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自由之盾 【他抱著自己在無聲流……(1 / 1)

信徒交付自己的靈魂,神明送出了永恒的愛意。

*

蟲族的星艦穿越過氣層,整個062號星球灰蒙蒙一片,厚重的火山灰覆蓋了一切,當陸斯恩等人戴著防護麵罩踩在地上時,立馬驚起了一片煙塵。

所望之處,滿目瘡痍。

所視一切,皆為廢土。

腳下的火山灰幾乎有三指那麼厚,每一腳下去,都不能一次性徹底地踩到地表。

星艦上的蟲族百分之九十都下來進行搜尋了,他們背著沉重的設備,探照燈亮在不見天日的星球上,到處都是灰霧,可見度低到可怕,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找到什麼,難度近乎比登天還困難。

但即便如此,在這一路上,沒有任何一隻蟲族喊累、抱怨。他們每一個人都在低頭尋找著,試圖在蟲母曾經活動過的範圍內找到一點點有用的線索。

這不僅僅是出於對蟲母的追隨,更是源自於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愧疚——明明有著超前的科技技術,可他們隻是一心沉浸在蟲母出現的喜悅之中,誰都不曾注意到星球上悄然發生的變化,這才令新生不久的蟲母一直都置身於危險之下,而這般情緒更盛的則是陸斯恩……

銀白色直長發的高階蟲族緩步走到了那座坍塌的山洞前,腦海中回放著近日所經曆的一切。

是他派人毀了那艘星艦上的中央控製盤,毀掉了小蟲母可以逃離這顆星球的唯一希望,他的行為似乎與最初想要殺死蟲母的意誌沒有任何的差彆……陸斯恩甚至忍不住問自己:你到底乾了什麼?

噠噠噠。

腳步聲靠近,無需回頭,陸斯恩也認得出來,是艾薇和安格斯。

“這場火山爆發,是我沒有想到的……”安格斯不負往日的漫不經心,他的神情有些沉重,目光落在灰蒙蒙的破碎石堆上,步子緩慢,抬腳踢開了石塊。

地下露出了一截灰撲撲、有些破損嚴重的被子。艾薇認得,那是她親自放上“垃圾船”的物資,當時還選擇了相對而言比較適合男孩子的簡約條紋,隻是現在……沒有用了。

安格斯繼續踢開那些礙眼的石塊,當沉甸甸的火山灰被掃除後,藏在石頭下麵的更多東西都露出了淒慘的模樣——缺了頁子、焦黑到無法辨認的書冊、滿是汙跡的寬大衣服、被折斷了刀刃的匕首模型……

安格斯的視線一寸寸掃過,他緩緩蹲下撿起了那把從中間斷裂的匕首模型,低聲道:“之前送出去一個仿阿琉斯軍刃的小把件,看得出來,小蟲母挺喜歡。”

這一次沒有了隱形追蹤蜂的轉播,於是高階蟲族們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山洞裡,他們近距離地觀察著蟲母曾經生活了幾個月的地方,那些方方麵麵的細節,每一處似乎都能令他們聯想到蟲母、聯想到原先活躍著的精神力鏈接。

“嗬……”

艾薇忽然笑出了聲,她啞著聲音道:“真是可笑……我們因為上一任蟲母,而對這一任蟲母連坐了一切的罪惡,但是最後換來了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了!誕生了才幾個月的蟲母再一次消失了……”

“可那些錯誤,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現在好了……什麼都沒了……”

盛開時無人眷戀,隕落後天地驚惶。

安格斯:“等——不一定的!”

紅發的高階蟲族猛然起身,擋在麵罩下的雙眼極亮,他看向艾薇,“你不是拆下過一個小飛行器上的控製盤給他嗎?說不定他已經坐上那艘老舊星艦飛走了!”

