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卓然沉聲反問:“你們可有憑證證明李道長是野道士?崇玄署可有出具文書,佐證李樂隻未曾報備?”

“若沒有,你們又如何能認定李道長是野道士,是騙子,”公孫卓然拍桌怒道。

他麵上雖生氣,但心底也沒有個準信,比起夏南濉不知李樂隻的情況,他可是從他兒子那知曉,李樂隻是真的野道士,並未去崇玄署報備。

而現在他能硬氣到底,敢和夏南濉拍桌叫板,也是知曉李道長早已動身前往揚州,隻能盼其早已平安順遂報備,得到崇玄署的認證。

夏南濉便無理再拿野道士說事。

趙司馬啞口無言,他的確拿不出任何證據,也沒有崇玄署出具的文書指證李樂隻是野道士,是騙子。

無助地看向夏南濉。

夏南濉沒有看他,轉動著茶盞道:“倒是小看你了,沒嘴葫蘆也長了嘴能咬人了。”

公孫卓然麵色冷然,“比不上夏巡察使。”

兩人對視間,火藥味十足。

比起青州火藥味濃濃,李樂隻倒是悠然自得。

二十天前。

李樂隻帶著徒弟坐船前往揚州,在路上時教導高明禮算卦的本事,也樂得看他去找船上的水手替其算卦。

至於算得準不準,看水手們驚喜的模樣,便知有的還是準的。

可見高明禮在算卦一事上,比他這個做師父的有天賦。

想當初他老師教他的時候,龜甲,茭杯等等學了很久都算不出來,他老師還說他是朽木不可雕。直到後來他學習掐算後,他老師才沒有把他趕出師門,說他終於學會最簡單的了。

李樂隻還記得他老師說出這句話後,他師兄弟五花八門讓他都要看不清的眼神,有悲痛,有震驚……

神情太複雜了,他都要分辨不出來,大約是因為他太菜了,師兄弟們都對他投來憐憫,又或者是覺得他真的好菜,從來沒見過哪個人能像他這樣的,百裡挑一,天賦菜到數百年難得一見。

李樂隻不願回想。

還記得自那以後,師兄弟們都不愛和他說話,還好,沒多久師兄弟們又和他和好了,沒有因為他太菜不和他玩。

這件事他已經忘記很久了,大概還是觸景生情了。

也不知道他穿越後,老師會不會高興,以後不用擔心他這個拖油瓶畢不了業了。

回過神來,見高明禮算得起勁,李樂隻也沒有去打擾他。日子便在李樂隻時不時教導高明禮中度過。

七天後,船靠岸了。

李樂隻和高明禮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甫一下船,就看見在碼頭等候的人。

李樂隻看著他們翹首等待的模樣,還以為有達官貴人與他同船,沒想到他剛一走下去,就見到那群人迎上來問道:“道長可是從大安縣前來揚州的?”

“不是,”李樂隻矢口否認,出門在外,還是要多長點心眼,誰知道對方是不是過來

尋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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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徒弟,”李樂隻回頭叫上高明禮,遇到這些不知道要做啥的人,李樂隻連高明禮的名字都不敢喊,免得暴露了自己。

李樂隻越過那些人,正要離開時,眼前突然又出現那張麵容,方才攔住他的人又道:“在下是刺史府的人,道長可是姓李?”

“我姓木,”雖然對方說了自己是刺史府的人,李樂隻也不相信,又沒有憑證能夠證明,誰知道是不是假的。

來迎接的人還是頭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看了看李樂隻,又看向渡船上,沒有看到身穿道袍的人下船,眼前的人是他要等候的人,卻又說自己並不姓李。

那人想了想,一拍腦袋,從懷裡拿出令牌,舉到李樂隻的麵前,笑臉相迎道:“李道長,在下真的是錢刺史府中的人,你瞧,令牌是做不了假的。”

“小人名叫錢四,是錢府的長隨,這次是奉了刺史的命令,請您去府中一敘,還望李道長莫要推脫了。”

