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慈悲為懷,降下了甘霖。

*

小型星艦上的東西一應俱全,作為一個已經有著三年之久外出星際遨遊的人來說,該準備的東西顧棲一個不落。因此在剛一上星艦後,他便把這幾隻汲取著自己身上溫暖的小家夥們都放入了小型保溫艙,內置有醫療噴霧,剛啟動的瞬間,乳白色的氣體便覆蓋在它們身上,原先肉眼可見的傷痕在一點點減少。

但外殼略微閃爍著銀灰色光芒的那隻蟲明顯情況更差,半截畸形的蟲肢無力地耷拉在純白的軟墊之上,當他身側的同伴們都逐漸恢複力量、有時間眨巴著複眼觀察四周時,這隻可能落下殘疾的蟲還歪歪扭扭地躺在原地,那些醫療噴霧於他的蟲肢而言似乎沒有什麼作用。

顧棲擰眉,他小心伸手將這隻小家夥單獨抓了出來,餘光撇見他們乾癟的肚子時,顧棲並沒有將那兩隻死鳥扔進去做食物,而是重新拿了溫熱的牛奶,用小盆裝著放了進去。

幾乎是在嗅聞到牛奶香的瞬間,三隻大小不一的蟲就湊了上去——那隻體型最大的蟲明顯在照顧另外兩個最初蜷縮在一起的小家夥,他會主動用蟲肢將牛奶盆扒拉到合適的位置,又小心的讓兩個小家夥足以碰到溫熱、乾淨的飽腹之物,至於他自己則一直等到他們喝完了,才小心的撐著身體開啟用食模式。

另一邊單獨被顧棲放在工作台上的蟲耷拉著腦袋,被擦拭得露出半截銀灰色的外殼很光亮,就像是某種反光的鏡麵。

顧棲用注射器吸取一部分牛奶哺育到蟲的口器邊,正好看到工作台上巴掌大的小蟲子正努力昂著頭,試圖將能夠喚醒自己身體機能的液體吸入身體。

弱小,卻又堅強。

顧棲眼底浮現出一層溫暖的光,他緩慢調整著注射器的位置,讓趴在工作台上的蟲不至於太費勁地揚起腦袋。

能夠進食是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好的狀態,但比起這個,顧棲更擔心的卻是這隻蟲畸形的前足,那些起不到太大作用的醫療噴霧足以證明這幅傷勢的嚴重性……隻是還不等他做進一步的檢查,稚嫩著急的聲音便在腦海中響起——

【媽媽、媽媽!】

【是媽媽的味道!想要媽媽!】

【奶……媽媽……】

細嫩的、有些屬於嬰孩的尖銳,但語氣中的快樂卻無法抵擋,那幾隻已經喝了牛奶的小蟲子真的把顧棲當作了媽媽,此刻正扒在保溫艙透明的玻璃上望眼欲穿。

他們長得並不好看——在這幅狼狽的境況下,即使他們擔有“高階蟲族”的名頭,但才從卵中鑽出來沒多久的身體卻根本撐不起那樣一個厲害的稱謂——他們甚至比顧棲第一次見到的低階蟲族還要弱態,倉皇的身體像是在風中倒塌的枯草,缺乏生命的活力。

但是幼年態的高階蟲族發育很快,他們在剛從蟲卵中脫離的那一刻開始,就擁有了視覺、聽覺、嗅覺,以及小部分的攻擊力,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他們身體的成長,他們各個部位的感官也會一點一滴的相應增強,同樣在外形上也會經曆極大的蛻變。

而現在,營養不良、從蟲卵中出來不久的幾個小家夥其實並不能完全看清周圍的事物,他們的視線是朦朧、模糊不清的,但在這像是數塊馬賽克構成的視角之下,足以他們看到、並認出媽媽的影子——

蒼白的,清瘦的,黑色的半長發,單薄玲瓏的手腕,以及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暖香。