艾薇一愣,還不等她說什麼,一直沉默的陸斯恩迅速轉身,銀白的蟲甲附著於肩胛脊背,他身形靈活,在黑沉沉的荒野穿梭。

安格斯和艾薇見狀立馬跟了上去,幾人一前一後,很快就趕到了最初蟲母發現報廢星艦的位置。

經過了一場熔岩的洗禮之後,原本高大的樹木幾乎全部消失,潮濕的草甸乾枯一片,但在所有的燒灼物之下卻找不到任何金屬零件的殘骸。

“沒有殘骸,說明有可能已經離開了。”安格斯摸著下巴,眉頭微皺,但心裡卻總覺得還有什麼不對勁。

陸斯恩安靜地觀察著每一處細節,片刻後他道:“不對,這裡絕對不可能是星艦的起飛地。”

銀發的高階蟲族半蹲,抬手輕觸那些隻在地麵上露出半截、被燙得焦黑的樹樁,“隻有一次燒灼痕跡,星艦加載動力和能源而起飛時,勢必還會產生滾燙的熱流,但這裡明顯隻經受過一次。況且……這裡並不是一個適合蓄力起飛的位置。”

陸斯恩站起來看向安格斯和艾薇,“不是這裡。”

艾薇沉聲道:“那還有一個有可能的地方——湖邊。”

她改動過追蹤蜂的參數,因此當陸斯恩說這裡不存在星艦起飛的痕跡時,艾薇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蟲母格外熱衷的“戲水”活動。比起陸斯恩和安格斯偶爾的關注,艾薇幾乎時時刻刻都盯著轉播視頻,再加上控製盤內被她親自銷毀的追蹤器,她本人自然最為清楚哪裡最有可能是第二個屬於蟲母的秘密基地。

“走!”

三人相視一眼,再次往山林的另一邊趕。

希望這一次,他們能夠收獲一個好消息……

與此同時,因塞特外的自由星域內,一艘看起來破破爛爛、表麵發黑的小型星艦正在整個浩瀚的宇宙中飄蕩著,比起那些巨大的星體、星團,它小到可憐,宛若蜉蝣。

天藍色的星雲格外璀璨,渺小的星艦緩慢地行駛在宇宙塵埃之間,一點一點遠離著因塞特星域西方的邊際。

星艦內——

黑發的青年身上裹著半截破損的大外套,這是之前留在星艦中用於墊零件的,但因為前夜忙於奔波逃竄,根本來不及換衣服,以至於顧棲到現在都還□□著手臂、胸膛,下身掛著半截邊緣燎出焦黑的半褲。

他正睡著——蒼白的皮膚上零落灰色的汙跡,手指、腳踝上則有很多細碎的傷痕。顯然夢中人睡得並不舒服,他眉頭緊皺,眼角是乾結的淚痕,嘴唇不安分地半張,沙啞破碎的呼喚斷斷續續地從口中溢出,卻模糊在了孤寂的空氣之中。

恍然之間,青年的眼皮劇烈顫動,下一刻他“唰”地睜開眼睛,瞳孔瞬間縮小,襯著深色的虹膜好像蒙了一層霧。

顧棲劇烈地喘了口氣,他撐著發抖的手臂坐起來,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肉。黑發青年推開身上的外套,赤著腳、踉蹌趴在星艦厚實的玻璃上向外看去。

此刻哪裡還能看到那顆曾被火海淹沒的星球,有的隻是陌生且無邊無際的宇宙星空,甚至連方向都無法分辨。

“唔……”

顧棲整個腦袋都疼得厲害,連精神都有些不真實的恍惚。他掐著自己的手腕以保持清醒,視線掃過整個小型星艦的內部——空落落的,一如他上來的時候,隻有他一個。

之前的回憶重新降落到腦海裡,顧棲記起來是蜂托起這艘小型星艦讓其借力而升空,隨後是漫無邊際的熔岩,吞沒了冒泡的湖水,也吞沒了立在斷崖邊上的蜂。

“黃金……”

顧棲覺得整個人都開始難受了,眼睛發燙、喉嚨生澀,熔岩蔓延之下的景象如一幀幀畫麵席卷他的大腦,每一寸神經都在呼喊著已故者的名字。

石榴、蘭花、海藍、螢石……以及黃金。

每一隻低階蟲族他都記得,記得它們的模樣,也記得它們因何而離開自己。

顧棲扶著牆壁起來,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撿起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在自己的肩頭——就像是他的鎧甲,他試圖用這點粗糙的布料阻擋蔓延在後背和心臟的冷意。

肚子中發出饑鳴,腳步也格外虛浮,黑發青年走過廊道,餘光掃到了半開的核心艙……之前的記憶緩緩上浮,他明明記得自己是關了門的。

心臟跳動的速度瞬間加快,顧棲猛然上前一把拉開了沉甸甸的金屬門。

裡麵和他那天所見並無差彆,但在核心箱頂上,卻放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顧棲記得,這個小玻璃瓶是螢石撿來的“垃圾”,因為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光,所以被同樣會發光的螢石撿了回去,甚至還寶貝似的獻給了顧棲,被他小心地放在了山洞中專門的收藏角裡。