李樂隻是錢四做長隨多年,頭一次感到棘手難打交道的人。

他從未見過有誰像李樂隻這般,不給刺史大人的麵子,單單口頭去請差點讓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因此事,錢四對李樂隻十分的“看重”,免得一不留神,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了,他不好回去交差。

*

李樂隻看清眼前的令牌,上麵刻有“錢”字,看了許多書,也知道一些這個朝代的情況,知道揚州刺史的確是姓錢,在這等大事上,應該沒有敢冒充錢刺史。

畢竟,這可是相當於一省的省長,想清楚刺史的身份後,李樂隻猶豫了。

突然去見省長,他不會有什麼地方會冒犯到刺史,然後掉腦袋吧。

還有,刺史為什麼要見他,他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就是一個算命的,還是個半吊子算命,除了掐算這麼簡單的東西,其他厲害的,學的都很一般,不會是,他的事傳出去,刺史想見識見識他有沒有傳聞中那麼厲害?

可……他隻要一露手,刺史不就知道他隻會簡單的東西?難的一點也不會……

李樂隻很猶豫,又不敢多問,隻能盼著刺史府裡沒有其他的道士,否則,他都不能裝下去,就要被人當場拆穿了。

李樂隻默默給自己算一算,是吉事……

莫名的,他有點不敢相信……

直到他來到刺史府門前,人已經來了,想要退縮已經是不可能的。在錢四的帶領下,他硬著頭皮走進去。

隨後,他便在廳中見到穿著素色的淡青道袍的年輕人,那人頭上簪著木簪,麵容清秀中又靈氣逼人,眉間點著朱砂,一雙丹鳳眼微闔,似是聽到了動靜,鳳眼撩起,有幾分淡漠地看向他這邊。

李樂隻頓住腳,果然,他是算錯了吧,刺史府裡不止他一個道士,他的真實水平不會要在他徒弟麵前被拆穿了……吧。

李樂隻猶猶豫豫,沒有踏進去

() ,麵上淡然出塵,沒有表露出心底半點情緒。

坐在位上的少年站起來,他走到李樂隻的麵前,先向李樂隻見了禮,然後對錢四道:“錢叔,看茶。()”

“?????⒚[()]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錢四點出少年的身份,眼神在兩人之間打過轉後,放心下去吩咐人準備茶點。

而李樂隻知道眼前的少年是錢刺史的兒子後,他沒有為少年的身份感歎,而是感歎這個朝代對道教的推崇,居然連刺史的兒子都是道士打扮,在家修行。

難怪會讓道士去崇玄署報備,接受朝廷的管控,上頭人推崇道教,民間紛紛效仿,若沒有崇玄署監管,不知有多少人招搖撞騙,打著道士的名頭讓人去喝符水賺錢……

想著想著,李樂隻就想到了自己,他現在的情況好像也差不多,原來反派竟是我自己,李樂隻差點沒繃住臉色。

要不,找個道觀再進修一下,也好不墜老師的名聲,老師對不起,在下在異界要給你丟人了。

李樂隻心底默默給尚不在此世界的老師上三炷香,以表自己虔誠懺悔,希望他老師能夠收到。

*

李樂隻也同少年問好後,知曉少年名諱叫錢溪,尚未取字,平日裡會去青雲觀清修。

青雲觀是揚州最大的道觀,香火旺盛,李樂隻知道後,想起自己的妙道觀,不禁感歎一句,有機會他也想去青雲觀進修進修,等學到真本事後,他的妙道觀也能起來了。

隨後李樂隻又問了問青雲觀的情況。

錢溪道:“青雲觀隻有一師一徒,青雲觀的老道長最近遊曆去了,最近青雲觀由他的徒弟接手,李道長來揚州,可是要去崇玄署報備?”

