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愛意將他包裹,從頭到腳、由內而外。
*
在《柯爾刻的密語》一書中曾經描寫過,龍鯨會在每一百五十年度過一次重生期。
對於擁有伴侶的龍鯨來說,重生期就是他與伴侶之間的快樂天堂,他們彼此將會因愛擁吻,在長達七天的時間內,龍鯨會用身體作為保護膜守護著自己的伴侶,直到重生期的結束,他們身上所有的傷痛都會被撫育,同時共享生命。
這是書中僅對於重生期的描繪,顧棲使勁兒回憶的後果就是這一段躍然於大腦內部的平凡文字,看似說明了什麼,但對於現階段的顧棲而言沒有半點兒用處。
除了約納所言的“相信”,他一籌莫展。
此刻,樹葉串成的簾子微顫,晃動的光影散落在石塊之間,又跳躍著落到了顏色明麗的地毯上,整個懸石洞窟內的氣氛被渲染得極好,遠方傳來的吟唱聲空靈又夢幻,將這裡構畫成了童話世界。
顧棲低頭看了看纏在自己身上的愷因——
已經是半人半龍鯨的狀態,身上的衣袍褪去,蜜色的皮膚勾勒著銀白、像是浪花似的的紋路;深紅半卷的長發鋪開散落在身側,鬢角之後冒出了像是精靈一般的長耳,那條自腰腹以下生出的銀白色長尾死命地一圈一圈纏繞在顧棲身上,將原本平展的白袍卷蹭著滿是褶皺。
龍鯨的尾巴要比一般魚類的尾部長很多,自身軀末端開始延伸,與蛇尾有幾分相似,幾乎與身體等長,直到尾部最細的位置,才會生出巨大的尾鰭。
也正是因為這種極長的尾巴,才滿足了龍鯨徹底纏繞住伴侶的欲望。
此時的顧棲就像是一塊散發著甜味兒的小點心,愷因粗壯的尾巴從他的腰側環繞,一路卷曲至小腿,鱗片凸起的細長尾部蹭著從長袍下鑽進去,偏偏又因為豎槳狀的尾鰭而卡在了外側。
因為重生期而意識迷糊的龍鯨隻從喉嚨裡發出細密的哼唧聲,他憑借本能往顧棲的腹部蹭,翹挺的鼻梁一路滑過黑發青年的胸膛、腹部,甚至愈發地向下……
“等等——愷因?”顧棲嘗試呼喚某人的神誌,但無疑都失敗了。
下一秒,純白的袍角在半空中翻湧出雲朵的模樣,顧棲就被半眯著眼睛的龍鯨按著腰腹平躺在毯子上。
鋪在懸石洞窟內的毯子顏色鮮亮,是早先顧棲專門搭配的結果,神秘的藏藍、明媚的大紅、溫暖的明黃……單個拎出來都是格外跳躍的顏色,可當它們搭配在一起後,又格外有感覺。
在平躺在地毯上的刹那,顧棲仰頭看到了橢圓形洞窟縫隙內交錯進來的光,半截落在愷因蜜色的脊背上,就像是即將化翅的天使。
不等顧棲補全自己的聯想,一陣濕漉漉的感覺從隔著衣袍的小腹上傳來,他半支起下巴,就看到半龍鯨狀態的alpha像是饑餓的野獸,伸出前段略尖的舌舔過了獵物的皮膚。
無疑,他在渴求他,是愛意的需求,也是腹中饑餓的渴望。
顧棲無聲輕歎,他縱容了怪物的欲望,隻抬起手臂輕輕攬住愷因的腦袋,像是安撫、像是應允,修長蒼白的手指輕輕插在發量十足的深紅色卷發裡,指腹按摩著對方的頭皮,輕聲問道:“所以你想要什麼呢?隻是陪伴就夠了嗎?”
