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架著滑板車按照終端的導航往鬥獸街走。
從導航上麵來看,鬥獸街跟來登街離得並不是很遠,就隻差一兩條街的距離,抄近路,大概步行也就七八分鐘,這也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昨天晚上那群打拳的人會來到狼都酒吧。
這大約是附近相對來說最熱鬨的酒吧之一了。酒多,店麵大,所以能夠吸引各種各樣的人。章馳率先抵達了來登街。白天的街道人不少,但比起晚上蕭索了不少,整條街的燈都垂頭喪氣,在陽光下灰頭土臉。
——每個店門口都還開著招攬顧客用的投影燈。
酒吧還是開著的,就克萊爾一個人在裡麵——早上這個時間段服務生都沒有來,更何況今天周一。
來的也是打臨時工的。
章馳走進去打了個招呼。
克萊爾有一些奇怪地說:“今天不上班的。”
章馳點頭:“我知道。路過,順便來看看。”
克萊爾笑了笑,接著清點吧台背後的一整麵酒櫃,邊清點,他邊說:“放假期間加班可沒有加班費哦。”
昨天晚上消耗的酒數量非常多,下班之後清點是來不及的,克萊爾正在給所有酒標記。
酒櫃是仿木結構,外頭那一層皮是木頭做的,裡頭完全是金屬內芯,酒架裡麵有各種圓形彩燈,打開櫃子會在同一時間開啟,把瓶子照得波光粼粼。櫃子每一層都有統一向下傾斜的類似鏟子的弧度,每拿一瓶酒出來,後麵的同類酒就會順著弧度下滑,在最後被包裹起來的小塊擋板前停留。
擋板正麵是凹刻的酒名。木頭板。
但是就在這塊小擋板的地下,伸手扣兩下,就會彈出來一個隻記了數字的電子瓶。上麵顯示的是兩排數字,上麵那一排比較大,是上一次補充之後酒的數量,下麵那一排子比較小,是還剩餘的酒的數量。
這是克萊爾白天需要做的工作,記錄酒的消耗量,每天登記補貨,根據銷量來控製進貨數量。
為了節省時間,克萊爾翻出來所有酒下方的電子屏,記錄完畢的電子屏才翻回去。他從左往右計數,最左邊的一麵酒櫃已經全都放下了電子屏。
那麵的酒櫃就隻剩下補貨這一個需求。
章馳走進了吧台,根據地上對著的木箱裡酒的名字和包裝對應著將酒放進最左麵的酒櫃,每增加一瓶,擋板下麵的計數裝置就會“滴”上一聲,在滴滴聲中,克萊爾又開口了。
“你真是個好人。”克萊爾說,“還沒有人在白天主動幫過我補貨呢。”
等一麵牆的酒瓶子補貨完成,章馳說:“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克萊爾挑了挑眉:“說吧。”
章馳:“阿利亞是什麼時候來店裡工作的?”
“唔,大概……”克萊爾仰了仰頭,手上動作也一時之間暫停,片刻,說:“快一年了吧。”
“怎麼,你好奇她?”
章馳:“我笨手笨腳的,送餐速度太慢了
。阿利亞做得很好,很多客人都喜歡她。我也想成為她那樣的……呃……服務生。我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有她那樣熟練。”
“你已經很熟練了。”克萊爾笑了笑,“作為新人。至少你一個酒杯都沒有打爛過,之前,尼雅連著一周都把酒撒在了客人身上。被投訴扣的工資比半個月的收入還多。”
幫克萊爾裝完酒,章馳離開了酒吧。
根據克萊爾的說法,地下拳場每天18:00開門,現在……
章馳掏出終端看了一眼。
13:30。
還有好幾個小時。
章馳帶著滑板車來到了離酒吧10分鐘路程的一處訓練場——克萊爾說這裡是北區最有名的幾個滑板車訓練基地之一。
滑板車沒有牌照,沒有任何的安全須知,即使上路,違規操作,也很難給其他路上的司機帶來什麼傷害——受製於滑板車的車速以及體型。更多的時候,他們需要擔心的是自身的安危。
這倒逼滑板車的車手們練習控車能力。
畢竟一個不小心,他們可能就被轎車創飛,斷胳膊斷腿都算輕的,卷到車底下,重傷的概率會變得非常高。
滑板車訓練場有紅藍兩個場地,紅色場地從路標到內部的噴漆標語都是紅色的,藍色場地則全都是藍色的。紅場入口是四麵八方都可以下去的坡,一個巨大的,裡麵涵蓋了各種模擬地形,諸如樓梯,緩坡,陡坡,狹窄的人工轉彎通道。藍色場地也都是跟紅場差不多的地形,唯一不同的是藍場是一座人工小丘,所有的地形都被放在了丘上。
兩個場地可以滿足不同的練習需求。
按理說應該兩邊練習的人數差不多——當一邊人數過度的時候,另一個場地至少會適應性的接納部分流量。
但奇怪的是,現在練習的人全都跑到了藍場。至於紅場,在坑的邊緣,圍著幾個架著滑板車圍觀的滑手。
沒有任何人從紅場邊緣踩著滑板通過入口。
章馳拎著滑板走近了一點,到大坑的邊緣。
“是蜘蛛幫的人?”
