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無聲地在昏暗之下藏匿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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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撒很討厭那副在達布斯宅被精神力震得粉碎的畫布,但他又不可抑製地會想如果有一天那副畫背後所代表的意思變成了真的,哥哥又會是什麼樣兒呢?
當年在晚宴的暴怒之後,回到家裡的亞撒就做了一個夢,比起過去總是朦朦朧朧、像是蒙著層紗的畫麵,這一次卻格外清晰,清晰倒他能夠記得夢境中的每一處細節——柔軟洇著潮濕汗液的發絲,落著薄紅時而輕顫的眼尾,被吻地腫脹發紅的唇,潮紅的鼻尖和臉頰……
他看到了一個活色生香的哥哥。
而這樣的夢也斷斷續續陪著他走到了今日。但無疑,每一次夢中的亞撒都滿懷虔誠地去“褻瀆”他的神明。
此刻,郊區的彆墅中,正小心抱著一團柔軟的被子、半坐在地毯上,身體斜倚在床邊已經陷入沉睡的紅發alpha隱隱動了動眉頭,或許是因為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以至於某些記憶再一次浮現,令他又陷入了那道充滿了綺麗的夢境之中……
那是華麗的王座,上麵鋪著金絲勾勒的絨毯,黑發青年躺靠在那裡,他披著屬於國王的猩紅披風,厚重的布料遮擋了蒼白的肌理,反而有種令人想要撕碎一切的淩虐感。
但亞撒並沒有那樣做,夢中的他已然成為了這個帝國的掌權者,代表著權利的王冠頂於頭上,手裡的權杖沉重而華麗,此刻卻被他隨意地丟落在王座之下。他隻身上前,一步步走近那位“霸占”了原屬於他的位子的青年。
黑發青年露著一條豐腴的肉粉色蟲尾,顏色有種嬌氣的生嫩,半遮半掩的肚臍之下伴隨著肌理的紋路,有一道若隱若現、猩紅如閉合蚌口的縫。這條尾巴瑰麗得像是某種收藏品,姝豔的桃色自帶薄紅,暈染著深深淺淺的粉。
連接於青年下腹的尾巴似乎比以前更加有肉感,勁瘦的腰肢兩側胯部略寬,連帶著尾部也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一路蔓延,腹麵一側露出模糊的、顏色略淺並在緩慢發育中成型的腹節,直至微翹的尾端才隱沒於無。
那是一種透著詭異的漂亮,漂亮地就像是神明的造物。
夢中的亞撒很大膽,他因為知道這是夢境,反而會逃離現實中的小心翼翼。
他大步上前,半跪在王座之下,蜜色的大掌輕撫上那條尾巴,滑膩柔軟,溫潤如玉。就像是撫摸著某種珍惜之物,亞撒微微直起身子,仰著頭緊緊盯著夢中的青年,赤金色的眼瞳中閃過了某種深沉的渴望。
他所仰望的神祇似乎懂了什麼,一直懶洋洋靠在王座上的青年終於矜貴地挪動身體,半俯下身,微涼的指尖挑起alpha的下巴,一枚輕到如羽毛的吻落在了亞撒的額頭。
——是一個充滿疼惜的吻。
可已經長大的亞撒不想要這樣的吻,他變得更加貪婪且大膽,在得到了神祇的額吻後,紅發的alpha勾了勾嘴角,他對上青年黑漆漆的眼瞳,輕聲道:“哥哥教我的,要禮尚往來。”
他總是渴望著屬於顧棲的一切,在這一場多年的久彆之後,他已然無法克製自己的愛意,隻好仗著夢境,在黑發青年的麵前抒發著自己沉甸甸的愛,並幻想著對方會溫柔且同樣愛戀地回應自己。
夢中,亞撒飽含思念與繾綣,啞聲呼喚道:“哥哥,快回來吧……”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已經迫不及待在想要把你擁抱在懷裡了。
——唰。
光年之外,猛然從夢中驚醒的顧棲摸了摸潮濕的後脖子,他心有餘悸地扯開冰絲睡衣低頭看了看,昏暗的光線下足以看到青年臉上的驚異。
“怎……怎麼回事?”