隻是當初離開的匆忙,什麼都不曾拿上,卻不想這個玻璃瓶被放在了這裡。

顧棲走了過去,將瓶子拿在手中。玻璃瓶很小,就像是貴族喜歡用的迷你香水瓶,一指長的高度,瓶麵上生著浮雕,以至於有些朦朧看不清裡麵裝著什麼。

他緩緩拔開蓋子,指甲蓋大小的瓶口中是很多細碎、閃爍著光芒的小砂礫。不知道為什麼,當顧棲看到蓋滿整個瓶底的淺金色時,凝固在眼底的淚水再一次無法克製,靜默無聲地湧了出來。

那些砂礫溫暖而散發著奇異的力量,當被他握在掌心裡時,一閃一閃,就像是黃金圍脖上金棕色的短絨、像是螢石會發光的蟲腹、像是海藍飛舞在空中的鱗粉……

手指收緊,顧棲握著小小的玻璃瓶,懷抱著自己的肩膀無聲地流淚。

追隨著蟲母的信徒們獻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它們自蟲母的口中得到了名字、在蟲母的心中永遠占據了一席之地,直到時間的儘頭……

等哭夠了、難過完後,顧棲擦乾眼淚,他在星艦內翻翻找找,找到一段純黑的細繩子,係著被擰緊蓋子的玻璃瓶掛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垂下的小瓶子正好靠近著胸腔內心臟的部位,就好像它們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邊。

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顧棲又恢複成了以前那個在荒原之星上親手埋葬了A02後無依無靠的模樣,傷痛已經加身,一切的悲哀也無需多言。

餓到整個胃部抽搐到痙攣的黑發青年潦草地翻出星艦上剩餘的營養劑,已經過期的液體有些渾濁,但此刻容不得嫌棄,黑發青年麵無表情地撕開包裝,將那帶著股淡淡酸味的液體灌入喉嚨。

在短暫的枯坐後,勉強恢複點兒體力的顧棲開始了一場地毯式的搜索。隻是當他把整個星艦都重新掃蕩了一圈後,年輕的蟲母發現了很多被藏在角落裡眼熟的東西——肉乾、被單、醫用噴霧劑、疊好的衣服、放在椅墊下的匕首……

每一個物件都被很好地藏了起來,就好像生怕被黑發蟲母以外的人發現似的。

這一刻,顧棲忽然想起了更多的細節——他想到了那天早晨黃金帶回來的野花束,想到了黃金身上那股有些奇怪的味道,想到了偶爾半夜似乎有低階蟲族悄悄起開山洞的微小動靜……它們中的每一個都在為了這一場離開偷偷地為新生蟲母做著準備,可顧棲自己卻因為大意而忽略了最嚴重的問題……

所以一切的小改變實際都發生在他的眼皮子之下,隻是因為太過習慣、太過放心而忽略了全部。

摸著手裡失而複得的物資,顧棲甚至忍不住思考,是不是那群大家夥們早就察覺了什麼,它們知不知道更換了控製盤後星艦的可承載數量?它們會不會覺得是蟲母自始至終都在用一場騙局來獲得低階蟲族們的信任?或許它們早就知道了一切……

真實的答案顧棲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它們總是義無反顧地幫著自己,哪怕以生命為代價……

“這樣的代價,真的太過盛大了……”盛大到像是一場送彆。

將手裡的物資整整齊齊地放好,顧棲垂著眼睛,一一處理了自己的傷口,換上那還有著陽光氣息的寬鬆衣物。黑色的長袖、長褲,以及一雙從“垃圾堆”中淘到的合腳短靴,鋒利的匕首被綁在腿側,以便隨時抽出用作武器。

青年從衣擺撕下一截純黑的布條,緩緩纏在了自己依舊有些發顫的手腕之上,手指蒼白,血痕在醫用噴霧劑的作用下淡了許多,但每次用力抓握,依舊有種自虐般的疼痛。

忽然,一陣斷斷續續的心音緩慢地、就像是受天氣影響的音頻般傳來——

【在……哪兒……】

【找不到……】

【蟲……母……】

【繼續……找……】

即便這聲音再模糊,顧棲也認得出來,是那幾位高階蟲族的聲音。

黑發青年勾了勾唇,他有些惡意地想最好找不到、最好是認為他這個臨時蟲母死了才好。

顧棲控製著自己的心神,不對那些“聲音”做出任何的反應。經此一事,他不願意在和那些蟲族摻和上任何關係——不論是想殺他的、還是想幫他的,顧棲一個都不想理會,畢竟他想要的已經消失了,也永遠換不回來了……

