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龍九子,子子各彆。

——這是世人對琅琊王氏王丞相各子的唏噓評價。

縱使王丞相曾創下“王與蕭,共天下”的豐功偉業,但其六子,卻無一能承。

此後,雖然王氏子弟不愁無官可做,但始終無人再入朝堂權力的最高層,隻能退守江州。是時,魏朝大權則由譙國桓氏、潁川庾氏、汝南袁氏把控。

直至王盛與王蠡這對堂兄弟的出現,琅琊王氏才重歸中央。

而相較於王蠡幾乎不加掩飾的政/治進取心與權勢欲,王盛則顯得異常淡薄、逍遙。

即使,王盛才是如今琅琊王氏的家主,承擔著興盛王氏的責任,但他在執掌中書短短三年後,便生隱退之意。

而那一年,也正是桓氏之亂平息之年。

後王盛辭去中書令之職,便隱居會稽,再不應中央征召,又過了幾年,才如其父輩一般,出任江州刺史之職。

也是因王盛的隱退,王蠡才能得承其位,入鳳池台而為王中書。

謝不為隨蕭照臨下車,看著眼前身穿深黑色道袍、灰發長須、獨立在高聳的城門下而顯得有些渺小的王盛,無端憶起了他曾聽聞過的王盛與王蠡之間的齟齬。

道是當年王盛辭了中書令之職後,本欲攜全族退居江州,但王蠡並不肯放棄琅琊王氏在中央的權位,就與王盛起了爭執。

而對此,王盛也沒有強求,是故,自那之後,琅琊王氏便隱分為兩支,一支在後來隨王盛退守江州,另一支則隨王蠡一直縱橫臨陽。

念及此,謝不為忽然福至心靈,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王盛此來的意圖。

果不其然,在和蕭照臨一同與王盛步入城外驛亭之後,他便聽到王盛開門見山道:

“此本不該為外人所知,但如今已非尋常,老夫自也不忌。”

王盛斂衽微拜,“不瞞殿下與謝公子,琅琊王氏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為兩族,我雖不敢說對王蠡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可確無所與,還請殿下與謝公子察其內情。”

謝不為先是卻後半步,避開王盛之禮,後聞言眉心微蹙,不自覺暗暗握了握蕭照臨一指。

蕭照臨指節微動,回視謝不為一眼,又沉吟片刻,才對王盛道:

“孤不明白,王都督是為何意?”

按照聖喻,王盛現已無官職在身,而蕭照臨仍稱王盛為都督,不過是尊其從前在朝之清名。

王盛緩緩起身,目光掃過蕭照臨與謝不為的親昵姿態,再徐徐移開了視線,舉目望向了亭外遠山間變化詭譎的沉沉雲霧,眸中便有陰翳流動。

正有朔風陣陣席地而來,吹得其道袍寬袖獵獵,也襯得其身形略顯蕭索,可也莫名為其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的風度。

“夫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也。*王蠡所為,便為此玩火自焚,而我卻勸阻不得,也確愧為王氏家主。”

他慢慢轉過身來,而這次,則是直直看向了謝不為,“然則,此不該

禍及琅琊王氏全族,故老夫腆顏前來,是為求殿下與謝公子明辨此中罪愆,勿要牽連長居江州的王氏子弟。”

謝不為眉頭緊擰,卻並未回話,而隻是複側身避了避,將自己完全掩於蕭照臨身後。

蕭照臨隨之負手於後,是為牽住謝不為的手,再朗聲答道:

“王都督所言,不是孤該思慮的,但既然王都督已未得召而至臨陽,不如隨孤一同入宮,請陛下明辨其中是非。”

其言語方落,亭外侍衛便按劍靠近,是欲捉拿王盛入城。

然而王盛卻不為所動,甚至還泰然抬袖,捋了捋唇邊髭須。

“我並非糊塗之人,知曉就此事而言,陛下或是殿下的意見皆非關鍵,而關鍵則在於——謝公子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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