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尹蘿半夢半醒間,感覺懷裡抱著個什麼。
很像是以前在家睡覺的抱枕。
她使勁往懷裡扒拉了幾下,開始瘋狂蹭蹭模式。
過來看看小姐情況的守二:“……”
傾碧:“……”
守二的眼神裡充滿了“早知道小姐睡醒是這個樣子昨天我怎麼也不可能把位置讓給你”的微妙嫉妒,左右為難該從哪個角度把傾碧解救出來。
傾碧被蹭得腦袋微微後仰,視線還落在尹蘿臉上,發覺她邊蹭邊委屈起來了。
眉心緊皺,眼角向下耷拉,嘴唇扁出一個欲哭的弧度。
好好地睡著覺也能夢中難過,如此嬌氣。
傾碧於是連挪動脖頸的動作都止住了。
尹蘿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截白皙的肌膚——
什麼東……我去!!
意識到她躺在一個人的懷裡,尹蘿當場彈射起飛,連滾帶爬地往床下跑。
守二險些都沒兜住她。
“小姐。”
傾碧喚了她一聲。
尹蘿驚魂未定地回首,看清傾碧的臉後如釋重負:
好險。
差點以為把謝驚塵睡了。
睡前最後見的明明是守二,奈何謝驚塵的手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
驚惶之下,半夢半醒間感覺回到了家、潛意識又分明知道回不去的惆悵都消散了。
尹蘿順了順氣,問:
“你怎麼在這裡?”
話音剛落,身側的守二就把她抱起來了。
尹蘿:“!?”
“小姐昨晚說不敢一個人睡,非要抱著點什麼才安心。”
守二將她放到榻邊,替她穿上鞋子。
尹蘿:……可我不是抱著你睡的嗎?
尹蘿瞥到傾碧默不作聲地下了床,整體動作有點不協調,右半邊身子跟不上正常的速度,明顯是被壓了一晚上麻了。
一瘸一拐地,硬是沒發出半點動靜。
還小心地把床邊那點褶皺撫平了。
糟糕。
良心開始痛了。
尹蘿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洗漱完畢,侍從帶著傳信鳥過來。
“小姐,是蕭公子的信。”
尹蘿眼睛一亮。
昨晚兵荒馬亂地沒顧上這茬,還以為蕭玄舟忘記了。
這是尹蘿第一次以非遊戲視角接到傳信,上次她就注意到信件中的字體是本人手寫,而非玩遊戲時的千篇一律。
蕭玄舟的字不似預想的那麼端正,筆觸鋒銳遒勁,不至疏狂卻意蘊灑脫。
想想他劍修的身份,又合理了。
信並不長。
中規中矩的措辭,說是讓他到家了報平安,還真就是這個內容。
末尾處提及後日會來,倒是還問了一句,她喜歡什麼。
尹蘿想了一陣。
“小姐若要回信,
可令屬下代傳。”
侍從道。
“暫時不必。”
尹蘿說著,
瞄到桌上多了個瓷瓶,“這是什麼?”
守二道:“太清還丹,是謝公子那邊送來的。”
謝家來了一整支車隊的人馬,昨日謝驚塵瞧著獨來獨往,不過是他不喜人跟從隨侍。
尹蘿驚訝地拿起來端詳。
太清還丹可是好東西,受重傷時能拿來吊命續氣,便是平日當作補品吃了也不會因大補而上火。
謝驚塵突然送這個東西給她乾嘛?
看她昨天受驚辛苦,聊表一下人道主義?
借此機會緩和與尹家的關係?
不管怎麼說,收到禮物就是好事。
她的境況交友總好過結仇。
尹蘿思索著該怎麼回禮,忽地看向守二:“他怎麼樣了?”
姬令羽不曾吐露名字,眾人稱呼他一般都是“那個半妖”。
尹蘿直覺他似乎很討厭自己半妖的身份。
守二道:“仍在東廂住著,大公子多派了些人手看管。”
尹蘿起身往外走:
“我去看看他。”
守二頓時放下手邊一切跟上。
速度之快,態度之積極。
尹蘿忍不住多打量她兩眼。
難不成尹飛瀾給她漲工資了?
