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厄夜怪客 第0138章 癌性繁殖(1 / 1)

當我以為她就此徹底崩潰的時候,她忽然站直了身軀,用雙掌用力擠壓著腦袋,表情痛苦,似乎要將什麼東西驅逐出去一樣。“我還能走,我還能戰鬥。”她自言自語,繼而朝空曠的密室大叫:“離開我的身體!999!”隻有她的聲音在密室中回響。囚禁我的石矛一根根縮了回去,她從腰後掏出匕首,微微彎下身體,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來吧,來啊!我不怕你!”她雖然是麵對著我,可我知道自己並不是這句話的對象。作為回應,我也舉起匕首。我知道她隻是虛張聲勢而已,失去超能力的她,根本無法抵抗我的高速移動。也許她隻是不想麵對更恐怖的場景,認為至少死在我這個人類手下比較好?可是就在我即將發動速掠的時候,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匕首差點就掉到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腹部,露在黑色背心外的小腹漸漸鼓起來,可是她的臉上隻有驚恐,沒有半點痛苦。“什,什麼東西……”她結巴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隨著鼓起的加劇,小腹的肌膚變得輕薄,好似一層膜,蓋在從裡麵凸起的某種球體上,這層膜不斷變化,逐漸浮現五官的輪廓。不到三秒中,小腹的凸起更加明顯了,那是一顆女性的頭部。是真江!“999!”女士官尖叫著,匕首斷然揮下,將那顆頭顱砍下來。鮮血頓時從腹部的創口噴出來,可她仿佛沒有看到般,隻是用力飛起一腳,將那顆疑是真江的頭顱踢開。“我殺了你,哈哈,我殺死你了。”她瘋狂地大笑。皮膚膜從那顆頭顱的臉上剝落,我和她都看得清楚,的確是真江的頭。本來那頭麵向著我,我能看到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就像之前被撕碎時一模一樣,可是猛然間,那雙眼睛靈動起來,有了生氣。她看了我一眼,頭便轉到女士官的方向。女士官頓時臉色蒼白,我想,任何人身處這樣的場景,也會驚駭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她捧著鮮血淋漓的腹部,劇烈地咳嗽。真江的頭對她說了什麼話,我聽見了,可是卻不明白她在說什麼,隻覺得她雖然麵對著女士官,但那並不是對她說的。看女士官的樣子,根本就沒有在聽。但是,真江用做結尾的最後一句我聽懂了。她如同輕聲詠歎般說:去吧,我將回歸吾等唯一的安息之所。說罷,頭顱慢慢融化成猩紅濃稠的血液。血液像我流淌過來,撲到我的身上,從每一處傷口鑽進體內。雖然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那種說不出的痛苦仍舊讓我不由自主抽搐,似乎細胞到骨髓都在攪拌。我拚命呼吸,卻仍舊覺得透不過氣來。當這一切結束的時候,那些傷口已經愈合,似乎從未受過傷一般。我感到強烈的饑餓感,於是不斷吞服灰石,這種深入骨髓的饑餓感才漸漸退去。女士官也在痙攣,雙眼翻白,身體緊繃,卻沒有倒地,反而提起腳跟,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吊著。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發生劇烈的變化。扭曲,重組,愈合,體型改變,相貌改變。當一切都安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和我無比熟悉的人有幾分相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宛如剛從不見天日的監獄中出來的囚犯,貪婪地深深呼吸著。“終於自由了,這個身體不錯。”她說著,手壓住脖子扭了扭,用那深情的目光看向我,“本來想說好久不見,不過其實也沒那麼久。”體內有一股說不出的悸動,幾乎讓我落下淚來。我上前擁抱她,不讓她看我的臉,因為一時間,我不知道此時該用什麼表情麵對她才好。“歡迎回來,富江。”這個身體同樣紮實豐|滿,但是氣味、溫度、肌膚和骨骼帶來的觸感卻截然不同,若非親眼目睹這等詭異情狀,勢必無法相信眼前的女性就是富江。現在這具身體同時擁有女士官和富江的影子,它到底發生了何種匪夷所思的複雜變化?除了親手早就這一切的真江,我想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現在情況是不是可以認為,真江也好,富江也好,她們原本的身體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但這並不代表消亡,我放開富江,習慣性摸了一下左眼。“江”一直在這裡,我的體內擁有她的成分,而且看上去相當完整。“為什麼你會在這個身體裡?”我問富江,“那個女人死了?”