順手點開床頭的燈,冰絲睡衣拉起來,被顧棲用手指固定在半空中。
他低著頭皺眉盯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那裡蒼白且光潔,可以摸到一層薄薄的肌肉,明顯是屬於人類才有的腰腹形態,體溫微涼。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但顧棲還是感覺有種近乎恐怖的戰栗感存在著——就像是即將被巨大的野獸一口吞噬到腹中……
而在夢中,他也正被一巨型的野獸壓在利爪之下,即將麵對滿是獠牙的獸口……
那野獸並非是滿身絨毛的一團,而是光滑冰涼,像某種巨型的冷血動物,隱隱有細密、堅硬的鱗片硌地顧棲皮膚發麻,如同一條蟒,緊緊地纏繞住他的全身,但似乎又多了些薄霧升騰的水汽。
“噫……”打了個寒戰的黑發青年撓撓頭,疑心自己是不是白天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才會導致自己做這種可能被野獸吃掉的夢……
搖搖頭,把那股怪異感從心中剝離,本想起床喝點兒水的顧棲忽然發現被撩開的衣服下,有什麼淡金色的花紋在腹側一閃一閃。
“這是什麼……”
他顧不上喝水,快速走到另一側的落地鏡前,衣服、褲子三秒內被扒了下來,隻穿著一黑色的底褲赤條條地站在鏡子前——
青年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蒼白到一種反光的境地,似乎也隻有那頭黑發、眼睛以及唇和隱有肌肉的胸膛是顏色最濃豔的地方,但在此刻,閃爍著的淡金色花紋如遠古的圖騰明明滅滅地在他的身上閃爍起伏。
不過這樣釣魚執法的情況,已經不止發生一次了。最開始顧棲還會好奇、著急,但隨著這幾年裡每隔一段時間就能看到的金色紋路,他早已對此心無起伏。
顧棲在鏡子前緩慢地轉了一圈,從肩胛開始到脊背,又交叉著穿梭過腰腹,最終彙聚隱沒於人魚線的末端,這些淡金色的花紋在暗色的室內冒著微光,有種瑰麗的夢幻。
他伸出指尖輕輕撫摸過金色的紋路,它們交錯地在黑發蟲母的身體上勾勒著,那似乎是一對……卷曲蜷縮起來的翅?
顧棲喃喃:“這是表明快成熟了嗎……”
或許在不久的以後,這位千百年難得一見的王血蟲母就會完成自己的成熟態轉變,而這些浮動的金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在年輕蟲母所未曾注意到的下腹,隱沒於黑色純棉底褲之下有一簇小心綻開的金色格外地與眾不同,它坐落於臍下5、6厘米的位置,那是一朵嬌嫩的、幾乎從中心完全對稱的花型蟲紋,由金色的細線勾勒,若隱若現地鑲嵌在青年蒼白的下腹,交錯於更加隱秘的深處。
無疑,那即將到來的成熟,將會引起整個蟲族的巨大撼動。
將潛藏在心裡的疑惑收攏,顧棲去浴室裡洗了個溫水澡,等再出來的時候看了看時間,發現距離星艦靠岸沒多久了。
當初他自己開著小型星艦離開因塞特星域後便一路往赫蒙特星域前進,路上運氣不錯,在進行星艦補給的時候正巧遇見了開往聖浮裡亞的大型星艦,那個速度比起小型星艦要快一倍不止,於是顧棲一合計,便收拾了行李、轉賣了開過幾年的小型星艦,直接買了一等艙的船票。
此刻顧棲裹著浴袍站在落地窗前,一等艙的房間很寬敞華麗,那是上輩子他無法接觸到的階層,但有些東西在這輩子卻輕而易舉地實現了……
黑發青年有些奇怪地勾了勾嘴角,黑沉沉的眼瞳倒映著窗外整片燦爛的星光——每一次看到一望無際的宇宙時,都會令顧棲有種無言的震撼,那是用言語都無法形容的美,是卷動著的星雲和漂浮的塵埃,生生不息,就像是他所經曆過的這一場時間輪回。
時常,他會慶幸自己生於這個時代。
窗外的宇宙無邊無際,沉思著的顧棲想起了自己一路來遇見的各種人和各種事:在冬日下相逢的少年黃金暴君;相識於女神雕像下、最終卻斷了情誼的索蘭;意外結緣的西德·奧萊托斯和林奈;在荒原之星遇見的薇薇安和老查理……以及那群在原始星上的低階蟲族們。
望著不論看過多少遍都會被驚豔的星空,毫無困意的他試圖梳理一下這場穿越了時間的旅行——顧棲有種直覺,當他真的觸摸到真相的那一天,應該會為某個答案而熱淚盈眶吧。
又看了一眼時間,黑發青年收斂了思緒,他伸了伸懶腰,開始收拾自己鋪了半個屋子的行李……帶給亞撒的禮物,還是再檢查一遍吧。
夜色漸深,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天空中繁星閃爍,那近乎能夠被觸摸到的月光揮灑著銀白的光,冷冷清清,偶爾被飄來的雲層遮住半截,又很快在晚風的幫助下揮退遮擋。
聖浮裡亞星,維丹王宮內,早已經病入膏肓的費格·蒙卡哆哆嗦嗦地從床上爬起來,他在女仆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向自己的書房。
短短三年的時間,他蒼老地極其厲害,病痛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他對於這身病骨的接受和對死亡的等待,偶爾伺候在費格·蒙卡身側的女仆會覺得這位枯瘦佝僂的帝國掌權者像是在贖罪一般地自我折磨……可是,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人是需要國王去贖罪的呢?
費格咳嗽著,他艱難地坐在書房內的沙發上喘息,聲音斷斷續續地指揮著女仆從抽屜裡拿出那張照片。
照片的邊緣已經微微泛黃了,但費格卻隻對這張愛不釋手,他顫抖著指尖牢牢捏住照片的邊緣,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上麵有些泛黃的畫麵——
年輕矜貴的王子殿下和前途不可限量的軍校生,照片上看起來是那麼的郎才女貌,尤其那位黑發的少女,五官出眾、氣質張揚,像是一顆什麼時候都烈烈燃燒的太陽,能夠吸引一切靠近她的人……自然也包括費格·蒙卡。
良久的沉默後,費格對著靜默在身後的女仆道:“她漂亮嗎?”