沙啞的咕嚕聲從愷因的喉嚨裡溢出,像是被撫摸舒服了的大型貓科動物,他抬頭蹭了蹭青年的手腕,那雙異色的眼瞳已然徹底被茫然充斥,很快便生出了野獸一般的光芒。
比起平時的溫柔繾綣,此刻的愷因所有行為都在受著本能支配著,他喉嚨裡“咕嚕”聲不斷,一個勁兒地往顧棲手掌下蹭,摸完了發頂摸臉頰,等摸完了臉頰又要讓撓一撓下巴……
那些曾經根植於靈魂卻藏在溫柔照顧之下的渴望一個個被擺在了明麵之上,那些之前表露在顧棲麵前的體貼被另一種躁動代替。
龍鯨擁抱著愛人的肢體幾乎要嵌入顧棲的骨血,長長的尾巴三五圈纏繞住黑發青年的雙腿,就像生怕自己的愛侶會逃脫……但這對於重生期的龍鯨依然不夠。
很快,顧棲身上的長袍因為銀白色長尾的刮蹭、卷曲變得皺皺巴巴,本就柔軟的布料甚至因為愷因的動作而掛在了菱形狀的鱗片邊緣……
不知道多久後,當顧棲趴在吊床上撩開自己汗濕的黑發時,原本纏在下半身的尾巴忽然鬆了鬆,他有些好奇地偏頭,下一秒就對上了一雙格外巨大且晶亮的異色眼瞳。
半人形狀態下的愷因徹底化作原形,長達一十多米的身軀曲著長尾俯趴在懸石洞窟內,巨大的腦袋甚至都不需要抬頭,就能與趴在高高吊床上的顧棲對視。
重生期的龍鯨就像是滿腦子被原始本能填充的野獸,這一刻的他們並無理智可言,偶爾在狂歡時對伴侶的體貼不是因為理智與疼愛作祟,而是野獸思維的他們也明白什麼叫做“吃一時”和“吃一輩子”。
在和龍鯨樣兒的愷因對視了一分鐘後,眼前的龐然大物忽然張開了嘴,肉紅色的舌頭探出口腔,像狗狗似的把顧棲從頭到腳舔了個遍。
好在龍鯨本身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即使被舔了,對於顧棲來說就像是去海裡泡了半天。
——是海洋的氣息。
無奈抬手擦了擦側臉的水痕,在舌頭離開後,顧棲摸著龍鯨的吻部,有些皺眉,“你這是什麼習慣啊?怎麼什麼都要舔一口,你當我是肉骨頭……唔!”
一句話沒說完,肉紅的舌頭再一次襲來。
巨大的龍鯨體長足足一十多米,他微微低著腦袋,異色的眼瞳足以裝下顧棲的整個身影,甚至於在此刻的愷因眼中,他的伴侶小到可憐可愛,似乎放在哪兒都有丟掉的可能,大概……也隻有被他藏在嘴裡才最安全吧?
奇怪的想法一閃而過,很快這隻大家夥又快樂地伸著舌頭試圖去舔青年的臉頰、手臂……而被口水洗禮的顧棲則忍不住再一次抬手阻擋。
“愷因!彆舔啦……什麼都舔你會吃壞肚子的!”
已經完全陷入獸性思維的愷因甚至根本不理解,為什麼可愛又嬌小的伴侶如此抗拒自己呢?是他哪裡做得不對嗎?難道伴侶不喜歡自己嗎?
於是,又一次被顧棲揮著手臂擋開吻部的龍鯨沒忍住從喉嚨中溢出一聲格外委屈的鳴叫。
半抬起頭的顧棲眼睜睜瞧著那雙比銅鈴都大的異色雙瞳裡氤氳出一層水汽——左眼是朦朧的銀灰,右眼是被中和的赤金,那種被伴侶拒絕的悲傷顯而易見,似乎再多等一分鐘,幾十米的龍鯨寶寶就會哭出聲來。
還不等顧棲多說一句話,委屈巴巴的哼唧聲就接一連三地從龍鯨的嘴巴裡出來,和人類哭泣時的嗚咽聲相差無幾。
巨型寶寶,在線撒嬌。
“你……哎!”顧棲歎了口氣,他也顧不上自己被舔得濕淋淋的身體,隻好伸手摸了摸這大嬌氣包的嘴,乾脆主動躺平,把自己赤條條地獻了上去,“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天大地大,重生期的龍鯨最大,既然約納都說要無條件地信任對方了,那麼就徹底把控製權給他好了。顧棲想,就算是再離譜,應該也不至於把自己真的吃下去吧?
此時的顧棲還不知道,他以為的“不至於”實際就是重生期龍鯨的基操。
在日常裡,顧棲多是以人形態活動的,畢竟腰腹下的蟲尾行動不便,而肩胛之後的蟲翅還格外敏感脆弱,連他最初感興趣的飛行都無法支撐——在詢問了埃琳娜後所得到的答案是王血蟲母雖然進入了成熟期,但翅膀還是新生狀態,至少需要一年半載的磨合期才可以完全適應,因此在此期間那對漂亮的半透明蟲翅隻能是裝飾。
但龍鯨的力量是強大的,從前必須顧棲主動才能放出來的翅膀在身後那大家夥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很快就捱不住刺激,“噌”地從肩胛兩側冒了出來。
半透明的翅像是花瓣般綻開,金色的花紋勾勒在翅膀的邊緣。對於顧棲來說新生不算太久的翅根酸軟無力,因為前期的荏弱,它們目前還隻能如裝飾品一般軟趴趴地搭在他的脊背上,遠看像是一條輕柔的透明薄紗,散落著星光。
不隻是蟲翅,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後,黑發青年連下半身的蟲尾都忍不住給放了出來。
前不久還是人類形態的青年靠在龍鯨巨大的吻部,肉粉色的蟲尾蜷縮在身下,半截擋著蟲翅,像是一隻迷你版的小精靈,更是惹得龍鯨興趣高漲,一個勁兒地用嘴巴輕輕頂著眼前的小家夥。
唯有龍鯨才能通過喉嚨發出的吟唱聲中愉悅顯而易見,他就像是找到了心怡玩具的小朋友,恨不得大聲宣揚,好叫全世界都知道他擁有了一個小精靈樣兒的伴侶。
隻是還不等聲音徹底出口,想法多變的龍鯨又壓了下去——這麼好的伴侶要是讓其他同類知道了,萬一來搶怎麼辦?