“你們說是誰殺的?”
“誰知道呢,他們幫派天天打架,警察要是過來,嫌疑人都夠辦一桌席了。”
一眾圍觀的滑手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走近了看,紅色練習場裡麵竟然躺著一個人,坑的正中心,喉嚨上好像開了一個口,血從喉嚨開始,流到了襯衣的領子上了,暗紅色的,雙目是睜著的,還有點兒凸。
看起來像是死了。
隔得太遠了,其他的細節就看不清楚了。章馳目光鎖定兩秒,視距不斷收縮,終於在那句屍體身上找到那幫滑手說的“蜘蛛幫”的證據。
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襯衫,扣子被扯掉了兩粒,胸毛直接從襯衫開口長勢不俗地冒了出來,一條休閒褲,鼻子很大,唇往外翻,眼睛也很大,他的所有五官都很
大,適配他高大的骨架和強壯的肌肉,在脖子的位置,有一隻有氣無力的蜘蛛,爬在他鬆鬆垮垮的頸部肌膚上。
章馳驀然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在北區,她眼熟的人不是很多。章馳閉上眼,紛繁的記憶如江河上的小船一樣,起起伏伏,半天找不到一個可支撐的點,她有些煩躁地搖了搖頭,突然之間,腦海浮出了一雙湛藍的眼瞳。
人魚。
那天晚上,叫水果沙拉的那個快貓宅急便店員。金發的,做了魚鰭改造的人魚。
這個男人挽過他的腰。
如果他沒有在戀愛關係上有對於年長男人的偏愛的話,這個男人應該是他的客人——給得起價,才配跟他這樣的“美麗尤物”出來吃飯喝酒。
議論聲還在繼續——
“那是蜘蛛幫的人嗎?”
“快走,來人了。”
“怕什麼,又不是咱們殺的他……”
“你第一天來北區啊,蜘蛛幫什麼德行你不知道?”
“哐”的一聲,路邊一個垃圾桶被踢飛到了一邊。
一個氣勢洶洶的光頭,繞過垃圾桶之前所在的位置,帶著一幫脖子紋著蜘蛛的小弟衝紅場走來,一眾議論的滑手在瞬間噤聲,跟陣煙似的跑去了藍場。
現在紅場邊除了這一夥突然出現的蜘蛛幫成員,半個人影都看不見——早在“來人了”這三個字冒出來的時候,章馳就低頭遮住臉離開了。連著藍場麵朝紅場的一邊,所有練習的滑手都轉到了藍場人工小丘的背後。
眾人躲著看紅場的動靜。
一連串的臟話。
領頭那個光頭罵的。
有兩個小弟跑下去把屍體給撈了上來。
蜘蛛幫的人帶著屍體離開。
一路驚嚇行人無數。
也沒有一個報警的。
屍體搬走了,紅場又乾乾淨淨,那屍體身上流的血不算多,從章馳打掃改造營的經驗來看,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沒有噴射狀的血液,更像是殺完人順手給扔進去的。陸陸續續有人過來,看不見屍體,也不知道之前發生了很多,在這裡繼續練車。
滑板騰空後的身體平衡需要長期訓練達成肌肉記憶。長久的練習,可以達到在複雜地形也保持高速。一朝一夕不可能完美,摔了不知道多少次,終於時間到了六點。
章馳踩上滑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