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看見強敵。”白煜月對那位彙報的信徒道,“怎麼把精神域封回去。”

信徒連忙道:“根據槐序大人的吩咐,隻需要與匹配度50%以上的哨兵進行精神鏈接即可……”

白煜月困惑:“不是說聖子要保持五感純潔嗎?”

信徒道:“是的,如此一來聖子們就違背了槐序大人的命令。”

白煜月啞然。在隊伍中隨行的信徒們一直是低眉順眼的模樣,哪怕長嬴說過要刑訊他們也隻會沉默地跪下。平日裡他們隻是無聲地負責衣食住行,仿佛從來沒有自己的思想。直到現在,白煜月才覺得他們的舉止中蔓延著絲絲寒氣。

緊接著,他便感覺到獨屬於向導的精神域向自己湧來。

向導的精神域通常是安靜的、內斂的,從來不像哨兵那樣外放。封寒的精神域更是可以平穩得像空氣一樣,悄悄地觀測敵人,又讓人提不起半點提防。

此刻封寒的精神域像一團聚攏了許多鬼哭狼嚎的高速氣團。明明是氣流,卻比刀鋒還要鋒利。白煜月頓時有點驚奇,他從來沒見過向導的精神域暴//動。他隱隱有些擔心,卻克製不住黑哨兵的本能——向導怎麼敢在他麵前展開精神域。

他與封寒對上視線,便彆過臉,嘴巴抿成一條線,內心的薩摩耶努力將黑哨兵的本能甩出去。

但虎視眈眈的破冰者並不給他們交流的機會。神鷲之主已經預測到他們打近戰絕不可能勝過黑哨兵半分,當即命令群鳥們退開百米之外。

他們從地磚下掏出一根根兩米長的捕/魚/槍,每一個槍口足有半米寬。破冰者們訓練有素地將魚/槍塞進槍口裡,魚/槍前端呈十字型,每一個彎鉤前都有特製的血槽與倒刺,專門用於給深海動物放血。而魚/槍尾端則是笨重的鎖鏈,在移動中發出嘈雜的叮當聲,用來拖拽動物。與深海怪物拔河是所有破冰者的終身試煉。

天空中的群鳥紛紛墜落,融入魚/槍之中,用雙翅為武器保駕護航。

而後一聲尖銳的鳥鳴劃過暴風雪,點點星光升入夜空,拖著長長的流星尾焰,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鋪天蓋地地朝白煜月和封寒壓來。

白煜月微微抬起雙刀,又舉重若輕地放下,一抬一放之間便進入了玄妙的攻擊狀態。刀在他手上,似乎學會了呼吸。

封寒手上沒有拿慣用的槍/支,他這個狀態不適合用槍。但他身邊的漂泊信天翁慢慢抬起翅膀,露出柔軟的絨羽。一瞬間場上的風向都為之一變。疾風沿著建築間的狹窄街道四麵八方地鋪開,而封寒所在的中心處越發平靜。

一部分還在天上的鳥類驚叫著落地了。它們原本憑借特殊的減壓隊列對抗暴風雪,才能懸停在空中。如今氣流一變,它們隻能四下散開,空中宛若菜市場那樣嘈雜,星光黯淡了一半。

封寒還打算利用精神體做點什麼,哪怕他的大腦要被眾多哨兵的聲音擠爆了。

所謂解封,即讓精神域回歸常態。

而他們

這些“紅眼睛”的精神域常態,就是永不停歇的暴//動。哨兵靠沸騰般的精神域,來感知更高維的世界。向導依靠更加空氣化的精神域,大幅度提升與任何哨兵的匹配度,從而探索哨兵感知到的世界,也就是看到所謂的“精神圖景”。

在封寒的感知內,一個個哨兵好像一堆堆腐爛的肉。他從此時此刻便看透了他們死亡的未來,因為任何人都會死亡。腐爛的氣息鑽進他的大腦裡,讓他分外惡心。

他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轉頭一看,白煜月正抿緊嘴巴看著自己。

大概是最終解封必須世因法操作的原因,現在封寒還不算完全精神域暴.動。他對其他哨兵的匹配度大概維持在90%上下。

儘管這個數字已經高得可怕,但封寒依舊沒有感覺到與黑哨兵那種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的鏈接衝動。難道是連他也不可能與黑哨兵匹配?

這樣想著,黑哨兵反倒成為他眼裡香氣四溢的一盤肉,因為他不知道吃下去是怎樣的感覺,所以無儘美化黑哨兵的味道。他覺得自己也挺令人作嘔的,恨不得給自己大腿來一槍。

沒有那麼多時間細想了,敵人的魚.槍已經衝到麵前!

