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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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的話題,是有關於蟲族的過去、有關於當初高階蟲族們的殺意,可當愷因的手那麼自然而然地從黑發蟲母的腳踝上掠過、佯裝為整理褲邊的動作後,整個會議上的氛圍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走向——
艾薇·金翼探究地看著愷因,那位疑似是人類帝國國王的紅發alpha,他的年紀似乎被定格在了二十八九的狀態,俊美、優雅,但也伴隨著不可被冒犯的神威。可就是這樣的人,卻在上一秒毫不在意地半蹲在地上,為顧棲整理了褲口。
不過當然,這樣的舉動對於看在眼裡的高階蟲族們來說,本該如此。隻是比起明顯種族不同的人類alpha,他們更加希望是自己來……
而比起艾薇平靜的觀察,陸斯恩和安格斯的神情變化就明顯得多了。
他們依舊不曾想起過去的記憶,但烙印在靈魂深處對於蟲母的渴望卻讓他們無法接受愷因麵對顧棲時的親昵與曖昧——這一刻,習慣於用倨傲裝點自己的他們甚至想不顧一切地擠開可惡的人類alpha,然後臣服在黑發蟲母的麵前,虔誠地親吻對方的手背,甚至是足踝。
早就因為黑發蟲母的存在而被頻頻打臉的安格斯按耐不住,他橫眉,深紅的眼瞳裡藏匿著戾氣,“既然之前的事情都說開了,那麼顧……”
即將脫口而出的稱呼令安格斯一怔,他輕咳一聲,才繼續道:“那麼殿下,之後是不是要隨我們一起回到中央星上了?”
紅發蟲族很努力地將充滿了戾氣的話語扭曲成了詭異的溫柔,而陸斯恩則生硬地接話,“中央星上擁有可以滿足殿下的一切。”
他們的示好就像是刀尖上長出的玫瑰,叫埃琳娜扶額的同時有種不忍直視的無奈——這個樣子說是在威脅都不為過!
——砰!
銀河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立馬站起來反駁,“怎麼?瞧不起自由之盾呢?你們中央星上有的我們摩美得星域也有!據我所知,因塞特星域的資產排行在摩美得星域之後,你們怎麼好意思說可以滿足我家盾花的一切?”
“鑲嵌滿珍珠的床你們有嗎?鋪滿寶石的旋轉樓梯你們有嗎?由寶石堆砌的高塔你們有嗎?整個宇宙之內最奢華的必然是我們摩美得星域,就蟲族的那點兒資產,你覺得我家小薔薇看得上嗎?”
銀河的一頓輸出像是機關槍似的,但不可否認,在所有星域之中,摩美得星域一定是最富得流油的地方,即使是曾擁有黃金事的赫蒙特星域都無法比擬。
安格斯:“但殿下是我們蟲族的蟲母,他的歸……”
“歸什麼歸?當初我們自由之盾在自由星域撿到小珍珠後,他就是我們的人了,他的去留需要你們置喙?”
“當時的事情隻是意外,”陸斯恩沉聲。
“意外?要不是小珍珠運氣好遇見我們,在整個自由星域裡那艘破碎的星艦根本堅持不過三天,差點兒搭上一條命的事情落在你們嘴裡就成了意外?你們說這是意外,我還說這是故意謀殺呢!”
安格斯:“你——”
落後一步的愷因沒忍住開口了,“或許……”
“沒有或許!我記得你還沒轉正呢!”雖然腿軟、但是依舊能夠堅持的銀河把幾個想說話的人挨個頂了回去,他半眯著眼睛,手臂牢牢地攬在顧棲的肩膀上,誓死要當黑發青年的娘家人。
銀河壓低了聲音對顧棲道:“嘿,我惹人愛的小金幣,所以你是什麼想法?”
同樣壓低了聲音的顧棲反問:“為什麼是小金幣。”
銀河翻了個白眼,“瞧瞧那些男人吧!對著我的時候橫眉冷對,等麵向你的時候一個個恨不得臉上能開出一朵花來,雖然那個白頭發的蟲族看起來好像不會笑……不過這並不重要,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最遭人惦記的就是金幣了。而你現在可是遭一群男人們惦記著,不是金幣是什麼?”
銀河看向不遠處那幾位對自家“小金幣”虎視眈眈的男人們,“所以你呢?接下來……你要怎麼選擇?如果你哪個都不想選的話,那就和我回老家吧?說真的,摩美得星域絕對歡迎你。”
不止銀河是顏控,可以說絕大多數人魚族都是顏控,若是顧棲去了那裡,必然桃花朵朵開,哪裡還有這些人的存在?
