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來的時候覺得膝蓋好像火燒一般,一時顧不上那股疼痛,踉蹌朝何典陽那輛已經變形的白色寶馬跑去。
風擋玻璃已經碎成一片,零落的散在機蓋和車身周圍的地上,副駕駛位置已經嚴重扭曲,何典陽整個人貼著駕駛位一方的車門,前額上有個血窟窿,此時他早已經失去意識,雙手卻緊緊的握住方向盤。
“教授!”
韓子棟也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神色不複剛才那麼冷漠,他試著去拉車門,努力了幾次卻怎麼都打不開。
他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
幾分鐘之後警車和救護車呼嘯而來,使得本來就混亂的場麵更顯雜亂。
我緊緊扒著車門喊何典陽,他卻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唯有不斷湧出的鮮血襯的他麵色越來越蒼白。
“這位小姐,麻煩你讓讓,我們要把車門鋸開,傷者情況危急。”
有警察走了過來,將我輕輕往旁邊一推。
我哪敢給他們添亂,急忙站開一些,看著他們手持電鋸等救援工具開始擴大救援空間。
我覺得手腳發冷,這股涼意在五臟六腑逐漸蔓延,片刻之後傳到四肢百骸。我僵的動不了地方。
“教授會沒事的。”
韓子棟蹲在我身前握著我的手,胸膛大幅度起伏,顯然也處在恐慌之中。
我哭都哭不出來了,下意識的攥著韓子棟同樣冰涼的手,望著何典陽方向。
十分鐘之後,何典陽被警察從車上抬下來,手臂無力的垂在身旁,頭也偏向一側,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
我和韓子棟隨著醫生一起上了救護車,因為前方有警車開路,所以少了不少麻煩。
到了醫院,何典陽被直接送到急救室。我們被隔在門外,看著門上手術中的指示燈亮起,心已經擰成一團。
在等待的過程中,門口又推進來一位傷者。是直接往太平間方向推的,韓子棟走過去跟醫生說了幾句話,然後將那人身上的白單揭開看了一眼。
韓子棟愣在原地,直到醫生走遠了他還沒緩過神來。
我起身想去問問他怎麼了,卻發現膝蓋處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低頭一看,血混著灰塵黏在膝蓋上,有幾滴順著小腿滴落在地。
片刻後,韓子棟才像經曆完一場浩劫般拖著步子往回走。
“王婷死了。”他顫抖著雙唇,麵色慘白:“剛才開車撞你的也是她。”
我身子晃了一下,又跌回到座位上,接連的打擊使我眼前一片漆黑,大腦來不及運轉,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我以為我會做夢,會夢到何典陽,但直到我意識完全清醒之後我才發現,我什麼夢都沒做。
“醒了?”
手驀然被人握在手裡,因為剛轉醒,我眼前好似被人蒙了一層霧。使勁眨了眨才能看清眼前情形。
韓子棟俯身看著我,一臉憔悴:“感覺怎麼樣?”
我費力的坐起身:“我沒事,何典陽怎麼樣了?”
“教授剛從急救室推出來,現在在icu,禁止探望。”韓子棟眼眶深凹:“你睡了十六小時了。”
我愣了愣,掀開被子:“你上床來躺一下吧,我去看看何典陽。”
韓子棟握著我手腕沒放開:“教授家裡人都來了,王婷那個表姐也來了,你確定要去嗎?”
