交錯浮沉,鄒四九已經沿著商鋪的屋簷,一路來到了金樓所在的街區。

很明顯,他此行的目的,自然就是金樓。

對鄒四九而言,既然這裡是按照自己記憶構築出來的重慶府,那金樓無疑是整個城市的絕對核心所在。

要想搶先一步找出巫祠在這裡的身份和行蹤,挽回劣勢,就隻有來這裡才有可能做到。

夢境是現實的反射。

陷入劣勢的鄒四九很清楚,自己隻有儘可能的放大『地利』的優勢,在這場夢境之中才能有贏下來的機會。

要不然等被人弄死了,恐怕都還不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念頭既定,鄒四九提起路上順手借來的雨傘,正準備走出屋簷,穿街過巷,進入金樓。

可一隻腳還沒邁出去,他突然注意到了對麵一片聚攏的人群,傳出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你們聽說了沒有,最近咱們重慶府地麵可不太平啊,很是出了些邪性的事情!」

「再邪性還能有這天氣邪性?你在重慶府呆了多少年,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大的雪?」

「這不一樣,我聽說的是事情可比這恐怖多了。傳聞現在城裡每晚都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街頭。等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身體被咬的稀爛,連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掏了出來,就是被野獸吃了似的。」

「扯什麽玄龍門陣,這年頭哪兒還有什麽野獸?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人乾的!你沒看到嗎?這金樓連懸賞都發出來,保不齊就是這個人乾的好事!」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人也太奇怪了吧?紋龍紋虎的我見多了,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在身上紋這種東西的。哈哈哈哈.」

滿是戲謔的對話被不遠處的鄒四九聽的清清楚楚。

他虛著眼睛,透過人縫看到了那張所謂的『通緝』。

隻見那副電子畫報上是一個頭發淩亂的年輕漢子,雙手不斷抬起,重複著貼住鬢角往後梳理頭發的動作。

赤膊上身,左右胸口分彆刺著一條活靈活現的小黑狗,還有一株枝葉上掛滿露珠的狗尾巴草。

這番造型和以往被通緝的江湖猛人完全沾不上邊,看著就令人忍不住想要發笑。

「他媽的,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賤人居然連這種糗事也給鄒爺我扒出來了,真是夠惡心人的。」

鄒四九臉色變得鐵青,心思陡然凝重。

看來對方占據的優勢,毫無疑問就是在金樓之上。

不過轉念間,鄒四九也了然。

整個重慶府的核心就是金樓,無論巫祠的身份是川渝賭會的成員,還是有那位王爺的背景,要充分發揮『人和』,這裡就是最好的選擇。

唯一沒料到的,就是對方居然這麽快就在金樓站穩了腳跟,而且地位恐怕還不低。

「這娘們倒也不笨呐,不過自己怎麽會在入樓之前突然被人預警?」

鄒四九心頭驚異不定,這群聚攏在通緝令前的人群出現的蹊蹺。

不像是夢境自發的衍生情景,更像是有人故意設置,等自己來到金樓前就會自行觸發,阻止自己自投羅網。

誰會這麽做?自然隻有趙夢澤。

可鄒四九此刻半點沒有逃過一劫的慶幸,反而莫名皺緊了眉頭。

因為在這場夢境,巫祠才是造夢者。

趙夢澤要想強行埋下這些伏筆,需要付出的代價恐怕大的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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