女仆聲音很穩:“漂亮。”
“當然了,她咳咳咳咳……她是最漂亮、最優秀的女alpha,她本該是我的王後。”
像是回光返照,費格在一陣咳嗽後忽然有了力氣,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這個亞撒被迫聽了無數遍的故事——
“她叫埃琳娜,是個平民,好不容易考上了萊特蒂斯,所以她很努力。”
“她告訴我,她想要成為優秀校友,想要在自己的家鄉開連鎖的機械修理店,然後壟斷整顆星球的生意,她要賺錢、要星際旅行……明明那麼優秀,願望卻那麼平凡,所以我告訴她——或許你可以走的更高更遠。”
“她笑著問我還能走去哪兒。”
“於是我說,成為我的妻子好嗎?我是王子,是王室內定的下一任繼承人,成為了我的妻子後,她也將變成整個蒙瑪帝國唯一的王後。”
“但是……她打了我一拳。”
費格喃喃著忽然安靜了下來,身後的女仆很有眼色地發問:“然後您治她的罪了?”
“哈,怎麼可能?”費格哼笑,“我還是很喜歡她,所以準備第二次求愛,誰知道……”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又一次重複道:“誰知道,他們說她不見了。”
又是一陣沉默,在壓抑的氣氛中隻能聽到費格·蒙卡艱難的喘息,他的精神狀態似乎在一瞬間跌到了穀底,隻能抖著手、努力將自己的視線聚焦著,“王室、貴族,他們要追求血統,於是我就成了被趕鴨子上架的‘種馬’,誰管我喜不喜歡呢?”
費格冷笑一聲,“可我偏偏要挑一個雜種繼承王位,以後整個蒙瑪帝國的血都要不乾淨了……他們罵著肮臟的下等人,可等千百年以後,他們的子子孫孫也會沾染上下等人惡臭的血液……哈哈哈咳咳……”
粗粗喘了口氣,費格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咳在照片上的血跡。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擦拭,又沉沉道:“況且我知道,那個小雜種很厲害,達布斯家族的老大還點兒被他打死哈……等以後他的權利越來越多,這個國家應該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吧?”
費格知道自己藏在骨子裡的是無法克製的懦弱,很多他想做卻不敢做事情的被亞撒做了,於是他便將亞撒當作是自己對整個帝國複仇的工具——他知道亞撒是不可控的,但那又如何?費格不在乎。
隻有不可控的野馬,才能讓蒙瑪王室、讓蒙瑪貴族們產生懼怕。
他又喘著氣笑了笑,啞聲說:“真好啊、真好啊……”
正如女仆所想,他在贖罪,向誰贖罪呢?向他曾經愛過的埃琳娜。
當年他本可以阻攔一切的,可當聽到自己有可能失去屬於王室的榮光時,他怯懦了——所謂的愛情抵不過高位的誘惑,但他依舊可以將一切怪罪在外物之上。
他喃喃:“真的很好……”
懦弱的王子愛上了平民身份的alpha少女,可他又恐懼著屬於自己王儲身份會被剝奪,於是在裝聾作啞後又理所當然地開始憎恨王室、憎恨貴族,他以一種幼稚的手段當作是對整個王室的報複,他說自己深愛眷戀著那位名為埃琳娜的少女,可在這麼多年來,遊走於其身側的男男女女卻從不曾少過……
虛偽,裝模作樣以及虛張聲勢的愚蠢。
於是當病痛來臨的時候,他認為是自己對埃琳娜的不忠而引起的神明的懲罰,於是他開始接受著疼痛並將其當作是對埃琳娜的贖罪,可此刻正身處於遙遠星域之外的埃琳娜卻從來不需要費格的歉疚——於費格·蒙卡而言埃琳娜是初戀時的白月光,難以忘懷;於埃琳娜而言,費格就是她求學路上遇見的麻煩王子,但也算福禍相依,至少她在成為蟲母後擁有自己喜歡的幸福。
於是這樣的現實,便更顯的費格·蒙卡“深情”的滑稽了……
這位帝國掌權者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站在不遠處的女仆格外安靜,直到十分鐘後,她抬手落在了費格·蒙卡的脖子上——一片寂靜。
隨後女仆按亮了聯絡器,麵色冷靜地打給了國王秘書西德·奧萊托斯,“他死了。”
聯絡器對麵沉默片刻,立馬道:“好,一切開始準備。”
這一夜,原本沉寂的維丹王宮變得嘈雜,來來往往的王公大臣們連衣服都沒穿完好便著急地坐著馬車、進了王廷,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充滿了令人深思的算計——胸有成熟、滿心茫然、恐懼後怕、坐觀成敗……
身為國王秘書的西德行色匆匆,這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