甜甜的,像是蜜一般的滋味,幾乎令他們看直了眼睛——即使他們所能捕捉到隻是模糊的色塊。

坐在工作台前的顧棲一愣,他扭頭就對上了三對大大小小的複眼——

體型最大、通體是黃褐色的蟲仰著腦袋,他的外形略接近燈蛾,隻是翅膀像是萎縮一般藏在身後,口器細微地聳動著,正眼巴巴地盯著玻璃之外的青年,蟲肢佝僂,似乎想要展露出自己更完美的一麵。

比起他略隱忍的表現,另外兩個蟲就更明顯了,一隻在潮濕的噴霧下露出了同樣黃褐色的軀乾,正炸開著身後短小且肥的翅,窸窸窣窣扇動個不停,試圖引起“媽媽”的注意力;另一個在臟汙之下似乎掩藏著深紅,體型略窄,同樣探出來的翅也動著,頻率格外迅速,想要比自己的同伴更能吸引到“媽媽”。

尤其當他們發現黑發青年轉頭看過來時,翅膀震顫地更厲害了。

“唔……”顧棲輕吟一聲,他忽然發現這些幼年期的高階蟲族還是有點傻氣在身上的。

他起身打開保溫艙,一手一個蟲、還有個掛在他的手臂上,將蟲子們利落地轉移到了清洗機內,第一頭便見幾隻蟲扒拉著自己指尖想要攀上來。顧棲用手指按住了最大那隻的腦袋,低聲警告道:“我不喜歡臟兮兮的家夥。”

隻一句話,就讓三個小家夥安靜了。

蟲母說的話,之於還未曾生出自我判斷力的幼年高階蟲族來說就是聖旨,他們迷茫且窄小的腦子現在裝不下太多的東西,但卻足夠藏在“媽媽”這兩個字眼。

於是有了顧棲的警告後,蟲子們安安生生地蹲在清洗機內,任由黑發蟲母打開機器,在一陣細微的水流下被衝洗乾淨了身體的各處——雖然他們很討厭水,但隻要能夠得到“媽媽”的喜歡,那就怎麼都好。

在清洗機運轉的同時,顧棲也沒閒著,他手動將治療噴霧撒在了另一隻蟲的畸形肢體處,那裡的傷估計有些日子了,裂口、變形、發膿的問題撞在一起,對於並非專業醫療出生的顧棲來說是個難題。

“嘖,這怎麼辦呢……”

黑發青年有些為難地摸著下巴,他很害怕這隻蟲會撐不過今晚……

在他“聽”到那些來自荒蕪星球的呼喚後,顧棲便為此加速了自己的行程,他從重生至今早就完全接受了自己蟲母的身份,雖然對於“蟲母是蟲族的核”這句話他並不太認同,可對於所有低階蟲族的愛護和追隨,顧棲卻全部記在了心裡。

礙於最初時的遭遇,他下意識地排斥著高階蟲族,徑自將高階蟲族與低階蟲族劃分為兩個部分——他可以溫和的、甚至是喜愛地接受所有的低階蟲族,但對於高階蟲族卻總保持著警惕與防備,敬而遠之。

初時感應到這些求助的呼喚後,顧棲本以為它們來自於低階蟲族——當初在那顆星球上,不能與低階蟲族們產生精神力鏈接一直是他心頭的遺憾。有時候顧棲會想如果那時候他就完全接納蟲母的身份、同時也被蟲母的血脈所認可,他是不是就能知道那群大家夥們在想著什麼了……是不是還有可能帶著它們一起離開……

隻是當他真的來到因塞特星域後,才發現發出求救的是幾隻幼年期的高階蟲族,而非是他期望中的存在。屬於蟲母的職責與某種難言的、近乎於看待孩子的心緒在浮動著,令他無法坐視不理。

某一瞬間,顧棲更加理解蟲母的存在了——那不僅僅是在整個蟲族至高無上的核心,更是會垂憐自己子民的神明。

於是顧棲選擇了停留,也選擇了救助。

不僅僅是他在接受蟲母身份時享受著來源於精神力的饋贈,蟲母的使命也在被顧棲逐漸的理解中得以再一次發展。

這是一個雙向的互助,同時也更緊密地聯係起了顧棲與自己所擁有的蟲母血統。

望著工作台上這隻即將陷入昏厥的小家夥,黑發的漂亮蟲母輕輕歎了一口氣,像是無奈、像是妥協,“真是的……那隻能試試了。”