“小姐在看什麼?”
尹蘿問:“你今日新換了根發帶?”
守二摸了摸馬尾,有些拘謹:
“昨夜探查時不慎被勾破了發帶,才換了這一根。”
“很好看。”
尹蘿不假思索地道。
守二倏忽抿緊唇,過了會兒,壓著語氣道:“多謝小姐誇獎。”
尹蘿朝她笑了笑。
她便又不說話了。
東廂不是間屋子,而是統稱。
姬令羽住在其中最大的一間,屋外站著幾名護衛,看見她來了整齊劃一地行禮。
“二小姐!”
尹蘿沒來過這裡。
血誓締結後,姬令羽這邊沒什麼可擔憂的,她就再也沒關注過他的狀況。
尹蘿並不急著進去,同護衛交談著:
“他的傷處理了嗎?”
護衛:“大公子已經命人處理過了。”
“之前的傷呢?恢複得怎麼樣?”
護衛:“醫師日日都來,說是已經在好轉了。”
那就是還沒好全了。
尹蘿心裡有了底,又問姬令羽最近的狀態、表現怎麼樣。
護衛還未說完。
屋內傳來幾聲連續的響動。
是什麼東西砸落在地。
護衛對視一眼,警覺地開了門先衝進去。
尹蘿跟在後麵探頭探腦。
地上散落著茶壺和碎了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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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被碎瓷片淺淺劃了一道。
看來是想喝水。
夠不到。
護衛們將姬令羽扶起來,尹蘿就近挑了個凳子坐下。
守二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你先出去吧。”
尹蘿道。
守二條件反射地遵從命令,腳步又停了停。
尹蘿安撫地闔眼頷首。
血誓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可傷害對方”的範圍廣到心神動念的地步,哪怕不是由本人親自動手,但參與其中、有這樣的想法,都會受到反噬。
所以尹蘿才敢這麼輕裝上陣,等著時間到了就把人放走。
她默不作聲地觀察姬令羽。
瞧著和上次沒多大區彆。
不如說脖頸上纏著的紗布看上去更淒慘了些。
容貌詭麗,瞳色純粹,耳朵還是充血的。
……嗯?
發情期還在持續嗎?
尹蘿迅速回憶,發現她沒了解過狐狸的發情期長短,罔論還是半妖這種特殊情況。
“你昨晚為什麼會出現在花園?”
她率先打破沉默。
姬令羽靠著床柱,隻垂眼看著自己手背的傷口,毫無反應。
像一尊漂亮的雕像。
美則美矣,了無生氣。
尹蘿注意到這是他斷骨的那隻手,昨晚抱著她的時候雙手還都是墊在下麵的,那個重量、距離、衝擊力……
嘶——
怪不得他能飛奔救人,卻連個茶壺碎片都躲不開。
斷骨後又二次傷害,非同小可啊。
尹蘿短暫思量,還是走上前去。
一碼歸一碼。
終究他救了她。
尹蘿沒有隨意挪動他的手,用帕子一點點清理了血跡,再簡單上藥。
姬令羽就這麼看著她。
屈膝蹲在自己身前,輕輕地搭著他的手,麵對莫大難題似的專注望著他的傷口。
這就是人嗎?
喜歡一個人,卻要鞭打、虐待。
當她無法虐打他,就迅速對他失去了興趣。
隻是為了讓尹飛瀾不要帶走他,她能找的理由有千萬。
她在眾人麵前說愛他。
姬令羽想不出她有任何理由要撒這樣沒有道理的謊。
而她又為什麼非他不可?
他見過彆人訓不聽話的狗。
故意冷落,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狗就會逐漸馴服。
尹蘿上完藥,見姬令羽的指尖似疼極了輕微抽動,順嘴吹了一下。
“……”
“……”
空氣安靜得仿佛有人在這裡做真空打包流水線。
感覺狐狸精和我都尬住了.jpg
尹蘿沒好意思抬頭。
她無法解釋什麼叫做“在正常世界和平年代生活久了的人對斷手斷
() 腳看上去也是個人的同胞所做出的同情舉措”
。
頭頂上方的視線有如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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