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一開始其實並沒有注意到,我哭了。
因為我的語氣極其平靜,倒並沒有因此便出現委屈的泣音又或者拖拖拉拉的哭腔,實在大失顏麵。
隻是眼淚落下來後,留下潮濕又溫熱的痕跡,我才一下子愣住了。
……是這具身體的錯。
我怎麼就忘了我“小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愛哭鬼,遇見什麼事就要掉眼淚。被母親罵了要哭,和舟微漪吵架了要哭,連修煉功法靈力不順暢了,我也要哭個兩聲。
這是很正常的事。
……算了,我就是很尷尬。
偏偏我意識上抗拒,這眼淚還止不住,一眨眼便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我又不好萬分狼狽地去擦拭掉它,那更顯得我實在脆弱不堪。
氣勢一落,我連和母親質問到底的心思都沒有了,在令人窒息的沉默當中,我隻能非常努力地去打破這種尷尬氛圍,試圖轉移一下他們落在我臉上的、該死的注意力。
“母親,不要再追究舟微漪的事了。”我開口,意識到這句話可能更會挑起母親的怒火時,又繼續低聲解釋,“……就當是為了我。”
此話出口,我大腦好像又停擺了一下。
“……”
好,這下母親不將我們兩個一起罰死,就算我們跑得快。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母親緊抿著唇,隻是用一種相當複雜的目光看著我,遲疑了有一段時間後,才開口,“下不為例。”
“那一鞭,便算是舟微漪欺瞞長輩的懲罰,大懲小戒。”
她深呼吸一口氣,轉向我,“至於你——”
“禁足兩日。”
說完,她便閉上嘴,臉色依舊難看,仍是極其不滿的模樣。
禁足兩日這個懲罰,卻實在不算重。畢竟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在房中養個兩日恐怕都不止,本便不宜出來見風。
但正是因為這個懲罰太輕了,甚至讓我產生了某種遲疑——母親,應該不會秋後算賬吧?
她似乎也仍在怒火當中,火沒發出來,還罕見地被我頂撞,隻能極果斷地抽身離開。隻是人都走到一半,將隱沒進園林路徑儘頭的時候,愈快的腳步卻微微停頓了一下。
“無論如何,你也是……我的親生骨肉。”
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當中,我輕舒了一口氣。
緊繃的身體略微放鬆。但心底莫名空蕩蕩,像落不到實地。
頭有些暈。
直到舟微漪背著手,用那手輕輕捏了捏我的指尖,我才回過神來。
“?”
舟微漪說,“阿慈,謝謝你來救哥哥。”
我:“……不是為了你。”
舟微漪含笑應了是,也不反駁,“那阿慈,我現在可以回頭嗎?”
我心中亂糟糟想著一些事,幾乎隻想著敷衍了,於是答,“隨便你。”
舟微漪好似有些按捺不住的雀躍,看得出,他現在其
實心情不錯,語氣帶著笑意,“阿慈,我看母親她還是很……”
聲音猛地頓住了。
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臉上,潮濕的、落在臉頰上的微熱痕跡。
我的眼睛仍是紅的,眼眶中滾著霧氣,隻隔著這麼一會,實在沒那麼容易消下去。
舟微漪原本那點笑意一下便消散了,近乎於驚慌地湊過來,“阿慈、阿慈,你怎麼了?彆哭……”
我怎麼知道我怎麼了。
我內心非常不耐煩地想,自然,還有幾分難以言述的難堪。
像舟微漪這樣精於言論之道的君子,安慰起來的話術竟也如此的乏善可陳,除了不斷地說“彆哭”、“彆難過”,還有一聲聲地喊“阿慈”外,就沒有什麼彆的新鮮詞了。
我因覺得尷尬,早已經遣散四周的侍女和侍衛,也讓舟微漪走了,但舟微漪沒聽我的話。
被舟微漪的眼睛寸步不離地盯著,躲又躲不開,我隻覺更加狼狽,非常凶惡地道,“我不難過”、“我沒想哭”。但身體的反應偏偏就很不爭氣——眼淚在他的注視下,就沒停過的掉。
舟微漪看上去,實在是呆了好一會的樣子,才想到去取一塊巾帕,小心翼翼地給我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在那貧瘠語句裡終於添加了幾句新詞,“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到後麵就全是舟微漪在道歉了。
看上去,倒和是舟微漪在欺負我一樣。
其實我也並沒有想明白,舟微漪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畢竟他沒做錯什麼,反倒是我的過錯,由他來遮掩,他自己也受了一鞭子的罰。非要說的話,舟微漪隻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地犯蠢,然後害得我不得不在母親麵前為他求情,結果求情說不上,我自己先——
越想越氣。
我麵無表情地道,“就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舟微漪小心翼翼低垂著眼,不見“微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