話落,青年站起來,他起身走向另一側的臥室,動作迅速地褪下展露出完美腿型的工裝褲,隻穿著一件寬鬆的大T恤坐在柔軟的床墊上。

很快,某種瑰麗卻又詭譎的變化發生了——

體態清臒的青年半撐著手,那原先□□、蒼白的雙腿並攏著,位於髀罅的皮肉開始以肉眼可以捕捉的速度向內合攏,緩慢無聲,白到近乎反光的肌理一點一點在無言的沉默中完成了新一輪的異變;那些變化宛若蝶翅上的鱗粉,一片一片、密密麻麻進行著無聲的活動,如果距離足夠靠近,你會看到細小的八角形粉斑一粒一粒地從蒼白的皮膚上翻起來,又轉移覆蓋露出了另一側的肉粉……細微卻也迅速。

於是腰腹下的皮肉開始轉向生嫩的肉粉,薄薄的、清透的潤澤上湧,原本屬於人類皮膚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豐腴、嬌氣的蟲尾。

這條尾巴胯部略肥、線條流暢,薔薇紅的縫隙從T恤的衣擺下裸露出半截,像是豎起的蚌口形狀,四散、暈染著花瓣似的紋理,綺麗生豔,令人有種想要一探究儘的衝動,但很快又被蟲尾的主人拉扯著衣服覆蓋了進去。

不論多少次,這條屬於蟲母的尾巴總是足以勾起人們心底最隱秘的**,那是一種對於非人生物的向往,是藏在倫理背後無人知曉的深淵密地。

顧棲輕喘了一口氣,從靈活的雙腿到肉感細膩的蟲尾不過是一瞬間的轉變,他略微側坐、蜷縮著下半身,蒼白的手指覆蓋其上細細摩挲著——

這是他在長達三年的旅途中偶然發現的情況,當這條蟲尾出來並被撫慰的同時,肉紅色的體表可以分泌出一種淡金色的液體,也可以將其稱之為“蜜”,正是當年在山洞中他誤以為自己“尿床”而鬨出的烏龍。

回想當時的情況,顧棲還是忍不住會笑出聲,可惜他的承諾沒有兌現,當他徹底掌握了自己的身體機能後,原本答應要給那群大家夥的“蜜”卻不曾實現……

他無奈歎了口氣,遏製住自己總是不停回憶過往的衝動。

顧棲低頭專注於自己的蟲尾,微涼的掌心輕輕貼在蟲尾上,即使是屬於自己的觸碰,都會令他有種不自在的感覺,不是抗拒,而是這條尾巴過於敏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棲總覺得他身下的蟲尾似乎又長大了點,甚至連敏感度也提升了一個檔位……

若有所思的青年斂著眉頭,隻在不到五次的指腹剮蹭過,拉絲的淡金色液體就附著在了他的手指之上。因為蟲尾在行動上的不便利,顧棲乾脆放出了淡色的精神力,它們搖搖晃晃地靠近不遠處的清洗機和工作台,分彆將三個濕漉漉和一個昏昏沉沉的蟲子們給提溜了過來。

柔軟的被子被洇濕了一片,剛一落地的幾個小家夥就動著口器自發地往顧棲的方向靠近——他們能夠嗅到蟲母身上甜滋滋像是蜜糖一般的香,那是叫蟲都口舌生津的程度。

但拖著蟲尾的青年卻用精神力擋住了他們的身體,隻冷淡道:“不要動。”

潛意識中,他排斥高階蟲族過於靠近蟲尾狀態下的自己。

在黑發蟲母出聲的瞬間,幾隻幼年態的高階蟲族立馬僵硬了身子直在原地,對比一開始的興奮,他們開始變得瑟瑟縮縮,小心翼翼地收斂著蟲肢和蟲翅,連細微的、沾染在蟲甲上的水珠都不敢輕易抖落下來。