被問住的顧棲捏了捏指尖,他抬眼看向圓桌對麵——
三位高階蟲族們目光灼灼,眼裡洶湧著一股滾燙的熱意,隻期盼著來自蟲母的回應;眉眼微垂的愷因看起來渾身落寞,但那股不曾完全被收進去的精神力卻正緊貼著顧棲的腳踝,小心地蹭著。
而另一個方向的埃琳娜和她的守護者西格瑪則麵色平靜,當埃琳娜感受到顧棲的目光時,她開口說出了令陸斯恩他們都驚訝甚至是皺眉的話,“親愛的,不要有負擔,在我看來你的任何選擇都是可以的,而中央星並不是唯一。”
安格斯:“埃琳娜長老……”
“在討論我的選擇之前,我想說幾句話。”顧棲抬眼,幾乎是他開口的瞬間門,原本還有些不滿的高階蟲族們立馬噤聲且端莊地坐著,就好像前不久才和銀河爭論的人根本不是他們似的。
顧棲道:“你們剛剛說失去了記憶……是哪一部分的?”
這和當初埃琳娜問的問題一模一樣,艾薇想到了前不久才從埃琳娜口中聽到的另一個疑似真實的故事,低聲回應:“我們登上中央星前的一部分記憶出現了問題,大概是星際曆1818年之前……”
顧棲沉默片刻,“那所以,你們還記得什麼?”
“有人告訴我,他會回來的。”陸斯恩有一雙很漂亮的銀色眼瞳,在看向萬物的時候總是充斥著冰冷,但在很久以前,顧棲也曾在這一雙眼睛中看到過期待和希冀。
這一刻,陸斯恩緊緊盯著顧棲,眼底閃爍著某種無言的堅持。
被注視著的黑發青年輕歎了一口氣,在聽完整個故事後,他原本對於高階蟲族們的憎被另一種情緒代替——
人的感情本就複雜萬分,有關於上一任蟲母背叛而引發的一連串事情是一段因果的輪回,理智告訴顧棲自己不能也不該將一切責怪在高階蟲族的身上,但感性卻揪著062號星球上滿是火海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回放。
這已經不再是原諒與不原諒的問題了,但顧棲也知道,他終究不可能像是對待低階蟲族一般看待高階蟲族,橫在他們之間門的溝壑太深了,至少在如今的歲月之下,難以跨過。
顧棲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當年我說的話有一個前提。”
記憶逐漸與過去重疊,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聲音冷靜而平和,“我說——如果有機會的話。”
銀發蟲族動了動指尖,本想說什麼,卻因為看到顧棲平靜的麵孔而放棄了。他隻用短暫的幾秒鐘來整理自己的情緒,隨後就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陸斯恩開口:“那殿下您,要和我們回中央星嗎?”
“蘭斯是我救的,那一場蟲族的內亂似乎怎麼算,都有一部分屬於我的責任。”顧棲斂眉,麵對敵人的時候他可以做到殺伐果決,可麵對那些無辜逝去的生命,又會揪痛他的心臟——不隻是王血蟲母的情緒可以帶動整個蟲族,但在另一種層麵上,王血的擁有者也將更多地感受到萬千蟲族身上所經曆的起伏。
於是他道:“我會去中央星一趟,隻不過不是現在。”他無意留下的錯誤,他會儘可能地去補救……即使已經遲到了這麼多年。但同樣,高階蟲族們所給出的歉意,他偶爾也會任性地不想去接受。
而在處理有關於蟲族的一切事宜之前,顧棲想自己還需要處理另一個人……
在這一場長達小半天的三方圓桌會議後,埃琳娜、西格瑪以及陸斯恩他們厚著臉皮暫住於自由之盾的客房,見此愷因、卡維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隻是在某個行走的空隙之間門,卡維與跟在陸斯恩身後的阿普相互對視,兩張容貌各異的臉龐上是雷打不動的平靜,唯有藏在眼底深處的情緒透出了一點兒的親近。
於是當夜,龐大的自由之盾懸浮在浩瀚的星辰之下,在其周圍四麵八方則籠罩著數隻星艦,有蟲族的,也有人類帝國的,幾乎將自由之盾圍堵成了一個水泄不通的狀態。
對於蟲族和愷因的決定,顧棲並不曾多過問,他隻是在脫離了噪雜的人群後,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門——最近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或者說在此期間門顧棲所接受到的“真相”太過龐大、駁雜,這令他的整個思維都有些僵化,不得不進入一個私人的空間門進行梳理。
當然,在梳理的同時,顧棲還需要“探究”前不久因為蟲族到來而忽略的問題。
臥室內——
小蜜蜂機器人安安靜靜地落在了柔軟的枕頭上,而在它的不遠處,則是盤腿坐在被褥之間門的青年。
“絨絨,你是什麼時候跟在愷因身邊的。”一邊緩慢地從體內放出精神力,顧棲一邊分神詢問著。在偶爾幾個瞬間門裡,顧棲發現自己需要得到的“答案”遠不止白塔內的解答和三方圓桌會議上的“故事”,有些事情,果然還需要他自己來。
“大概是星際曆3000年左右。”絨絨歪了歪腦袋,在那一場會談後,它很自然地跟在了顧棲身後,連相依為命了八十多年的主人都拋在了腦後——比起香香軟軟、會給自己的起名字的小主人,主人什麼的直接靠後。
“這樣啊,”顧棲頷首。
絨絨:“那麼小主人現在準備做些什麼呢?”
