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要完,但還沒徹底完。

高月悠看向一旁的降穀零,突然計上心來。

她接通了電話。

“你在哪兒?”

沒等高月悠開口,對麵就響起了諸伏景光低氣壓的聲音。

是的,諸伏景光並沒有大喊大叫。

然而這冷靜低沉的聲音,反而更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不隻是高月悠,就連在一旁旁聽的降穀零都跟著吞了口口水,並人生第一次怨恨起自己優秀的聽力。

……因為他也跟著頭皮發麻了。

自己的幼馴染自己知道。

他要是真提高了聲音,那其實還好說——至少證明還沒有到氣頭上。

但像是這樣冷靜到好像察覺不到一點生氣的跡象的時候。

那才是真要完蛋。

“在旅店!”

高月悠迅速給出一個肯定但運用了春秋筆法的答案。

畢竟她隻說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建築),卻不說自己此時所處的地理位置。

這樣可操作的餘地就多多了。

畢竟正常認知中,人們如果說‘出去玩’或者‘住旅店’,都會認為是某個景點或者遊樂場附近。

反正不會是什麼危險的地方。

同理也好像問你在哪兒,你說‘在飯店’或者‘在逛商場’,一般人也不會想到你其實沒在本地而是在另外的城市。

……當然正常人也確實不會這麼做。

“跟你那個朋友?”

果然諸伏景光沒有抓著‘在什麼地方’不放,而是迅速進入了下個階段——跟誰在一起。

旅店可以是個安全的地方。

但前提也得是看跟誰在一起。

“是……但也不全是。”

高月悠清了清嗓子,公布‘驚喜’。

“還有你最好的朋友在呢。”

“……他?”

電話那邊的諸伏景光睜大了眼睛,表情也從隱隱的憤怒變成了驚訝。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零現在不應該是在潛伏任務中?

從那次出院之後他匆匆說有任務要離開,一直到現在都在沒有聯係過。

這兩個人怎麼會碰到一起?

諸伏景光皺眉,並開始高速思考。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會讓兩個本應處在不相乾情況下的人撞到一起。

難道小悠又卷進什麼事情裡了?

諸伏景光非常自然地用‘又’這個詞。

自然到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其實已經‘默認’了小悠會卷入各種事情中這件事。

“我讓他接電話!”

高月悠說完,光速把電話貼到了降穀零旁邊來了一招禍水東引。

不管降穀零怎麼選,她都已經把兩人綁在同一艘船上了。

大不了一起挨罵!

降穀零:緩緩打出個問號。

這是要讓自己背鍋……不是,當共犯啊?

想到幼馴染生氣的模樣,降穀零頭皮一麻。

如果讓景光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又經曆了什麼的話,對方肯定會生氣——並且連自己一起遷怒。

但現在這個情況,顯然不適合把景光扯進來。

不管是橫濱的事情,還是組織的事情。

所以降穀零還真就隻能配合高月悠把自家幼馴染瞞過去。

至於日後知道了翻舊賬……那是後麵的問題。

至少現在是得想辦法先糊弄過去的。

“是啊,我在呢。”

“你怎麼也……”

諸伏景光不清楚對方此時處於什麼狀態,也不好直接稱呼他的本名——畢竟對方完全可能是在潛入狀態跟小悠撞到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大大咧咧的叫出零的本名顯然是有暴露危機的。

“因為諸多原因。”

降穀零當然知道景光為什麼沒有直接稱呼自己的本名。所以他也回答的十分含糊,表現出確實不方便詳細交代的意圖。

諸伏景光本就是細心的人,再加上他們認識了這麼多年,幾乎立刻明白了零的意思。

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怎麼辦呢?

還不是隻能配合他們繼續說下去。

就算他想找兩人算賬。

也得等他們平安的,全須全尾的回來之後。

“我知道了。”

隔著電話都能聽出景光的無奈和歎息。

“那我就不多問了……你們現在是待在安全的地方麼?”

畢竟是任務,暴露了所在地也不好。

因此諸伏景光並不強求他們告知位置。

隻想確定他們是否安全。

或者說是否需要支援。

“嗯……很安全。”

降穀零想到剛剛看到廚師搬出來的那挺機槍。

不談正常旅店到底該不該有這種東西。

隻說作為顧客而言。

入住的地方如此武力充沛的話那確實是……挺安全的。

不如說太安全了。

諸伏景光鬆了口氣。

既然零都這麼肯定了。

那他們的安全應該是無需擔心的。

安全就好。

有過福岡之行的經曆,諸伏景光當然不會指望小悠真的就像個普通高中生一樣早上去上寫,下午放學就回家,偶爾外出也隻是跟‘普通’的同學朋友一起去點‘普通且安全’的店鋪。

他隻是像無數家長那樣,擔心隻發了消息就夜不歸宿的孩子的安全。

真是,至少也報個平安吧?