我不知道何典陽他媽看見我之後會做出什麼舉動,本來要邁開的步子有了些許的猶豫,我咬著嘴唇又坐回原處,決定等他家人離開後再探望。
抬手看了看表,淩晨三點半,窗戶外依稀有朦朧的月色。
“子棟,你休息一下吧。”我將床讓了出來:“你已經快三天沒合眼了。”
他不再推脫,和衣躺在床上,本應朝氣蓬勃的麵龐此時卻顯得有些頹敗,他緊緊閉著雙眼翻了個身背對著我,片刻後肩膀控製不住的微微顫抖。
我揉了揉酸脹的眼眶,靠在窗台邊上。
門被人從外輕輕推開。
察覺到響動,我抬頭看了一眼。宋玉正站在門口朝我招手。
我墊著腳朝他走了過去,見他也是一臉疲態:“學長。”話一出口,眼淚卻像止不住一樣成串往下掉。
“彆哭啊,他家裡人都走了,我帶你進去看看他。”宋玉趕緊遞上紙巾:“這小子命一向硬,你走那年,他媽關了他三天兩夜,滴水未進他都沒餓死。”宋玉聲音有些哽咽,或許是發覺自己一時嘴快,他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沒再繼續開口。
“暖暖,三分鐘你就得出來。”
門開之後,他叮囑了一句,隨後關上了門。
何典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頭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隻是臉上依舊有幾處擦傷。
我趴在他床邊,將臉埋在他手裡,恨不得現在躺在床上的是我。
“何典陽。”
我小聲叫著他的名字,他一絲反應都沒有,往日深邃的雙眼一直閉著,遮住黑曜石般的眸子。
我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暖暖,時間到了。”
我哭的忘乎所以時,宋學長放輕腳步走了進來,看見何典陽後也是一臉惆悵。
他知道我舍不得離開,所以拉著我時稍微使了力氣,半強製的將我帶了出去。
“以後我每天都把你放進來看看他,他肯定不會有事的。”在門外,他拍了拍我的肩:“調整好心態,等著他重新站在你麵前。”
我說不出話來,隻能拚命點頭,等情緒緩和了一些之後向他了解何典陽的傷勢。
宋玉打開手中的病曆:“主要傷勢是在頭部,渾身多處骨折,有一處差點就刺入肺部,不過這小子命大,差了幾公分。”
我心揪在一起,緊緊拉著他的袖子:“那頭部的傷勢會不會帶來什麼影響?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的可能?”
宋玉緩緩合上文件夾,思索片刻:“影響多多少少都會有的,可能是植物人,也可能智商會有缺陷,又或者是失憶,這些都沒有唯一性的,當然,也可能以上情況都不會發生。這主要是看何典陽的狀態。”
我鬆了一口氣,渾身的力氣被人抽走一般,往後退了幾步坐在椅子上,安慰自己。
他能活下來就行,他要是成了植物人我可以伺候他一輩子,智商有缺陷也沒有什麼關係,我陪他一起玩就好了,至於失憶,這更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還是會把他追到手的。
想到這我又有些高興,高興到喜極而泣:“謝謝你啊學長。”
宋玉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給予我鼓勵:“堅強點,一切都會好的。”
四十五天之後,何典陽從icu轉到普通加護病房。
這也方便了他家人來探視,每天我‘偶然’從他病房門口路過的時候,都看見外麵守著幾個保鏢模樣的人,一臉閒人免進的德行。
我每天都灰溜溜的來再灰溜溜的走,帶來的溫暖牌盒飯也都便宜了宋玉或者死皮賴臉非要跟著一起來的韓子棟。
因為眼下探視條件的便利,那幾個保鏢是二十四小時晝夜服務不間歇,就連上廁所也實行換崗製。再加上他那穿著軍裝的母親大人每天來看他,我更是沒有機會進去。
他最近的情況也都是通過宋玉的轉達才了解的。
這天,我照例拎著飯盒來看何典陽,也照例沒有見到他本人,更是照例來到了宋玉的辦公室,又照例聽說宋玉剛好沒吃飯。
“學妹,你天天也見不到他的麵,興致倒是日益見長啊。”他一邊往嘴裡送著排骨一邊揚了揚眉毛:“不過你多來幾趟也好。”
我心裡一喜:“是對他的恢複有幫助是嗎?”
宋玉愣了一下:“不,我是說你這手藝真不錯啊,怪不得當年我說要喝點湯他都不給。”
我托腮叩著桌麵斜眼瞪他:“彆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我做的飯菜一開始不都進了你的肚子了嗎?”
他乾笑幾聲,又慢條斯理的喝了湯:“話說,那個荼雅來了幾次都被我擋回去了,這次她要是再來我可擋不住了啊,你得自己想辦法。現在何典陽他昏迷未醒,算是手無縛雞之力吧?荼雅現在在他麵前就是個女金剛,想要做點什麼可是手到擒來啊。”
“反正我已經辭職了,也不怕天天在醫院守著,學長,你們這招不招護工什麼的啊?要不你跟你們院長什麼的建議一下?工資什麼的不是問題,不給都行。而且我看何典陽他媽對你很好嘛,下次她再來你就順便跟她提提請個護工這事,畢竟她每天日理萬機啊,還要從百忙當中抽空來照顧何典陽,這很不方便,對吧?”
“學妹……我終於知道當年何典陽為啥栽你手裡了……”宋玉艱難的吐出一句話,然後就哭了:“他媽特彆的凶殘,你就為了愛情犧牲我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總覺得最近這兩章好苦情的樣子,不過這章之後,叫獸什麼的馬上就要開始全新的生活。另外,以後晚上八點木有更新的話就晚上十點來看吧,最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時間碼字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