青年脖頸上掛著的小瓶子在收攏的衣襟下悄無聲息地閃過微光,就像是一道庇佑的守護符,牢固地將年輕蟲母保護在那層虛無之下。

一切裝備好的顧棲站在操作台前,眼下他在這陌生的星域裡幾乎是滿目茫然的情況,根本不知道該朝向哪個方向。在短暫的思考後,顧棲看了看電子屏上有限的能源,牙一咬,乾脆將方向調整到了正西方讓其一路自動駕駛,能飄哪兒算哪兒,反正他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

這一次,就看命了……

茫茫自由星域,這是脫離了三大主星域、無勢力管理、常年出沒星盜的地域。在這裡時常出現殺人越貨的勾當,畢竟光從“星盜”兩個字中就能看出這一項職業是以什麼為主。

不過星盜也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為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他們從來不會動來自三大星域內任何一個標有官方、政府標誌的星艦,至於那些缺乏護衛隊的零散商用星艦,就是容易被盯上的過路小肥羊。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星盜都以“惡”為名。

此刻,名為“自由之盾”的最大星盜團悠哉悠哉地路過自由星域的西部邊緣時,一直舉著望遠鏡、翹著二郎腿觀察窗外星體的現任星盜團團長銀河忽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藍色的眼珠裡閃爍意外。

銀河扶了扶臉上的麵具,他招手道:“OMG!鯊魚,你快過來看看!”

“看什麼?”格外低沉的聲音響起,說話人是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大塊頭,膚色黝黑,五官立體,劍眉星目,挺鼻厚唇。他剃著光頭,飽脹的胸肌幾乎要把黑色的衣服撐爆,結實有力的雙臂上布滿銀灰色魚鱗似的紋路,一直隱沒於袖筒。

“囉嗦什麼,叫你看就看啊!”銀河把望遠鏡塞到了“鯊魚”的懷裡,指了指遠方,“喏,你仔細看看,那裡是不是飄著個什麼?”

“鯊魚”皺眉,眯著眼瞧了一會兒,“是個星艦,看起來像是幾百年前的老型號,應該是人類那邊的家夥。”

“或許是要發現多年前人類帝國遺失的寶藏了?”銀河聲音一挑,立馬呼喚著整個星艦上的人,“快快快!給我撈!把那個小破爛星艦給我撈上來!”

“鯊魚”盯著銀河的後腦勺看了半天,冷哼一聲,“要是你再惹出事情,彆指望我會給你收拾。”

“哎呀!放心放心,你快收了嘴裡的尖牙吧!可彆把我的小寶藏嚇壞了!再說了,我是那種惹事的人嗎?”銀河的表述聲情並茂,抑揚頓挫。

哪怕是早已經習慣了他說話方式的“鯊魚”都不免有些生理不適地皺了皺眉頭,他摸了摸自己果然探出頭的尖牙,忍不住低聲咒罵:“該死的!這個世界上誰能受得了他?”

銀河可不管,他像是要去見什麼尊貴的客人,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換上了一身純白的貴族式禮服,寬簷帽上插著倍顯純潔的白羽,肩披同材質的羽毛披風,高貴、優雅,宛若一隻驕傲且華麗的白天鵝。

他走到一眾星盜小弟麵前,昂著頭,伸著脖子,用那貴族的腔調詢問,“哦——我可愛的小醜魚下屬們,今日你們的團長是最奪目的嗎?”

“是!”齊刷刷的回應,但每一位回答完的星盜小弟都不約而同地按了按自己的胃。

“那麼——”銀河看向落地窗外小小的那抹痕跡,揚聲道:“全速前進,讓我的騎士們捉回那塊人類遺落在外的小寶藏吧!”

身披星辰的星艦火力全開,不到十分鐘,就已經靠近了那艘破破爛爛的小型星艦。

銀河以手為扇衝著自己的下巴扇了扇,有些嫌棄道:“好破,好臟。”

“鯊魚”麵無表情,“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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