“她的那個朋友也在麼?”

“……是。”

降穀零回答的時候忍不住也微微皺眉。

他不明白景光怎麼會同意小悠跟這麼危險的朋友

單獨相處,而且一看就不止是剛碰到或者隻相處了幾小時的那種。

不管是作為‘外甥’,還是作為‘成年人’或者隻是作為警察,都失職了啊,景光。

“是個什麼……算了。”

諸伏景光本想問問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但想到小悠的那些朋友都很難用‘好壞’或者‘安全不安全’這樣的詞來形容,再加上零現在還在任務中,也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所以他隻是歎了口氣。

“你們都會好好地回來的吧。”

不隻是說小悠,還有零。

他希望兩人都能安全的回到東京。

“……當然。”

降穀零笑了。

他當然明白景光特地說‘你們’是什麼意思,降穀零微微一笑。

“是麼,那我就等你們回來了。”

電話那邊的諸伏景光也笑了,但也隻是一下,他讓降穀零把手機重新拿回給小悠。

“小悠。”

“什麼?”

“我準備下單10斤秋葵。”

……草。

“那種事情不要啊!”

高月悠麵色慘白——所以說第一個發現秋葵能吃的人到底經曆了什麼。

這種看起來就很少兒不宜的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正經塞進嘴裡去的吧!

麵對綁架都神色如常甚至還能挑撥離間的少女變了臉色。

“怎麼了?”

並沒有特地探聽的公關官見狀關切的問。

高月悠歎氣。

“沒什麼,隻是覺得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可怕啊。”

尤其是可以決定每頓飯吃什麼的成年的廚子,簡直是致命。

公關官:“那聽起來真糟糕啊,要不小悠還是彆回去了吧。”

公關官當然不會放過這個上眼藥搶人的機會。

“東京畢竟是國際大都市,這裡的人更冷酷一點也正常。”

“再加上這邊教育什麼的也更緊張,所以這邊的人難免會要求的更嚴格吧——畢竟在這邊,學曆還是很重要的。”

“尤其自己就是公務員之類職業出身的人,大概也會比一般人更看重這些,畢竟對他們來說自己已經走出一條輕鬆又優質的道路,也會希望自己認識的人也向自己一樣走這條路吧,畢竟如果走相同的道路,他還可以拉扯一把。”

“作為成功人士,會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呢。”

降穀零沒忍住瞥了說話的公關官一眼。

雖然對方字字句句沒有說壞話。

卻又每個字裡行間都在上對方的眼藥。

如果小悠真的是個對家裡不滿的普通中學生。

不,就算是成年人,聽了這話也難免會多想甚至產生厭煩情緒,甚至想要跟他走吧。

畢竟按照他的話來說‘東京充滿不自由’,而作為對比‘橫濱’就是更自由的一方了。

瞧瞧這

話說的。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了吧。

降穀零雖然心裡覺得高月悠不會被這自己都能聽出來的‘小伎倆’說服。但畢竟說話的是那個‘公關官’。

高月悠瞥了身旁美貌的男子一眼。

“倒也不用這麼說吧,你知道我不會回去的。”

