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殺氣。
陸小鳳極其敏銳地站起身來,剛才那一瞬間的寒氣,並非他臆想之中。
而是真的確有其事。
可他現在再看,竟然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而花滿樓麵上不悅,卻不會外露殺氣。
此地已經並不安全。
“陸小鳳,怎麼了?”
陸小鳳想了想,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坐下:“無事,就是有些好奇容白為什麼會這麼好奇西門吹雪罷了。”
“畢竟西門吹雪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他滿飲一杯,大笑著說道:“不過,當然可以。”
他心下微頓。
能夠逃過花滿樓耳朵的人並不多,尤其還是出現在了花滿樓極其熟悉的小樓當中。
殺手,專業殺手。
亦或者......
不知潛伏了多久,不知什麼目的。
如果不是剛才泄露的幾分殺氣,恐怕他到現在還會茫然不知。
但他這樣試探,那份寒芒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容白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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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萬梅山莊的時候已經從初秋到了深秋。
他們三個人騎了走走停停,路上見到了江南到太原路上的所有風景。
一路之上聽著各種名勝古跡的故事和各種習俗和江湖趣聞,容白覺得和陸小鳳一同出遊簡直是一件樂事。
而且,中原真的很大。
唯一不舍的容白離開的就是花家老夫人,臨走時候特意囑咐了花滿樓又叮嚀了陸小鳳,還給容白做了許多身勁裝衣裙。
衣衫精心,花紋精致,最主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和花滿樓身上的如出一轍。
容白謝了花家老夫人,自從出來之後發現了什麼新奇的小玩意都會讓人給送回去,也讓人逐漸放心下來。
三人就這樣不慌不忙地到達了萬梅山莊,讓一路上在查探他們足跡的上官飛燕氣地捏碎了一個茶盞。
“這萬梅山莊,花滿樓你可要上去?”
陸小鳳知道花滿樓從來不會對於彆人的朋友多加評價,但花滿樓不喜歡西門吹雪身上的殺氣,從前也便不願意麵對他,到了山莊之下這樣開口詢問。
“既然已經來到了萬梅山莊,哪有過門不入的道理。”
“況且,小白一直想要見一見劍神的威名,我又怎麼能夠敗壞她的興致。”
容白十分期待見到西門吹雪,尤其一路上都在聽了各項江湖傳聞之後,越發明白各項天下第一之中,落論劍法,新一代這種隻有西門吹雪能夠和葉孤城相較。
葉孤城出現在中原的傳聞,好像隻是曇花一現。
但容白卻也越發明白,葉孤城就是追尋自己而來。
畢竟......說真的是為了南王一事去而複返,葉孤城絕對不會讓人知曉他的蹤跡。
葉孤城敢對外放出風聲,就是為了讓她知道。
她了解他,同樣的,他也了解她。
容白聽了側抬起頭看著一身淺黃色衣的花滿樓,嫩白的指尖下意識握著他的袖子,伸手晃了晃。
即使知道花滿樓的態度,但她依舊想要掙得花滿樓肯定的陪伴。
在她學聽聲辨位的時候,已經習慣了他的嗓音,為她撥開黑暗,帶來生機。
花滿樓低下頭,衣袖邊的力道已經消失,他什麼都看不見,卻依舊記得她希望他在。
唇邊笑容清淺,秋日陽光燦爛。
他跟上腳步,隻提高了警惕性。
對於......西門吹雪。
這個容白一直想要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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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西門吹雪的第一眼,容白直視著那位白衣的劍客,覺得他和葉孤城並不一樣。
聽見他冷冽的嗓音開口說:“你會劍?”
話中無情,好似一切都是為了劍一樣,亦或者說,他就如同一柄鋒刃的利劍一般逼人。
而葉孤城為一島之主,他孤獨,卻又愛著他的子民。
白衣長身玉立,花滿樓也穿過白衣,但兩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像是兩麵。
相同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都是不同的感覺。
這世間每一個靈魂都是獨一無二的。
容白麵對著銳利的眼神,勇敢無畏地迎了上去:“是,我用劍。”
“偏門左道,三心二意。”
“而且,女人不該用劍。”
萬梅山莊種了很多梅花,雖然現在還沒有開但其他的草木長得十分旺盛,所以容白對西門吹雪的第一印象很好。
葉孤城不喜歡花,不喜歡酒,財富唾手可得,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可惜的。
現如今的飛仙島的百花,不過是因為她喜歡。
“那比試一次?”
