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著肉鋪的店夥計原本看鬱離站在肉鋪前盯著那些骨頭,一副落魄的模樣,懶洋洋的不怎麼搭理,哪知道屠老大居然認識她。
他馬上坐正,熱情地問:“屠老大,你認識這位姑娘?”
屠老大嗯一聲,朝鬱離笑問道:“離娘是來買肉的嗎?”
他長著一臉的大胡子,模樣看著很凶,有點像山裡的土匪,要不是村裡人知道他的為人,乍然在路上遇到,隻怕都要被他嚇得夠嗆。
鬱離還在琢磨著買骨頭燉湯的事,聞言隨意地點頭。
她終於做好決定,正要開口將這幾根骨頭買了,就聽到屠老大熱情地說:“正好,裡麵還有肉,你跟我來。”
鬱離雙眼一亮,毫不猶豫地跟著屠老大進了肉鋪。
肉鋪前頭是一個臨街的鋪子,進去後便是一個寬敞的院子。
院子裡堆著不少東西,北麵搭了個草棚,棚子裡有兩個灶頭,上麵架著大鐵鍋,旁邊還有案板、殺豬凳,幾個木桶、盆子和繩索等東西,地麵還有幾張大芭蕉葉,旁邊隨意地擺著幾把通體漆黑的殺豬刀,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腥臊味兒,還有些許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
看到院裡的東西,鬱離便知這裡應該是殺豬的地方。
這肉鋪前頭的店鋪賣肉,後院殺豬,倒也不奇怪。
院裡隻有一個正在清洗器具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古銅色的肌膚,一身橫肉,一看就是很適合乾殺豬這活兒的屠夫。
院子裡有一口井,他從井裡打水上來,往幾個盆倒過去,水聲嘩啦啦地響著。
見屠老大帶著一個瘦巴巴的少女進來,他愣了下,狐疑地看著他們。
屠老大朝他招呼一聲,“老張,屋裡頭的那塊肉今兒就給我吧。”
“做啥子?”老張問道。
“給我這妹子。”屠老大說道,讓鬱離在這裡等著,他穿過院子,到裡頭的屋子裡提了一大塊肉出來。
這肉看著約莫有十斤,肥瘦相間,肉質猩紅,看著很是新鮮。
這是他們特地留著自己吃的,天氣熱,放到屋裡頭的陰涼處,倒也能放一放。
像他們這些殺豬賣肉的,最是不缺肉吃,有時候還會留一些自個吃。
這肉老張是準備晚上帶回去吃的,將它切大塊,用大醬和香料一起燉一大鍋,叫上一些兄弟過來喝酒吃肉。
不過既然屠老大說要,便點頭讓他拿去了,隻是不免有些好奇地打量鬱離,這還是屠老大回鄉後,第一次給人送肉吃呢,挺稀奇的。
鬱離看到這塊肉,眼睛就黏在上麵,已經想到肉的各種吃法。
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是個沒工作的,隻能忍痛移開視線,問道:“這肉多少錢一斤?我要一斤。”
就割一斤肉吧,一斤應該不花多少錢。
屠老大頓時失笑,從旁邊扯了幾片曬得蔫巴的大芭蕉葉將這塊肉包起來,將之放到她的背簍裡。
他
說:“不用錢,這是送你的。”
鬱離有些疑惑,“送我?”
“是啊。”屠老大解釋道,“宣……懷哥兒那事,我還沒謝你呢,你救了懷哥兒,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些日子他實在忙,前天剛從府城回來,還沒回村裡找鬱離,給她送點謝禮。
雖然宣懷卿說他要親自去謝,不過屠老大也不能啥都不做,不然他這算是什麼人了?
隻是沒想到今兒居然在城裡遇到她來買肉,倒也是緣份。
鬱離恍然,“這是謝禮?”
救宣懷卿不過是舉手之勞,將人交給屠老大後,她就拋在腦後,壓根兒沒想過對方會不會感激她。
作為以剿殺異種和汙染物為生的基因戰士,隻要不是那些吃人的怪物,他們都會救,路邊遇到一隻落難的狗都會救,何況是人。
救人是一件很尋常的事。
對於生活在末世後的人來說,人類的天敵是那些破壞力巨大的汙染物和異種,它們威脅所有生物的生存,肆意地毀滅世界,汙染環境,曾經稱霸星球的人類在怪物的威脅中幾欲亡族滅種,直到人類建立了安全基地,培養出能與異種怪物對抗的基因戰士,方才扭轉局麵。
經曆過這樣的末世,人命變得非常珍貴,有人才能將文明的火種延續下去。
是以隻要不是罪大惡極之人,鬱離都會救。
屠老大忙道:“這不是謝禮,懷哥兒的腿摔斷了,行動不利索,等他的腿養好後,他會親自過來謝你。”
將軍府的獨子的一條命可不是一塊豬肉能抵的,不然這也太廉價了吧?