“是,”這種事李樂隻也沒有藏著,也不必藏著,他的來意刺史一定調查清楚了。

錢溪:“李道長前去崇玄署之前,還要前去青雲觀一趟,雖說有縣令出具的文書佐證可在崇玄署報備,但想要穩妥,還需有名的道觀替李道長擔保,這樣崇玄署那邊才不會刁難李道長。”

還有這種事……

李樂隻頭都要大了,誰能想到隻是報備一個道觀居然有這麼多手續,還要找有名的道觀擔保,也難怪,這樣層層篩選下來,原本沒有去報備也實屬正常,不僅要和縣令搞好關係,還要來揚州和青雲觀搞好關係。

這對於一個社恐而言,簡直是災難,是折磨。

如非必要,他真的不想和人打交道。

“若是我不能得到青雲觀的擔保……”

錢溪笑了,他道:“李道長不必擔憂,青雲觀的擔保不難,隻要經過他們考察知曉你是有本事的人,是不會為難你的,現下的雲道長也是很好說話的人,性格溫和。”

知曉對方是性格溫和的人,李樂隻放下心來,隻是也不知道自己的掐算,在雲道長麵前能不能入眼。

同錢溪交談一番後,李樂隻也搞清楚了青雲觀的情況。

此時,刺史也忙完公務回來。

見到李樂隻後,鷹隼的眼神打量著他,似是

() 要看透他是否是有真本事的人。

見李樂隻神清骨秀,麵色淡然出塵,通身氣質恍若仙人,心底便信服了幾分。當然,這一切還是因為李樂隻算出殺害他學生的凶手,將其繩之以法。

原本就知曉其有本事,現下見到真人後,更信了幾分。

錢刺史道:“李道長來揚州一趟不易,不如在府內小住幾日,平日裡可叫我兒陪同道長在揚州走一走。揚州景色宜人,不會讓李道長失望的。”

“承蒙大人厚愛,隻是在下乃山野村夫,自在慣了,”李樂隻猶豫後還是將這話說出來,和刺史住一起,太提心吊膽了,他怕是住上幾日,這幾日裡都要睡不好覺,還不如去外麵找間客棧住一住。

“李道長若是不習慣,我還有一間兩進的小院,那地清幽,不會擾了李道長的清靜。”

“這……”再推脫下去就是不給刺史的麵子了,李樂隻也隻能接下,再次感謝一番刺史。

刺史擺擺手道:“還是我要謝過李道長,若非李道長找到殺害宣無的凶手,我也不知我得意門生竟死在一船夫手中。”

刺史長歎一聲,語氣十分惋惜,宣無的確是他得意門生,也是有望一朝得到探花位的人才,隻是可惜,回揚州路上居然遇到刁民奪命。

刺史恨極,恨不得將高大壯淩遲處死。

胡縣令修書於他時,他已大動肝火一次,否則他也無法在李樂隻麵前麵不改色,隻是提起這件事時,還是忍不了心生怒意。

這些暫且不提。

胡縣令在信中,提起過李樂隻,也正是這一封信,李樂隻入了刺史的眼。

刺史知曉李樂隻不僅算出高大壯一案,還對於雍州楊家有恩,從本事,從人脈,都注定他要交好李樂隻。

何況,他還得到一些消息,周家一案也有李道長的手筆。

誰能想到李道長一卦,便將盤踞多年的周家連根拔起。

這樣的能人,可不是他能夠得罪的。

*

原來死去的人是刺史的得意門生,所以,刺史才願意留他住宿。

李樂隻放下心來,俗話說,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無功不受祿,平白拿了彆人的好處那一定會有陷阱在等著自己。

是他多心了。

又同刺史聊了幾句,並和錢溪約了時間去青雲觀後,李樂隻領著他徒弟告辭了。

由錢府的仆從在前麵帶路,住進了兩進的小院子。

小院子地處偏僻,不遠處是一條河,再過幾條街又是揚州最繁華的地方,雖看似在鬨市,但來到了小院子處,又十分的清靜,這樣好地段的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這原本是少爺學習的地方,老爺為少爺科舉準備的,後來少爺考中秀才後,又去了青雲觀清修,這宅子算是空了出來。裡麵吩咐人時常過來打掃,沒什麼灰塵,李道長在揚州的時日安心住著,有什麼需要的派人來喊我即可,定會替李道長安排妥當的,”錢四邊打開院子邊同李樂隻說道。

“好,有勞了。”

