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在他的手裡綻開,所有臣民於心中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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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因塞特星域中央星的星艦第二天一大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這一趟蟲族之行中,自由之盾的成員拒絕了邀請——
“我就不去了,蟲族那大老遠的,去一趟多費我能源啊!”銀河拿著小手帕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隨後眼巴巴地盯著顧棲,“我的小珍珠終於要遠航了……嗚嗚所以親愛的你還會回來嗎?”
圍觀的鯊魚看天看地看星艦,就是不看這位令他覺得有些丟人的團長。
被拉著雙手的顧棲無奈笑了笑,數個月的相處裡他早就習慣了銀河那跳脫的性格和總是充滿了華麗喟歎感的語調,不得不說這樣獨有的特點,讓銀河的形象在顧棲眼中一直都格外鮮活——他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見麵時的白化火雞。
顧棲:“又不是永彆,我現在隻是先去蟲族處理一下之前留下的問題,等事情都解決以後,還會和你聯係的……不過像我這樣請長假的團員,自由之盾還要嗎?”
“要要要!誰敢不要我和誰急!”銀河一口應下,他擠了擠眼睛,“總之自由之盾永遠站在你背後,等你處理完事情後,想回來做任務直接聯係我就行,我這兒的門永遠為你打開。”
“好,我會的。”
銀河眨眨眼,他的目光躍過顧棲,落在青年身後數米之外、正緩步走來的紅發alpha。
他輕聲道:“差點忘記了,你之前說要告訴我一件事,那是什麼?”
“啊,幸好你提起來了,不然我也得忘記。”顧棲為自己日漸退化的記憶而無奈。他壓低聲音,“還記得之前提出任務的那個人嗎?酒館裡的鬥篷男。”
“記得。”
“咳咳,”顧棲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那個家夥就是愷因……”
“愷因?等等,你的意思說他就是暗影大帝?”
銀河睜大了眼睛,他的記憶開始回放很多過去的事情,忍不住道:“那麼多年以前他就發布了這個任務,那所謂的‘愛人’難不成也是你?”
顧棲點頭,不論重提多少次,他都會為愷因的堅持而感動,“嗯,是我。”
“我的乖乖啊……我不問你們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我就想說一句——那家夥不簡單啊!”
在有關於宇宙、世界的傳說中,不乏有有關於“時間”的故事,銀河作為人魚族中的王族知道一些被曆史淹沒的小秘密——在很多很多年前,大約是現在的星際曆再倒退數千年之前,那時候各個族群還不曾分出穩定的勢力範圍,混亂的星域相互交錯著,人類、人魚、蟲族……以及活在傳說中的“龍鯨”。
在最初的時代裡,人魚一族臣服於龍鯨,他們將龍鯨奉為神明,如最忠心的臣民追隨著神性幻想物種。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曾經可以被人魚族注視著的神明越來越少,本就以神秘起源的龍鯨就像是得到了某種不可名言的詛咒,時間流逝、他們的數量也在減少,直到人魚族徹底失去了自己的神明……
但龍鯨也為他們留下了曾經追隨的恩賜——人魚擁有操控水體的力量,擁有強大的精神力,他們生活在大海之中,在遼闊的海域之內從無敵手。
同樣,也隻有人魚王族才知道,龍鯨或許擁有跨越時間的力量。
隻是這樣的神性幻想物種,如今還真的存在嗎……
銀河盯著顧棲看了一會兒,他放棄了自己試圖更加深入探究的想法,隻是抬手拍了拍黑發青年的肩膀,輕笑:“不過,就算他不簡單,我們獨一無二的小珍珠也可以駕馭的了,不是嗎?”