當然不是說她討厭橫濱或者森叔叔。

隻是比起橫濱,她需要更大的舞台,需要更多的情報來源。

之前她去福岡,覺得福岡作為專業情報販子的集散地,可以學習更多的同時也得到更多消息。

但後麵她發現,福岡跟橫濱一樣。

情報商人還有情報線索多歸多,但同樣太過局限性。

絕大多數時候,都隻提供本地情報和外界來到本地的那些人事物的情報。

這其實也不能說他們消息閉塞或者目光短淺。

而是因為福岡本身有足夠大的市場養活他們,所以比起費力不討好的去找外地甚至其他國家的情報。

還是做福岡本地集周邊的情報更有性價比。

所以在跟榎田學習一陣子,摸清楚做法又攢了一波經驗之後,高月悠還是決定來到東京。

東京作為首都,本身就有很多外部業務,再加上自家人就在公安……剛好能滿足她的這些需要。

你看她現在不就跟FBI等勢力牽上線了麼。

相信多合作幾次,就可以更穩固的共享情報網了。

還有那些因為占卜而聯係上的關係網,彆小看了這種又普通人組成的情報網。

隻要這個網鋪的足夠大,牽扯進來的各行各業的人足夠多,那麼它發揮的力量,絕不會比那些專業的差。

甚至因為它足夠細,且深入當地,反而能探聽到一些‘專業’線路都不一定能查到的東西。

因此她短時間內都不會離開東京。

——至少高中這三年不會。

見高月悠說不定,公關官也不失望。

他本來就隻是習慣性的試探一下,要是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沒關係。

反正試探的機會多得是,不急於一時。

看著相視一笑的兩人。

在場唯一的外人——橫濱zf所屬的阪本打了個哆嗦,他小心的湊近那位‘奈亞拉托提普’。乾巴巴的張嘴:

“所以他們平時就這麼說話麼?”

這怎麼感覺張嘴就都是坑啊。

降穀零想了想。

“也可以這麼說吧。”

小悠反正不會吃虧,公關官……公關官他不太了解。

但就今天這個對話來看,顯然平時沒少說。

所以這個說法也不算錯。

阪本肅然起敬,並在心裡再次調高了‘森鷗外女兒’的危險性。

他原本隻以為這人情報工作做得好,同時也足夠隱蔽,沒少給森鷗外乾活。

但現在看來,她這個話術的能力也不比公關

官差啊。

真是稍不留神就把人繞進去了。

阪本本來住在另外的房間的。

隻是想到現在四人中,自己才是落單的那一個,遂決定要跟緊這三人——誰曉得他們會背著自己做什麼事或者商量什麼計劃呢?

儘管異能特務科那邊現在沒法給他什麼幫助,也無法提供後續指令。

但他的工作還是要繼續的。

至少不能放任這三人不管。

於是就聽到剛才的對話。

——這是連自己人都不放過啊。

他決定從現在開始少說話。

不然誰知道什麼時候著了這兩人的道,透露出不該透露的情報。

外麵混亂成這個樣子,港口黑手黨當然不會不派人調查——哪怕公關官不在了,也還有相當多優秀的情報工作者。

畢竟港口黑手黨可是紮根本地,深耕數年的本土勢力。

阪口安吾,就是被派出去的人之一。

雖然在港口黑手黨的情報員中也是相當受青睞的一個,但實際上這隻是他的一重身份——他真正的身份,是異能特務科派到港口黑手黨的間諜。

也就是跟降穀零一樣的‘內鬼’。

隻不過他潛伏的時間比降穀零更久,身邊也沒有一個整天疑神疑鬼周圍的人是不是叛徒的琴酒。

所以除了需要時刻嚴於律己之外,大多數時候阪口安吾的日子過的都相當不錯。

他甚至還在港口黑手黨交到了真心的朋友。

是的。

他間諜的身份是真的。

但交朋友,也是真心的。

因此在行動之前,阪口安吾特彆去看了一下織田作之助。

跟作為準乾部神出鬼沒的太宰治不同,織田作之助還是比較好找到的。

畢竟大部分時間他都隻是在解決一些底層的問題,出現的地點也都比較固定。

不管打電話還是靠著自己經營起來的情報網都能找到人。

阪口安吾找到織田作之助的時候,他剛調解完一個情感糾紛。

大概是最近的交戰太多,一些人感悟到了‘生死無常’的道理,最近的生活就比較放飛。

平日不敢沾花惹草的也沾花惹草了。

平日不敢碰的高嶺之花,也敢去騷擾一下了——結果就是,織田作之助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工作。

不管是上司突然讓他去幫忙送花(重點是不止送一個人)。

或者是同級突然陷入感情糾紛被人打上門。

當然也有正經一點的。

比如給同伴收拾……

隻是比起這個,織田作之助到寧可多做點不那麼正經的生意。

“這兩天很亂,估計你的工作可能也會變多……注意安全。”

阪口安吾看著身上濕漉漉的織田作之助,沒忍住問了一句。

“你還好麼。”

“還行,就是剛剛調節的

時候被潑了盆水。”

“你也真是夠辛苦的。”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

“……總之如果沒有必要,就彆出門了。”

他當然相信朋友的實力,隻是最近這事實在是來的太蹊蹺。

不管是‘白麒麟’的傳說,還是突然的動亂。

沒有人知道橫濱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

“你也是。”

如果放到過去,織田作之助這個時候可能隻是點點頭接下朋友的好意就完了,但在經曆了高月悠式送彆之後,紅發青年也嘗試著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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