院門打開,走進去是長長的回廊,院子裡頭種著一棵鬱鬱蔥蔥的桂花樹,此時正是桂花即將要盛開的時節,院子裡已經能聞到桂花的香味。

因錢四說過,這院子曾是錢溪讀書的地方,李樂隻便沒有選擇主院,而是選擇左右兩側的廂房,他和他徒弟一人一間。

將東西放下,送錢四出去後,李樂隻才回到屋內將一切安頓好,又去廚房那看了一眼,廚房裡還有尚未用完的柴火,至於吃的,是沒有的,倒是廚房後頭,有一口水井,裡麵還有井水。

李樂隻打了幾桶水,親自動手在廚房裡燒些洗澡水,前幾日在船上,沒什麼好條件,也隻能三日一洗,這還是因為是吳家安排的大船,否則,在船上哪有洗澡的機會。

受了人家的恩惠,也不知該怎麼回報才好。

他不是醫生,現在也沒有現代醫療器具,真不知道該怎麼讓不孕不育的人有孩子,這件事還要交給中醫,他最多能替吳家算一算,能治療不孕不育的好中醫在什麼地方。

想到這裡,李樂隻將這件事放在心底。鍋裡的水已經咕嚕咕嚕燒開了,李樂隻準備好自己的洗澡水後,又拎了一些冷水放進鍋裡,免得鍋燒壞了,順帶給他徒弟也燒一鍋。

同徒弟打了聲招呼,李樂隻回屋清洗。洗漱好後,他換上乾淨整潔的衣服,將原先身上的道袍換下,穿上一件普普通通的月白長袍布衣。

來了揚州,又不是青雲觀的人,穿上道袍太顯眼了,換上平常的裝束也好在揚州城內逛一逛,領會揚州的風土人情。

*

揚州夜裡風景繁華熱鬨,比起現代的都市也不遑多讓,到處都是人來人往,若說有不同,也隻是兩邊都是古色古香的街道,行走的人穿著古代的衣物服飾。

長長串起來的花燈懸空掛著,為這座城市添色加彩,兩邊都是買著各種小玩意的商販,倒是像入了古玩街,也有不少賣糕點小吃的。

讓李樂隻從未見過的,也不敢想象的,便是此地的道教昌盛,他路過不少小販,小販攤上都掛有陰陽魚的掛件,有的還會賣小小能當裝飾的羅盤,還有賣玉做的小龜甲,還有木製的茭杯,更有搖簽,隻要付出兩文錢,便能搖上十次,獲得的簽子便能帶走。

李樂隻看到不少少男少女圍在攤子旁邊,搖簽體驗,這種文化,和他那個世界並無差彆,他那邊也是會有各種活動,隨處都能看到售賣和道教有關的周邊,甚至是他們學校還會和醫學院一樣,開義算,不收一分錢替有緣者算卦,這種義算,還是會加進學分裡麵。

不過這些活動和他無關,他老師沒有放他出去,也因為義算占比的學分多,他一直沒能湊夠學分,一直沒有畢業,想老師給他想想辦法,他老師擺擺手,對他說也無能為力,學校的規定可不能因他一人破壞。

所以,看到揚州有這些和算卦有關的活動後,李樂隻心動了幾分,他找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的攤位,看著老者上麵擺著的東西和方才那小攤販的沒有什麼

不同,便問道:“老人家,你這裡也是兩文錢便能搖簽嗎?”

老者搖扇的手停下,微闔的眼睜開,等他看清李樂隻的麵容後,麵上的笑頓了頓後,後又當作沒事人一樣,笑著道:“能是能,但老道不解簽,也不會解簽。”

“沒事,出來玩玩。”

李樂隻付了兩文錢後,便拿起簽子搖了搖,連搖出上上簽,十根竹簽排排擺放,全都是上上簽,驚得老道也坐起了身體,伸過頭看著攤位上的上上簽,後又抬頭看著也有所驚訝的李樂隻。

咂巴咂巴嘴,摸著胡子道:“我還是頭次見十抽上上簽的。”

“我也是,大概我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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