他們在輕微地發顫著,隻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來自“媽媽”的排斥。

蟲族對於蟲母的情緒感受格外靈敏,僅僅是些許的排斥,這幾隻幼年體的高階蟲族就像是被狂風驟雨摧殘的小野花,東倒西歪地零散在床墊之上。

顧棲有一瞬間的心軟,但依舊用精神力隔絕了他們的靠近——基於高階蟲族曾經給他的感官,黑發青年很難自然地接受他們的親昵。

就像是曾經高階蟲族們因為上一任的蟲母而遷怒剛剛誕生沒多久的顧棲,而今顧棲因為心理上的排斥拒絕了幼年體蟲族們的靠近。

——雖然至今年輕的蟲母都不知道那些高階蟲族的殺意到底因何而來。

不過問題不大,這個答案在顧棲當年坐著星艦離開因塞特星域時就徹底不在乎了。

眼下,幾隻瑟瑟發抖的幼年期高階蟲族們相互蜷縮在一起,他們小心地抬著腦袋打量著不遠處彎曲蟲尾、側身坐在床墊上的青年,即使他們的視力很模糊,像是蒙著一層雨霧,但那近乎蒼白與烏黑的色塊中夾雜著肉粉,每一處都令他們無法移開視線。

那是他們的“媽媽”啊!

冷淡起來的顧棲很唬人,亞撒為什麼是“哥管嚴”呢?其中80%是因為他喜歡、憧憬著顧棲,剩下的20%則是因為顧棲生氣後的冷淡令亞撒無所適從、甚至會產生無限的恐慌,於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亞撒幾乎從不做會惹顧棲生氣的事情。

此刻黑發青年隻神色淡漠地打量著不遠處的幾個小家夥,他蒼白的指尖從蟲尾一側蹭下了一層附著在指骨上的淡金色蜜液,便伸著手臂,輕輕懸空在情況最差的那隻蟲的上方。他的聲音很輕,但也足夠對方聽到,“吃吧。”

得了許可的蟲仰著腦袋,幾乎是竭儘全力的狀態,指甲蓋大小的口器上下聳動著,他很小心翼翼,霧蒙蒙的複眼裡閃爍著微光,整個口器雖然半含住了蟲母的指尖,但卻控製著力道與開合,沒有絲毫的碰觸。(審核你好,這是脖子以上,真·蟲子吃主角手上的蜜)

淡金色的蜜液很香甜,甜到令整個乾癟虛弱的身體重獲活力;在甜美之後,一股淡淡的腥鹹襲來,刺激著他的味蕾,當他忍不住吸吮著、恨不得以一己之力全部吞下這些拉絲的、半粘稠的液體。

但顧棲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黑發蟲母忽然抬起手腕,他看了一眼口器落空、頗有些委屈巴巴的小蟲子,唇邊終於浮出一抹淡淡的笑。他開口道:“行了,我可沒有那麼多給你……”

撫慰蟲尾後所能分泌的蜜並不多,勉勉強強能把幾隻幼年體的高階蟲族喂一下,礙於眼前這隻傷的最重,顧棲到底還是多給了對方一點。

接下來,黑發青年如法炮製,把不多的蜜液給剩下三隻小家夥們都喂了一遍,幾乎每一隻蟲族在品嘗過那甘甜的味道後,都忍不住探著腦袋、轉動著複眼,跟隨著顧棲的手指移動——像是幾隻眼巴巴等骨頭的小流浪狗,可惜顧棲是無情的主人,他無視了幾隻小蟲子的渴望,冷酷地用精神力勾來潮濕的毛巾將略微濡濕的蟲尾擦了擦。

而藏匿於青年肩胛上的金色紋路忽然一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閃電般地又隱沒於蒼白的肌理之下,不叫任何人發現端倪。

“啊……忘記還有床單了……”

在顧棲的身下,眼熟地又洇濕了一小片。

黑發青年無奈地抹了一把頭發,乾脆支著手臂把屁股下麵的床單扯了下去,東西剛剛扔在地上,那幾個重獲活力的小家夥們就扒拉著床墊滑下去、窩在了那團被弄濕的痕跡上——口器吧嗒,隔著一團布料吸吮著被單上甜滋滋的液體。

顧棲:……

理解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

顧棲眼角抽了抽,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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