也太沒誠意。
鬱離哦一聲,“那這肉我還給你吧。”
既然不是謝禮,那就不能收了。
無功不受碌,非親非故的,她哪好意思要人家這麼多的肉?鬱離雖然饞肉,但她是個有原則的人,不義之財絕對不會要。
眼看她將背簍放下,將肉提出來,屠老大有些無奈。
他真沒想到這姑娘如此有原則。
“離娘,你就收下吧。”屠老大解釋道,“你救了懷哥兒,我怎麼感謝你都不過分。”見她疑惑地看過來,他選擇透露一些,“懷哥兒是我的……朋友,你救了我的朋友,我謝你是應該的。”
鬱離的動作一頓。
她從來沒有朋友,也不知道朋友是怎麼的,不過她知道人是要有朋友的,甚至好的友誼是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
像他們這樣的新人類,在進入訓練營後,訓練營也不是隻有訓練課,還有文化課。
總不能真的將這些基因戰士教導成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還要讓他們明事理,雖說文化課灌輸隻有一些理論,也足以讓他們懂得很多道理。
鬱離不通人情世故,不代表她啥都不懂。
她沒有再拒絕,說道:“那我就收下了。”
她救了屠老大的朋友,屠老大感激她,要給她的謝禮,收下也是應有之義
,合情合理。
屠老大臉上露出笑容,見她滿頭大汗,說道:“你先坐會兒,我給你倒碗水喝。”
難得遇到人,總不能連碗茶水都不請她喝就讓她走,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屠老大隻是人看著粗莽,實則十分細心。
鬱離沒有拒絕,在屠老大搬來的凳子坐下。
這天氣熱,在外跑了大半天,雖說吃了兩碗麵,但麵裡的湯也沒多少,正好渴得厲害。
屠老大端來了碗茶水。
碗是粗陶碗,一般平民百姓喝茶喝水大多都是直接用碗來喝,並不講究。
鬱離也沒在意,端起就喝。
屠老大見她喝完一碗,又給她倒一碗,一邊與她閒聊:“離娘,你今兒怎麼來縣城了?可是要買什麼東西?”
“買糧食。”鬱離如實說,“順便看看城裡有什麼賺錢的活計,我想找個活兒乾。”
屠老大愣了下,先是問:“買糧食?鬱家沒糧了嗎?”
他記得鬱家的田地不少,還有鬱老大在縣城給人當賬房,一個月的月錢不少,應該不至於折騰到家裡沒存糧吧?
也不對,哪有讓一個小姑娘出來買糧的?要買糧也是鬱老二、鬱老三他們來買。
屠老大平時待在村裡的時間不多,就算回村,也是住在山裡頭,與村裡的人沒什麼往來,是以並不知道鬱離上個月被嫁去傅家衝喜的事。
他還以為鬱離並未出嫁。
去年回村時,還聽村長提了一嘴,說鬱家要的聘金太高,讓人不敢來說親之類的。
鬱離並未多言,又喝了兩碗茶。
屠老大順勢再給她倒,爾後才察覺她是不是喝太多了,擔心喝太多茶水撐著,便沒再給她倒。
他沒再問糧食的事,轉而問:“離娘,你想找什麼活乾?”
對鬱離說要來縣城找活乾的事,他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問得很自然,想著可能是她想攢點錢。
鬱離見他不給自己倒茶,正想著要不要自己再倒兩碗,聽到他問,便道:“我想找個力氣活乾,我的力氣比較大,乾這個應該能行。”
隻要不讓她去繡花什麼的,肯定能行。
屠老大好像被噎住了,爾後想起,她救宣懷卿那天,可是將人直接背出來的。
宣懷卿人高馬大,那份量可不是尋常姑娘能背得動的,然而她直接背了一路,這力氣看著確實大,和她瘦巴巴的外形完全不搭。
鬱離端著碗,想著屠老大在這肉鋪裡,自在得像是自己的地盤,這肉鋪應該和他有關,或者他和肉鋪的人交情匪淺,不如找他問問縣城的工作情況,看他能不能幫忙介紹一個。
找人介紹工作不羞恥,這是正常的步驟。
鬱離問道:“屠叔,你有什麼活計能介紹給我嗎?什麼力氣活都行,不過錢不能太少。”
要是乾一天活賺到的錢都不夠她吃飯,那乾著也沒勁。
她還是想找個錢多點的活。
屠老大被她問懵,覺得她這話聽著挺怪的。
哪個姑娘找人介紹活兒時,會這麼問的?隻想乾力氣活,還要錢不能太少……
這樣的活計一聽就不是姑娘家能乾的,當然也不對,她力氣挺大的,不像個姑娘家該有的力氣……
這時,那邊正在磨殺豬刀的老張噗哧一聲笑出來。
見鬱離看過來,老張咧嘴笑道:“這位阿妹,你想乾來錢多的力氣活,也是有的,殺豬啊!殺一頭豬有五十文呢,要是逢年過節殺豬,那錢就更多了,多的話還能有七八十文……”
鬱離雙眼一亮,問道:“哪裡可以殺豬?”
“我這兒就行。”老張笑嗬嗬地說,手裡拿著把寒光湛湛的殺豬刀,滿臉橫肉,看著就不像好人,很容易嚇到膽小的人,很多年輕的小娘子也不怎麼敢直視他,遇到趕緊躲開。
老張也習慣了,他自個長這樣是天生的,是爹娘給的,姑娘家看了害怕,他隻能躲著點,就是年紀一大把了,一直沒姑娘看上。
這會兒,見她居然不閃不避地看過來,覺得這姑娘是個膽子大的。
鬱離的心思卻活絡起來,將手裡的碗放下,走過去問:“工作時間怎麼安排?一天要殺多少頭豬?錢是現結的嗎?有什麼福利?”
老張卻愣了下,“你真想殺豬?”
“想啊。”鬱離一臉認真,不覺得殺豬有什麼,反正她有力氣,能乾。
老張確認她真想殺豬後,不禁瞠目結舌,然後問道:“你會殺豬嗎?”
“應該會。”
“什麼叫應該會?”
鬱離道:“過年時,我看過村裡的人殺年豬,挺簡單的。”
老張差點笑噴,看過,覺得簡單,所以覺得自己會?
他調侃道:“阿妹,看過不一定會,你要知道,殺豬時可是要見血的……”
殺豬的過程,是一條生命在自己手中終結,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有些人甚至隻是看到,晚上回去還會做噩夢。
鬱離沒和他辯解什麼,隻是問:“我可以來嗎?”
殺一頭豬可是有五十文呢,她很在意這個,要是一天多殺幾頭,那得多少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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