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量才器使,山東再起(1 / 1)

第73章 量才器使,山東再起

朱翊鈞放棄了此前的想法,讓南直隸出身的申時行首倡此事固然好,如此南直隸的阻力天然就會小很多,但,卻失了堂皇大氣。

他直接坦白,開中法是他想做的,是顧慮到國策,就應該由皇帝來站台。

想要稍微遏製鄉黨濫行的風氣,就得要從皇帝開始,做出全國一盤棋的表態。

大局大勢,不能總順勢而為,適當的時候,就應該引領大勢。

登基半年,朱翊鈞的心態終於再進一步,有了身為核心的覺悟。

眾臣雖然不知皇帝怎麽想的。

但這份堂皇大氣,陳清利害,不免使人擊節稱讚——世宗那種讓臣下背鍋的手段,固然稱之為高明,卻很難讓臣下認同。

反倒是如今這位,願意承國之垢的少君,幾有聖王之姿。

申時行看著這位陳清利害,毫不避諱的皇帝,也突然間明白,為何這位僅僅十一,就能讓不少朝臣俯首帖耳。

通曉利弊,又氣魄天成!

如此坦誠相待,這就是人君之相啊!

申時行略微晃神,隨即起身,在雪地中拜倒,行了一個大禮:「陛下,臣自幼過繼,嗣父乃是知府,臣亦在府衙成人。」

「臣吃的是府衙的糧,受的是大明朝的恩。」

「臣讀經學史,位居中樞,更是明白何為南北一體!」

「縱使臣好感親眷,親昵鄉人,也絕不敢以小恩拂大義!」

「今,陛下有混一南北之誌,臣豈敢以家長小裡悖之?」

「開中法之事,臣願為陛下鞍前,調和南臣!」

皇帝這番話,申時行是第一個受到壓力的,他不得不立刻表態。

縱然平日裡,對南直隸的人情感或是提拔上有所傾斜,也始終有個度。

至少不能與國策相悖,否則就是自絕於官場。

在申時行之後,楊博更是毫不避諱,高聲唱起了讚歌。

他直接起身,宏聲道:「陛下果是粹資天授,至德性成!」

「此議動則合天,行而履道!若是重啟開中法,陛下的聖德神功,必然代垂信史!」

朱翊鈞第一次見楊博這麽拍馬屁,比起栗在庭實在生硬了不少。

雖然知道此舉符合北人利益,有這反應也正常,但朱翊鈞還是不免起雞皮疙瘩,連忙讓楊博坐下。

隨後,幾位閣臣與王國光也紛紛表態。

餘有丁雖然不知道來乾什麽的,卻還是隨眾一同行禮。

朱翊鈞見大略達成共識了,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大方向雖定了,但討論的地方還有很多。

呂調陽謹慎地提醒道:「陛下,雖開中法確係是大義所在。」

「不過,開中法敗壞後,也曾屢次重啟,嘉靖時有楊一清丶隆慶時有王崇古,均不能起死回生。」

「彼時龐尚鵬兼領九邊屯務,疏列鹽政二十事,一心再起商屯,最後仍是遺憾上奏曰『惜敗壞日久,已難得實效』。」

「若是陛下欲要重啟開中法,恐怕還需要議論詳細妥當。」

鹽引的信用壞了,下麵再怎麽吆喝也沒用,換不到鹽就是換不到鹽。

可是,商人換不到錢,哪管你什麽利國利民?