“你說女人不該用劍,那我還說男人不該用劍。”
“西門吹雪,不是你厲害,就可以胡說八道的。”
西門吹雪頓了頓,第一次碰上這樣聽了沒有任何負麵影響,也不怕與他對決的人,他這才抬起眸子鄭重地看著容白。
剛才隻是看到了她的劍,如今他的眼中才出現了容白這個人。
容白明豔揚眉,自從離開小樓之後她就沒有穿廣袖的裙裝,今日穿了一件絳色的窄袖勁裝,領口用金銀線勾勒繡出了暗紋,配上她明豔的容貌顯得格外有氣勢。
她站在這,就是無畏的王者。
陸小鳳正想要開口,就先被西門吹雪阻攔,然後他就看著往日裡除了劍之外沒有其他感興趣劍神現在十分有興致地恐嚇一個小姑娘。
而花滿樓側身護在容白身前,留出來的空間讓容白視線並不遮擋,又第一時間可以護住他。
“你知道和我對招必定隻能活下一個嗎?”
“劍刃會劃過肌膚,血液會滲透出來,像炸開了一朵煙火一樣絢麗,然後生命開始終結。”
西門吹雪饒有興趣注視著容白,想要看著她漆黑像是葡萄一般的眼眸之中出現不讚同或者恐懼同其他人一樣的反應。
但等到的是容白抿了抿唇,那雙殷紅的唇瓣的如同凝露的花朵,然後吞咽了一下:“我也覺得這個場景應該十分壯麗。”
她不喜歡那一日鮮血凝聚在手指上臟兮兮的感覺,花滿樓擦得十分細致。
但是吸收血液之後那種滿足的感覺她卻還一直記得。
用鮮血澆灌出來的花朵,才更加豔麗。
骨血血肉,最能助花草生長。
若不是,她告訴自己因果有定數,她也生之弱小所以同擔苦難,但凡有人和她同樣的感受,一定會大開殺戒。
“不過你說的對,用劍才能不臟手,我該像你看齊。”
美人眼波流轉,清澈的眼眸之中並未有一絲想要見到的恐懼,還有著綿綿鬥誌,一點都不怕他。
“雙股劍又如何,長劍又如何?”
她帶了自己的兩個布帶,裡麵是自己的三柄佩劍。
她懂葉孤城愛劍,所以便用這種辦法想要同西門吹雪比試一場。
——但,這個前提,是西門吹雪不能侮辱她。
——而且容白更生氣的是,在西門吹雪心裡這還不算是侮辱,因為他一直覺得這是說了一句實話。
陸小鳳左看看容白煞有其事認真的樣子,右看看西門吹雪,右看看擋在容白身前的花滿樓。
心裡不由地搖起頭起來:花滿樓啊花滿樓,你知道你嗬護這一朵嬌花,可能是一朵食人花嗎?
一場比試。
容白一定要比。
她還一定要用雙股劍。
容白和西門吹雪對視,寒芒一閃,隨著動作,陸小鳳這才看清這一路之上,包在布袋當中的劍刃。
落單的那把劍落在了花滿樓手中,花滿樓抿唇不許,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雙股劍使兩柄長短不一樣的鴛鴦劍,以靈巧著稱。
真正的高手若是生死比試,不必需要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隻需要對麵人的性命,那麼勝利,就已經默認。
但西門吹雪再怎麼不留情麵,也知道陸小鳳是他的朋友,而陸小鳳的朋友他不能當麵殺人。
而容白要的就是要讓西門吹雪徹底顛覆他從前的所有觀念。
絳紅和雪白的衣衫交織在一處,分不出究竟是誰的衣衫,一寸一寸劍刃的格擋,爭鳴,天花亂墜。
容白快得讓人分不清她究竟在何處。
陸小鳳神色凝重,他顯然已經確信自己當時是多管閒事。
容白當時......是不是也是設局引誘他們上鉤了?
而容白不願意袒露底細,卻有這般高深的劍法,實在是讓人更加好奇。
最後,容白發絲被西門吹雪的劍鋒削下來一縷。
若西門吹雪再低一些就可削斷她的脖頸。
而陸小鳳瞪大了眼睛,覺得容白處處給他驚喜。
容白......容白用劍刃破開了西門吹雪的腰帶!
初入江湖之時,他也用這種招數想要引起喜歡的姑娘注意。
可......這個被挑斷腰帶的人,算得上被輕薄的人是西門吹雪呀。
西門吹雪一瞬間的呆愣,但轉念他看向對麵他劍刃所指之處的人緩緩笑了起來。
“隻需一年,你就可以成為我的對手。”
他找到了一個比用滿倉的火油燃燒出最絢爛的火光,更有意思的東西。
陸小鳳,給他送來了一個絕妙的禮物。
“未見生死,生死難料。”
容白沒有錯過西門吹雪的興味,她知道她已經成為西門吹雪認可的對手。
而且......她沒覺得她輸給了西門吹雪。
她其實忽然覺得,她比西門吹雪還要厲害。
或許是她太過驕傲所以才有這種想法。
但這一次的目的總算是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