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被芳歇突然抱住的瞬間,毛發倒豎。可等她聽清芳歇說了什麼,心提了起來,難怪她剛才見他神色不對。

芳歇說:“阿姐,師父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船行江南道,路遇南楚的官兵夜襲,船翻了,是同去的藥娘發回來的信,說沒有找到師父。”

江南道中北宸與南楚邊界犬牙交錯,時常摩擦,一艘客船就這樣遭了無妄之災,簡直是晴天霹靂。

群青知道,芳歇兒時因為身體不好養在佛堂內,後來便跟著李郎中行醫,李郎中對她是恩人,對芳歇更勝父親。

芳歇哽咽著,整個身子沉甸甸地壓在她懷中,他雖生得比群青高一些,但畢竟不到十六歲,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手足無措。群青卻不一樣,她是大人了。更彆說李郎中是為了找尋她的阿娘才出事,這叫她心中怎能不愧疚?

芳歇眸中一頓,他感覺群青回抱了他,她摸著他頸後披散的鬢發,將濃烈的安慰與歉疚遞過來,隻聽她冷靜地問:“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我遣走了小鬆,盤算一下這幾年賺的銀兩,差不多能置個宅子,準備關了藥鋪,南下再開一間藥堂。”

“你想離開?”群青問,“去江南道?”

“師父還沒找到,我得給他收屍。”芳歇將頭枕在她瘦削的肩上,“阿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自是陪你一起走。”群青道。

眼下李郎中也蒙難,於情於理,她都沒有讓芳歇一個人的道理,兩人剛好結伴去江南道尋人。

“你聽我說,出宮之事我已謀劃得差不多,燕王妃答應在奉迎佛骨時助我出宮。”群青道,“儀式是冬月初二,這段時日你將銀錢行李收好,在滻河上找一條當日南下的貨船,等著我。”

芳歇一怔,點頭答應:“我等著你。隻是——那些人會放過你嗎?”

“那些人”指的是南楚細作。

“我已找到願意幫我換符信的人,屆時剛好試試,看拿著符信能不能往江南道跑。”群青道,“若他們起疑,我也有應對的借口,大不了等你安頓下來,我再應付他們。”

芳歇立直身子,眸中神色複雜:“阿姐,我不願讓你孤身冒險。接下來在這世上隻有我們相依為命,你要答應我,無論發生何事,你都不要丟下我一人。”

想到他年少失怙,又遭遇此變,群青自然無有不應。芳歇神色緩和:“當日走,這麼急。阿姐你暈船,身體吃得消嗎?”

芳歇不了解她在宮中的處境,群青卻知道,在她如今的位置,想出宮多冒險:“宮中有些牽絆,想跑,隻怕形勢不允,越快越好,遲則生變。”

芳歇剛剛將群青先前討要的沉香丸拿出來,聞言抬眼望她:“這沉香丸,是用來應對那些牽絆的嗎?”

他的敏銳讓群青驚異,芳歇又道:“你說之後,我翻遍醫書,又去信問了師父幾次,都沒聽說過此藥。後來才在一本古籍上翻到

了,是宮闈中的秘藥。”

群青打開藥匣一瞧,發現寒香丸隻有一枚,不由抬眼看他。她要了兩枚。

“這是我輾轉托人從楚國從前的一個流亡民間的老內侍手中買的,隻有一枚。”芳歇道。

“沒事。”群青將藥收起,世事複雜多變,她已習慣不如意,手上有一枚總比沒有好。遠處那老內侍用力敲響銅鑼,提醒著宮女們關閉宮門的時辰到了。

身邊的哭泣嘈雜聲變大,群青隻得彆了芳歇,順著人潮回宮。

隻是她心事重重,走得很慢,不知何時,就與宮女們散開,剩她一人漫步在夜色籠罩下的青磚上。

阿娘的線索又斷了,還折進了李郎中,眼前一切如同揮不去的迷霧。群青心中隱隱覺得,她有些太倒黴了。

難道近日的香燒少了?

但她心知,急沒有用,事情交給彆人,總是鞭長莫及。眼下隻有出去,親自確認,才有揮散迷霧的可能。這一世,她的身體養得很好,她有大把時間可以尋找阿娘。

想到此處,她心中寬慰,感覺到夜風有些涼意,便把綁在身上的披帛放下來,夜風將一縷柑橘氣味送過來。

她看見廊中靠著一個人影,陸華亭剛好貼在柱旁的陰影中,幾乎看不清麵孔,但他身上那張揚的氣場卻令人難以忽視。

群青見過的文官中,沒有人像他這邊喜歡站在暗處,但此人性格一貫肆意,不守陳規。

她倒沒覺得稀奇。許是與剛剛與朝臣爭執過,在此處思考,也許是近日被百官記恨,壓力很大。

群青平穩地走了過去,從這道影子身邊擦身而過。

片刻,群青頓住了腳步。

她感覺到陸華亭的目光跟著她走,她極敏銳,相信自己的感覺,折身走到他麵前。

不會是方才見芳歇,引起了他的懷疑吧?畢竟上一世,她一次都沒有見過宮外的親人。

“恭喜長史,替燕王洗刷冤屈,聲噪朝堂。”群青道。

陸華亭沒有答話,群青覺得,他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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