它體內的檢測儀同樣可以感應到顧棲精神力的變化——這股奇妙的力量似乎在遠離,然後奔向某一個方向——那裡正是前不久才離開的聖浮裡亞星。
“要去和一個舊……相識碰麵。”顧棲的聲音低了幾分,他赤腳踩在地毯上,一步步走到了窗前。
翱翔於宇宙的星艦全然設置著封閉的窗戶,而顧棲房間門內的窗戶一向是他最愛的落地窗,隻需要站在玻璃前,便能將整個星空收入眼中。
在成片的塵埃之外,聖浮裡亞星變成了一顆隻有拳頭大小的“水晶球”,晶瑩剔透的藍色包裹著那顆以“繁華冰冷”命名的星球,夢幻,且滿是人們的希冀。
王血蟲母的精神力頃刻間門從顧棲的體內湧出,在最初的緩慢之後,一切都變得更加流暢,宛若傾瀉的洪湖,翻湧著浪潮,幾乎是它們乍現的瞬間門,這一片星空下的大家夥都抬起了視線——
臥室內,正和西格瑪相對而坐的埃琳娜眉頭一動,烏黑的長發隨著她轉頭的動作落在了削薄的肩頭,“顧棲的精神力……這就是成熟後的王血蟲母嗎?”
磅礴、浩渺、生機勃勃,比起那位紅發alpha深不可測的精神力多了些柔和,像是萬人之上的王者,也像是低頭清唱安撫孩子的母親,那是一種混雜卻又矛盾的感官,於每一位蟲族來說都是不可拒絕的吸引。
同一時間門,陸斯恩、安格斯和艾薇陷入了一片怔愣,他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清風托起來的羽毛,輕盈而自由,被溫暖裹挾著,在想要更加深入渴求那一份慰藉時,卻發現屬於蟲母的精神力瞬間門抽身,似乎去往了另一個更加遙遠的地方。
“媽、媽媽……”陸斯恩喃喃,某一部分蒙著麵紗的記憶似乎在以龜速複原,他在朦朧之後看到了廣袤的荒野、看到了沒有光源汙染的燦爛星空、看到了巨大卻也笨拙的低階蟲族。
而這樣的感受,同樣適用於安格斯和艾薇。
遙遠的聖浮裡亞星上——
伏恩·達布斯答應了索蘭的提議,據索蘭說他感受到了蟲母的精神力,但同樣因為蟲母之間門相互呼應的精神力鏈接,他們的藏身之處很有可能已經暴露於蟲族之前。
“所以呢?這管血能夠幫到我們什麼?”將血液從冷凍箱裡拿出來,伏恩有些焦躁地在暗室內來回踱步。
接過血液的索蘭著迷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半真半假道:“既然蟲母在這裡,那麼蟲族肯定也在這裡……隻要讓他們再一次陷入混亂,你覺得聖浮裡亞星不會受到影響嗎?”
索蘭知道,蟲母在的地方必然有蟲族,再加上體內那股屬於蘭斯的生息無聲湧動著,更能令索蘭確信——伏恩先前身上沾染的氣息,必然屬於他的老朋友顧棲。
顧棲、白塔、暗影大帝、蟲族……
緩慢打開這管血液的索蘭微微失神,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從星際曆3000年開始不得不藏頭露尾的艱難生活,即使在沒有蟲族威脅的赫蒙特星域內、擁有無數財富的他就像是被貓盯上而戲耍的老鼠,隻能在聖浮裡亞星上躲躲藏藏,直到遇見了達布斯家這位愚蠢且心比天高的落魄少爺。
於是一場一拍即合的陰謀促使著兩個人走到了一起,他們同樣如陰暗角落的老鼠,藏身於達布斯那老舊宅邸的暗室之內,陰森森地訴說著彼此的計劃——伏恩不滿於身為達布斯的輝煌被破滅,而索蘭依舊渴望施展有關於權利的一切野心。
此刻,索蘭覺得自己應該抓住某些靈光一現,隻是礙於這樣的猜測太過令人驚異,以至於他混沌的大腦在清明之後又被彆的事情而吸引。
索蘭看向伏恩——這位達布斯家族的落魄少爺與霍克·達布斯隻有三分相似,但也足夠索蘭想起心底的憤恨。於是他誘哄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暗影大帝為什麼要針對達布斯嗎?你不是想要為自己的家族而複仇嗎?你不是好奇著我永生的秘密嗎?眼下就是一個機會。”
伏恩動了動眉頭,難看的臉色有瞬間門的舒緩,他很快就與蘭索的想法撞在了一起,“你的意思是引起混亂。”
“是啊,不論是蟲母還是其他蟲族,他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