於是小心眼的龍鯨忍著雀躍,用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親了親小巧可愛的伴侶,試圖讓對方完全染上自己的味道——就像是小狗蹭在草叢中標記味道似的。
很快,巨大的龍鯨又發現了蟲母尾巴上甜乎乎的蜜,他雙眼精亮,比發掘新大陸還要燦爛。
平日裡多多少少都有些矜持的愷因不會太明顯地表露出自己的渴望,但善於探索發現的龍鯨卻與人形時的他想法背道而馳。
而現在,黑發青年露出的尾巴和龍鯨的重生期給他成就了無與倫比的機會。
龍鯨牌的愷因:饞……
於是,抽空抬頭的黑發青年就看到了龍鯨明顯亮了一個度的眼睛,這隻巨型的“大狗狗”像是撿到了骨頭似的滿臉幸福,再一次張開了嘴巴……仿佛要吃掉他一般。
顧·太妃糖·棲:……
被龍鯨用口水洗了快大半天澡的顧棲最後裹著貼身的長袍徹底躺平,無欲無求的像是一尊佛像,他原本光潤水滑、漂漂亮亮的尾巴,已經被龍鯨給嘬皺巴了。
黑發青年呼了口氣,小心翼翼拖著尾巴往邊上挪動,試圖給自己一點兒喘息的空間,再被舔下去,他絕對要褪一層皮的。
而一直黏糊糊的龍鯨似乎終於嘗夠了“太妃糖”的滋味,亂動的舌頭安分下來,倒是挑著舌尖準備蹭一蹭顧棲的腦袋。
“彆——”顧棲伸手擋住,“剛舔了那些地方,彆想碰我的臉。”龍鯨不嫌棄,可他自己還嫌棄。
這一回被推拒的大家夥倒是沒有轉眼淚花花,大抵是先前的一頓口水SPA已經滿足了他重生期的胃口,即使被推開了舌頭,也隻好脾氣地晃了晃腦袋,又屁顛顛地低頭再大口舔了舔顧棲的蟲翅和尾巴,還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什麼人間佳肴。
顧棲:……
這像是一個暫時休息的信號,因此當顧棲以為自己可以小睡一會兒的下一刻就被打臉了——他被龍鯨的舌頭卷住了。
龍鯨的舌頭偏向細長,深深的肉紅色上遍布神經,舌根的部位相對肥大,探出口腔的部位逐漸變細,末端呈現出角度略圓的錐形,格外靈活且滾燙。
那幾乎是在顧棲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深紅的陰影襲來,等他猛然回神,原先散落的光斑、跳色的地毯、嶙峋的石壁全都不見了,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龍鯨那巨大的口腔。
顧棲:……
視線被完全吞沒,黑發蟲母也被龍鯨含在了嘴巴裡。
因為龍鯨本身就龐大的體型,他的口腔自然也大到和足以躲避的山洞差不多,深紅色的光線格外昏暗,在喉嚨伸出的部位隱約浮現著不甚明顯的光暈。
但此刻的顧棲卻無瑕顧及那些,他仰頭打量著整個封閉空間,見把自己吞到嘴裡的大家夥似乎一點兒沒有開口的想法,才在片刻的沉默後,開口試探道:“愷因?”
被呼喚的龍鯨晃了晃腦袋,而被含在嘴裡的顧棲差點兒滾到另一側,好在顛簸很快就停了下來。他忍著困意放出了精神力,就看到一隻龐然大物在懸石洞窟嗅來嗅去,肉紅的長舌舔過毛毯上潮濕的痕跡,直到把所有可能遺落過顧棲氣息的地方都蹭一遍,才小心翼翼地蜷縮在中央最寬敞的地方趴下。
銀白色的長尾環繞軀乾,鰭狀的肢體平鋪在地,平槳狀的尾鰭偶爾輕顫,那雙滿是光芒的異色眼瞳在無休無止的興奮之後終於染上了疲憊,眨了幾下便徹底合了起來。
不過還沒閉眼多久,這大家夥忽然想起來什麼,他半抬起前端的鰭狀肢小心翼翼地蓋在了自己嘴巴上,像是在慎重地保護什麼東西,這才重新閉眼、醞釀睡意。
——像是一隻即使睡著都要死守肉骨頭的大狗。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顧棲確實被可愛到了。
不止重生期的愷因覺得累,被一直當作“太妃糖”舔了又舔的顧棲也覺得累,他緩緩收回精神力,乾脆就蜷縮在龍鯨足夠大塊的舌頭上睡著了。
這裡有種母體般的溫暖,讓顧棲偶爾會回想起自己最初在蟲卵裡的時光。
不過在臨睡前的上一秒,黑發青年想這樣的經曆,恐怕此生難忘……
母親樹頂端的另一邊,約納坐在自己的家裡,他看向剛從門口走進來的卡萊茵,忍不住道:“你覺得顧棲會不會龍鯨的重生期嚇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