還不等顧棲說什麼,銀河忽然伸開雙臂抱住了自己的這位團員,“祝你一路順風,等解決完事情,來摩美得星域看看吧,我在那裡等你。”
“好。”顧棲點頭,他看向銀河的神色格外認真且真摯,“不管怎麼說——銀河,謝謝你。”
顧棲想謝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可當挨個細數的時候,他卻不知道該說哪一件。
“盾花就不用和我客氣了,等以後有機會再幫我騙幾個人進自由之盾玩玩就好。”銀河說笑著,他抬眸看了看盯著自己好一會兒的暗影大帝,忍過了腿軟,才後退一步,“好了,我和鯊魚他們先走一步,摩美得星域見。”
“嗯,摩美得星域見。”
任何相遇之後都將迎來離彆,不過這對於顧棲來說,隻是暫時的。
自由之盾的星艦率先自聖浮裡亞星上升起,轟鳴的機械運作聲傳出了很遠,直到那金屬製成的大家夥徹底被雲層吞沒,顧棲感受到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溫度。
愷因:“我們也該走了。”
在愷因的身後,是早就準備好的蟲族星艦,銀甲、猩紅、金翼,三艘星艦在前一夜被擦拭得乾乾淨淨,等待著黑發蟲母的光臨。
但偏偏顧棲並不如高階蟲族們所願,他在短暫的停頓後,選擇了埃琳娜所在的一艘普通星艦。
陸斯恩/安格斯/艾薇:失策了。
不過,等星艦都升空起飛後,顧棲才發現三位高階蟲族拋棄了自己那被改造的各具特色的星艦,都擠到了埃琳娜的地盤上。
“嘖,”手裡捏著黑啤酒的埃琳娜撩了撩頭發,她幾乎要完全靠在西格瑪的懷裡,餘光見著幾位慢吞吞走到小客廳裡的高階蟲族,忍不住和坐在對麵的顧棲道:“喏,你的追隨者來了。”
不用抬頭,顧棲都知道來人是誰。見高階蟲族們像是罰站一般躊躇在門口,顧棲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開口道:“都過來坐吧。”
這話一出,安格斯眼睛瞬間發亮,衝得比誰都快。
這一幕幾乎成了整個旅途中的日常,埃琳娜和西格瑪當作是熱鬨看,而作為當事人的顧棲則心裡彆扭著,麵對高階蟲族的示好隻委婉地拒絕著,以至於在星艦即將登上中央星之前,都沒讓高階蟲族們找到補償的辦法。
不過,自從蘭斯在兩天前完完全全清醒後,顧棲就躲在了醫療室內,以“病人需要修養”而杜絕了高階蟲族們三天兩頭的“送禮”行為。
“感覺還好嗎?”顧棲坐在病床不遠處的椅子上,溫和的目光落在了這具格外瘦削的身體之上。
其實在粉碎了索蘭精神力的那天,蘭斯便已經醒過來了一次,隻是因為靈魂被損傷的時間太久,以至於他更多的時間都是蜷縮在黑暗中緩慢修養,借助顧棲分出的精神力來充盈自己。直到兩天前,蘭斯才完整掙脫了束縛、脫離了索蘭留下的陰影,完全振作起來。
“已經好很多了。”清瘦到像是一把骨頭的青年看向顧棲,眼神一如一千多年前那樣的依戀,他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開始酸澀發紅,才小聲道:“你終於回來了。”
“嗯,回來了。”顧棲輕歎一聲,“其實該怎麼說呢,如果沒有你,我大概是活不下來的。”
蘭斯彎了彎嘴角,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但同樣的,如果當時在原始星球上沒有你的精神力,也不會有後來的我。”
他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才緩慢道:
“其實從死亡到變成蟲母的過程裡,我隱約可以感受到……我的精神力和體質都不算好,甚至可能低於平均水平,當初能夠考上軍校,完全都是因為筆試成績好出太多了,所以才會破格錄取。”
“這樣低劣的精神力是伴隨著靈魂而生的,我其實有感覺——當自己得到孵化後,甚至連人形都沒有。”
就像是埃琳娜所說的那樣,作為蟲母的蘭斯如果原原本本被孵化出來,本該是全蟲形態的模樣。
蘭斯:“因為是全蟲形態的蟲母,所以我作為人類時的記憶和習性在逐漸淡化,我會在第二次重生後全然地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以蟲形享受來自蟲族的一切照顧。其實這本身是沒什麼的,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重新活一次,更何況等我誕生後,我也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是人類……”
他會乾乾淨淨、純純粹粹地獲得第二次新生,會在蟲族的手中被當作是珍寶。
這是蟲神的選擇,是一種有舍有得的“禮物”,全看當事人如何理解。
而對於很少得到過什麼的蘭斯來說,這是恩賜。
“但是索蘭出現了,他既傷害了我,又給我提供了第二種選擇。隻可惜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太弱,不然……或許所有的結局都會不一樣。”
索蘭的出現令蘭斯可以以人形誕生,但同樣礙於蘭斯孱弱的精神力和靈魂,在爭奪身體控製權的時候,他落在了下風。
“索蘭做了很多惡——背叛蟲族,試圖傷害你、取代你,之前我隻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但這一次,我也終於有了報仇的能力。”蘭斯的神情上浮現出一絲冰冷,“我所嘗到的疼痛、蟲族經曆的背叛、你曾經被辜負的善意,我會讓他一點一點地還回來。”
說著,蘭斯笑出了聲,“顧棲,現在索蘭是我的養分了,該輪換成我吸收他的力量,轉而造福蟲族了。”
顧棲看向病床上的青年。
當索蘭的意識、靈魂、力量被反哺於蘭斯的時候,這具身體的五官也在發生著變化,在不到半個月的路程裡,屬於索蘭的特征已然淡化,被取而代之的是最初顧棲在062號星球上看到的那張臉。
就像是蘭斯說的那樣,顧棲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對方的精神力再一點一點地增強,就像是最初隻有拳頭大小的能源球汲取著養分,然後逐漸生長成了西瓜的大小。
蘭斯臉上的笑容很滿足,對於他來說,其實現在的一切都很好了,“顧棲,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件事情。”
“什麼?”
