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困。
我竟然真的在舟微漪的背上睡著了。
現在似乎重新回到了柔軟的床榻上,我卻覺得並不舒適,好似房中鐫刻的調節冷暖的陣法出了錯,柔軟羽被壓下來,內裡一片潮濕綿密的溫度,讓我的皮膚也跟著微微發燙。
耳邊舟微漪的聲音傳來,似乎很輕地在喚著我的名字。
太困了,實在睜不開眼,我沒有回應。
柔軟的指尖落在我的發上——那觸感很輕,本應該是察覺不到的,我卻覺得有幾分癢意,很想躲一躲。頭發被輕輕捧著,又用焰雲綢仔細地擦乾了尾端,我迷蒙間發現,模模糊糊地想著:怎麼舟微漪還沒忘記這件事。
等到黑發柔順地從指尖滑落,舟微漪才好似微微滿意地收回了手。
“阿慈,好夢。”
舟微漪原本是要走了,但看見阿慈沉沉睡去的模樣,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輕輕碰了下臉頰——
原本是想蜻蜓點水般的一觸,但反饋過來的,不僅是柔軟細膩的觸感,還有……
遠超於正常體溫的高熱。
方才背人的時候,舟微漪自己也不知怎麼回事,心臟跳得厲害,連他自己的血都是熱的,身上發燙,未曾察覺到什麼異樣,但這會卻反應過來了。
阿慈就算是困,也不會睡得這樣熟。以往出現這樣的情況,多半是因為——
他生病了。
舟微漪今日懊惱過許多次,但沒有哪一次是這樣心慌和煩躁的。
他竟遲鈍得直到現在,才發覺阿慈在不舒服。
——
耳邊隱隱約約能聽到舟微漪說話的聲音,像貼在耳旁,輕聲絮語,又極清晰。
“現在遣人去請醫官了。”舟微漪的語氣很平靜,隻是手緊緊地扣在我的指縫當中,合緊得密不透風。我好似都能從那相交的、被摩擦的微微發燙的地方,察覺到他急促的脈搏。
“……再等一等,阿慈。”
他好像在哄我那樣。
隻是語氣當中,有幾分難言的焦灼和苦澀,與其說哄我,我倒覺得他自己更需要安慰一些。
我意識還未清醒,但隻本能地想:如今夜色濃深,怎麼好請醫官來為我診治?那就要讓父親知曉了。
換在平日便罷,但我今日剛溜出去,犯了不大不小的家禁,還是不宜引起過多關注才好,下意識地便想拽住舟微漪,攔住他。
但手腕疲累的提不起一點力氣,嗓子也仿佛有火焰燒灼,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竭儘全力,也沒能張嘴說出半個完整的字——最後掙紮著,也隻是被舟微漪攥住的那隻手,手指動彈了下,輕輕按住他,示意他不要給我找麻煩。
但力道太輕,與其說是阻攔,反而更像是回應般。
……哪怕睜不開眼,我都能感覺到舟微漪此時視線的灼熱,我的反應好像讓他很激動。
應該,懂我的意思了吧?
在被來勢洶洶的病情侵蝕的神智當中,我感覺到有什麼灼燙、柔軟的物質,輕輕觸碰了一下我的手背。
一觸即離。
但那過於奇特的觸感,還是讓我衍生到了某個非常奇怪、甚至可怕的猜想。
……好。
舟微漪應該沒懂。
無望掙紮下,我的意識也徹底陷入了黑沉的夢鄉當中。
*
隨著被灌入齒縫間的苦澀藥液,我模模糊糊醒來,第一時間便是咬住了隨之納入口中的一枚丸形異物。
“不要咬。”耳邊傳來舟微漪的聲音,很輕地哄著,“阿慈,把藥吞下去。”
聽是聽見了,但此時我遲鈍的思維幾乎無法處理其中的具體含義,於是嘴裡伸進來一隻冰涼修長的手指,柔軟的指腹摩挲觸碰著口腔內部的每一處地方。
那動作很輕柔,加上人的皮膚本便是柔軟的,自然也弄不痛我。隻它行動間卻極其強勢,硬要攪和地觸碰到內部,幾乎惹煩了我,於是我相當不容情麵地咬了下去,終於讓那根作亂的手指僵了一僵。
舟微漪的聲音好像有些無奈,“……阿慈,也不要叼著我。”
隨後拿手指繼續行動起來,好似根本不受阻攔。我的牙齒對它來說毫無威脅,甚至被極輕地按了按虎牙,和安撫一般。
我:“……”
那作亂異物總算尋碰到了藥丸,相當強硬地將它送服了進去。
壓在舌根的刺激感,加之這些年來的病中本能,讓我下意識吞咽了一下,藥丸成功入腹。
但我察覺那手指還停留在我的口中,頓了頓,方才撤離出去。
藥丸入腹,一絲清涼之意從下竅處散開,壓下了那昏昏沉沉的沉鬱之感,意識竟恢複了些清醒。
但我很快,便恨不得不清醒了。
——因為我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打量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她似乎是有幾分疼惜的,但下一秒便轉開視線,開始敲打起來。
說我這一場病生的古怪,又急又快;又說聽說在這之前,我好似並不是好生生待在舟家,而是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再再最後,聽說我回來的時候,是和舟微漪一起回來的。
其實我聽到前麵一部分,便心下一沉。
我擅自離家之事,做的並不算隱秘,因為仔細追究起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