是故,除了中樞的政策,還得落到實處上。

朱翊鈞點了點頭,誠懇道:「此事,內閣廷議正當好生詳議,朕有一些建議,諸卿不妨參考一下。」

皇帝這麽說了,臣下也沒有不參考的理由。

隻見朱翊鈞豎起手掌,時而虛抓,時而指點:「朕梳理前人得失,有些心得。」

「開中法無法複行,說到底,還是鹽商換不到鹽。」

「若是不能讓商販有利可圖,中樞的政策隻是無根浮萍。」

「而讓鹽商能換到鹽的前提是,各個轉運司有鹽,願意換給小鹽商。」

按照如今的商會總包方式,小鹽商能換到鹽才是怪事了。

張居正知道皇帝又在點轉運司售鹽的模式。

他當即表態道:「陛下,商會幾個大鹽商,都被海禦史抄家了,正好施展拳腳。」

南北直隸的消息,正常趕路在二十天,加急的十五天,還想再快,就得跑死幾匹馬了。

兩淮的事,都是加急處理,所以十五天前,也就是十二月八日,海瑞就已經給沈傳印一眾鹽商抄家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揭過了這事。

具體怎麽改,還得看海瑞做到什麽程度,隻能等屆時再說。

他繼續說道:「同時,為了使得鹽引保持有效,那麽鹽引就不得濫發,否則必成廢紙。」

「所以這鹽引的發行權,應當從六個轉運司,收歸到一處。」

「源出一孔,方便統籌兼顧,也好中樞追溯。」

這種一定程度上的金融貨幣,可不能將發行權留在地方。

高儀將這話在腦子過了一圈,隻覺有理,不由暗讚了一聲。

他開口追問道:「所以陛下是想,設個鹽課衙門,統籌此事?」

朱翊鈞點了點頭:「鹽引的定額丶製售,都放在京畿,鹽課司的統籌,鹽的轉運丶鹽引的分發,則另立衙門。」

「幾個轉運司和提舉司的職權,可以適當收歸一部分。」

張居正統率天下文臣,此時正該他接話了。

他環顧幾位閣僚。

楊博全力支持,高儀認為可行,呂調陽隻是怕過於激進,卻也並不反對。

張居正心中有數後,也毫不拖泥帶水:「陛下廣懷天下,臣等仰服。」

「內閣感悟聖意,體察聖心,明日便會同諸位廷臣議論此事。」

「不過……具體官署的規製丶官員品階丶權責,不是一日之功。」

大方向定了,但具體還得廷議論出個章程來。

此事涉及南北丶吏部丶戶部丶漕運丶鹽課,總要扯皮一段時間的,不是皇帝嘴巴一搭就暢行無阻了。

內閣要將此事落到實處,必然要耗費極多的精力。

如今近了年關,諸事繁忙。

戶部要會計,吏部要考成,更彆提秋糧還沒入京,宣大和寧夏已經嗷嗷待哺了。

事情多,處理起來總會慢些。

既然要耗費不少時日,張居正自然得跟皇帝先說好。

否則皇帝又要覺得內閣不向著他,負氣說什麽再打一遍天下之類的話——上次的事,很難不銘記在心。

朱翊鈞明白老人家為什麽說這話,很是溫和地點頭同意:「這是自然。」

「兩淮的事,還沒出個結果,隻是先讓中樞準備起來,免得不好收拾兩淮的爛攤子。」

「就到,春夏之交罷!」

「也好讓鹽商們趕上夏糧成熟。」

張居正見皇帝沒有立馬催逼個結果,不由鬆了口氣。

不過,說到新立衙門,眾人總算知道皇帝將餘有丁一個司經局的叫來作甚。

這是內定了啊。

餘有丁是三鼎甲丶翰林編撰出身,比如今幾位內閣輔臣出身還要高,例如張居正就隻是二甲庶吉士出身。

又有日講官丶經筵官的資曆,外放一個從三品之位,還是有的。

但是……都轉運使就已經是三品官階了。

新衙門若是想統籌六個轉運司丶七個提舉司,至少也得有漕運衙門一般的規製,從二品起步。

餘有丁就不太夠格了。

想到這裡,呂調陽不由提醒了一句:「這鹽政衙門主官,至少要二品才夠規製,陛下可有人選?」

朱翊鈞一看眾人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麽。

不由展顏一笑:「自然是有的,朕說與諸卿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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