“——我愛你,也謝謝你。”
是宣告,是誓言。這是來自蘭斯的愛意,並不拘泥於情愛,而是另一種情緒的坦然表露。
猛然被“告白”的顧棲被弄了個大紅臉,他眼神飄忽了一些,才小聲道:“你這是和埃琳娜學的吧?”
“唔,或許是有點?”蘭斯眯眼,“前幾天我迷迷糊糊醒來的那一次,埃琳娜還說我應該膽子大一點。”
“所以你就把大膽用在了我身上?”
“是呀,我怕不早點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最初在荒星上小心翼翼、處處依賴著顧棲的蘭斯已經在時間的洗禮下愈發成熟,那一場長達數年的、於身軀中和另一抹意識爭搶的經曆造就了蘭斯現在的堅韌,比起最初的迷茫,他眼底被另一種平靜所取代,但當望向顧棲的時候,光芒依舊。
蘭斯聳了聳肩,“我知道的,你的歸宿必然不在中央星。每一次想到那樣奢華、處處照顧著蟲母身份的生活,我都覺得無法與你做聯想,在我的印象中,‘自由’這兩個字才更符合你。”
“不過不論未來的你在哪兒,我都會一直祝福你。”直到走向我的生命儘頭。
這是蘭斯的期許,也同樣是埃琳娜的心聲,比起高階蟲族們單純的占有和執著的愛意,互為蟲母的他們卻更加理解彼此——埃琳娜在完成了蟲母的職責後為自己爭取到了長老的身份,而蘭斯會在這一場回程之後重新撿起蟲母的擔子,至於顧棲……
他們想,顧棲應該是更自由的,而中央星上的生活永遠都無法留住翱翔於高空的飛鳥。
從醫療室出來的顧棲還有怔然,當他走過安靜的長廊後,卻忽然被一隻手拉到了死角。
——是愷因。
“哥哥,我不小心聽到了。”
顧棲抱臂,輕輕挑眉,“你聽到了什麼?”
“他說愛你。”
“那確實說了。”
愷因像是沒有骨頭似的,高大的身形不嫌難受地彎著,整個腦袋都要埋在青年的頸窩裡,“哥哥,我也愛你。”
顧棲的手拍上愷因的肩頭,“我知道的。”
在alpha傾訴愛意的同時,顧棲察覺到了對方深藏的不安。於是他偏頭吻了吻alpha的脖子,邀請道:“我想你晚上摟著我睡覺,可以嗎?”
“嘖,”收斂了全部爪牙的alpha覺得自己要被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給撩到渾身發酥,他沒忍住含著青年頸側的軟肉磨了磨牙,“哥哥明明知道我想聽什麼。”
大型犬撒嬌的威力必然是成倍的,就像是危險的猛獸主動在你麵前躺下、露出肚皮,一副任人蹂.躪的模樣。
“唔,”顧棲轉移話題,“所以晚上不可以摟著我睡覺嗎?我喜歡被你抱著睡。”
“……當然可以。”他怎麼可能拒絕的了?
另一邊,隨著到中央星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位總找不到辦法的高階蟲族們也越來越著急——
“所以還有什麼辦法?”安格斯皺著眉頭,他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好好聽有關於“如何俘獲蟲母”的相關課程——那時候他被強製執行成為蘭斯的守護者,心裡的不服氣差點兒衝破天,自然沒有聽課的心境。
而陸斯恩和艾薇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陸斯恩:“或許是我們的辦法不對……”
“辦法不對嗎?我這幾天叫下屬把我的全部資產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列了個單子,五十座寶石礦、二十七顆能源星、六十艘精工改造的星艦、一百多處房產……本來打算都轉給殿下的,但現在殿下一見到我就跑。”
“我也整理了。”陸斯恩淡淡開口。
安格斯:“如何?殿下接受了嗎?”
這問題問的,陸斯恩沒忍住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如果殿下接受了,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感情更加細膩的艾薇想了想,明豔的眉眼之間浮現出自己同伴的無奈,“殿下需要的並不是這樣,更何況,你們覺得他真的會一直留在中央星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