“讓開!”白煜月隻來得及對封寒喊。現在過了遠程範圍,怎麼想也該是他這個黑哨兵去打架。

白煜月的刀上纏滿黑色的漆狀物,那顏色比深邃的黑夜還要深沉,似乎任何光都無法逃脫。從視覺上看那些黑色的、不成形態的精神擬態,好像突破了維度限製的墨痕。

他手上拿了兩把長刀,兩把刀都未開鋒,連一片雪花都不能斬斷。

但這不是和長嬴對戰。長嬴手多,攻速快,所以他要比長嬴更快。但現在魚.槍的速度就像普通子彈一樣迅速,但質量可是子彈的上百萬倍,又是從上往下俯衝的姿態,積攢的勢能堪稱天崩地裂。所以他要和魚.槍硬碰硬。

自從解封率上升後,白煜月好像越來越喜歡挑著敵人的長處打。

這可違背了戰鬥的謹慎原則……

白煜月微微垂下眼眸。

但是他……真的能從瀕死戰鬥中獲得獨一無二的快意!

一聲巨響從刀鋒與鋼.槍之間爆發。崩裂的雪花映出聲波的輪廓,如蒲公英般漫天射出。

破冰者那邊傳來鳥鳴,那是鳥類的歡呼聲。

白煜月聽到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不規則的黑色精神擬態立刻蔓延至他的肩背處,黑哨兵的基因抓緊時間修複這具軀體。白煜月看見了鋼.槍內藏著的精神體,原來這枚第一名擊中他的人正是那位白腹軍艦鳥的主人。

龐大的鳥類壓縮在一個狹窄的鋼製品中,用自己充當武器的推進器。如此可歌可泣的戰鬥態度,他都要為破冰者們喝彩叫好了。

白煜月額頭處青筋暴起,一把刀硬生生改變了魚.槍的前進路線,將沉重的鋼鐵砸進冰層裡。

冰層瞬間炸起龜背似的紋路。而後另一把刀滑了一個炫技的弧度,模仿著飛鳥的弧度在半空轉彎

,又如處刑台的鍘刀一樣將鋼鐵攔腰斬斷。白腹軍艦鳥被從魚.槍中轟出,好像一個豆沙包一樣被甩出十米外。

它軟綿綿地倒在地上,羽毛都黯淡了不少。

白腹軍艦鳥的主人當即跪地吐血。

白煜月走過去,拎起白腹軍艦鳥的翅膀。

這鳥可真大,翅膀一隻手都不能抓全。最柔軟的絨羽都被融化的雪水糊住了,毫無半分觸感。白煜月隨手一甩,將它儘可能扔得遠一點。

隨之而來是愈發憤怒的群鳥。

星光幾乎增亮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鋼鐵誓要將黑哨兵轟得渣都不剩。但在靠近黑哨兵的時候,一大半星光便被氣流攪到一邊。封寒雖然不能用武器,可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敵人欺負白煜月。

留到白煜月麵前的僅有一小半。他不光是在和砸下的魚.槍對抗,也是在和各種鳥類掰手腕。可依舊沒有任何武器能貫穿他,更沒有任何敵人能讓他儘興。

破冰者們似乎回想起了與深海巨獸拉鋸戰的那一天。

深海巨獸沒有名字,有人說它是藍鯨,有人說是海底變異動物,還有人說那是從極樂曼陀天出逃的不知名物種。沒有船員知道那是什麼,甚至不知道他們遇到的是不是同一隻。

但每位破冰者總會遇到那一天。在翻湧的海浪之中,魚叉已經刺入了海底巨獸的皮膚。海底巨獸拚命掙脫,而每位破冰者齊心協力,一起往回拽。鎖鏈時而放長,時而用收緊,利用戰術叫那隻巨獸疲憊。

他們拚命抵抗,不再是為了獲取食物或者是能賣錢的動物標本,而是為了讓船不被巨獸拽翻,那樣整艘船都會被海浪撕毀。有的破冰者會破口大罵,抱怨第一個捕魚的人惹到了海底巨獸。有的破冰者麵容絕望,因為這個巨獸看起來沒有體力限製,他們真的能拖拽成功嗎,他們不會在船上竭力而亡吧?

此時船長就要以古人的航海箴言振奮船員精神:

堅持!堅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等待彩虹出來,它就會離開!

現在好像到了最要堅持的時候。

無數飛鳥折翅在黑哨兵麵前。

他身上染滿了敵人和自己的血,未曾後退一步。

他雙眼無神地看向天空,像在張望下一波遊客,胸膛一直在起伏,大口大口喘氣。

白煜月不斷在內心質問自己,他剛才的戰鬥有故意虐殺敵人嗎?有違背白塔戰鬥準則嗎?有做出違背自己道德的事情嗎?應該沒有的吧,為了避免斷翅的大鳥被魚叉弄傷,他已經故意將軍艦鳥扔得遠一些了。後來發現這些魚叉其實會自動瞄準,他就不再管。這些人還想要他的命,他為了擺脫黑哨兵的本能,已經很努力了。

可是……

戰鬥真的很舒服……

他的精神域一直都很痛苦,隻是薩摩耶精神體幫他屏蔽了。但痛苦未曾消失,他總有幻痛。這個世界上隻有他能體會這種無法言說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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