“不,死的隻是她的人格。”富江敲了敲自己的腦殼說。“你是指靈魂?”“這麼認為也未嘗不可。”她解釋道:“一個完整的人類包括意識形態和物質形態,她的身體完好無損,但是意識形態已經被重新設定。每個人都擁有獨一無二的意識結構,包括記憶、知識、經驗、感覺和情感,以及在這些因素的基礎上形成的性格、特征、態度和習慣等等,從而形成與他人相區彆的獨特而穩定的思維方式和行為風格。”現在女士官的情況在於,雖然肉體完整,但是性格特征、態度習慣、思維方式和行為風格等等,這些區彆她和其他人不同的人格已經徹底崩潰,取而代之的富江人格。“你知道,我擅長心理學,做這些事情雖然不容易,但也並非很困難。”富江說:“尤其在她的身體被侵蝕之後。你應該知道,人類意識形態建立在物質形態上,身體的變化對精神世界有超乎想象的乾擾力,甚至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我不知道若做其他人是否能夠理解這些話,但是我想自己是能夠理解的。因為我曾經讀過一起關於戀愛的研究,它得出的結論是:戀愛隻是一種人體激素反應。這種研究顛覆了許多人對戀愛這種情感的美好想法,但是對我而言,這種研究的作用隻有一點,那就是否定了靈魂的存在。在邏輯上,否認靈魂,就是否認神的存在,如果神不存在,惡魔也就不存在。一切從物質出發,這是無神論的本質。人格決定了人們的言行舉止,因此,可以從人類的一言一行中推斷其人格,這就是心理學。富江的解釋對我而言,重要的並非解釋內容本身,而是這種解釋體現出的人格本質。我幾乎可以確定,她是個無神論者,她以往對於心理學的研究,同樣是基於純物質角度出發。這些結論對於他人來說或許隻是無關緊要小事,但對我來說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成果,讓我知道,自己正在漸漸地從一個獨立的精神本質上理解她。同時,我也深深明白,“江”的存在比我目前所能理解的還要複雜。首先,真江是個人格分裂的重度患者,而我則是個沒有係統學過心理學和病理學的學生,要理解一個精神病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對一個分人格的研究能夠對理解其本質有多大作用尚不得知。其次,真江陸續展現出來的超能力,對其有多大的影響?或者,是其本質對這種超能力產生了某種影響?女士官對我不探究“江”的過去感到荒謬,可是我知道,自己想要理解的不是表麵上的她,而是更深入本質的她。她的過去沒有意義,每個人都在不斷變化,已經開始顯露出和常規意義上的“人”不同特質的“江”,其變化隻會更加快速。同樣的,“江”是什麼東西,這個問題本身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變成什麼?為什麼?肉體不過是一個皮囊,就算裡麵沒有靈魂,也有讓這個肉體變得與眾不同的東西,那才是生命的本質。“真江是怎麼辦到的?”我說:“這種控製肉體,轉移人格的行為,太不可思議了。”“是很不可思議,我也不太清楚,我剛剛才蘇醒。”富江聳聳肩說:“我隻能告訴你,真江的才能就是人格分裂,而她的超能力被稱為‘癌性繁殖’。”癌,一種惡性腫瘤。發生於人與動物體組織,器官的細胞無限製增生,導致對附近正常組織的壓擠,侵犯和毀壞。癌細胞與正常細胞不同,有無限生長、轉化和轉移三大特點,也因此難以消滅。繁殖,是生物為延續種族所進行的產生後代的生理過程,即生物產生新的個體的過程。綜合上述,是否可以認為“癌性繁殖”,實際上就是一種從DNA層麵上,具備強烈侵犯性和毀滅性的生命延續方式?這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江”於我體內的存在,真江的死而複生,富江借女士官的身體還魂這三個詭異的場麵。“那麼你呢?”我想起來,富江用的是女士官的身體,“你現在的才能和超能力是什麼?”“這個身體原來是什麼,就是什麼。”富江舒展了一下四肢,“才能是五感共識,也就是說,耳朵聽到的信息可以即時轉變為視覺信息。挺有趣……還有,超能力是土元素……什麼鬼名字,這個女人竟然是個奇幻迷。”“以前的才能和超能力都無法使用嗎?”“似乎是的,你知道才能是什麼。”富江突然伸出手揉了揉胸口,抱怨道:“胸部小了一號。”“看起來差彆不大。”我說。“你要摸一摸嗎?彈性不錯,而且挺敏感。”她說:“沒穿內衣。”“真的可以?這個身體可不是你的。”“原來不是,現在是了。”她說這話時神情嚴肅,理直氣壯,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你們要知道,我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擁有這個年齡段所特有的荷爾蒙作用下的性意識和好奇心,而且這位女士官也是有獨特魅力的女性,打扮又充滿製服誘惑。總而言之,像女士官這樣的女性,對我擁有強烈的誘惑力。可是對方不是富江……不,應該說,自己無法立刻適應富江這種身體上的轉換,以及隨之而來的性|伴|侶觀的矛盾。最終,我還是帶著幾分忐忑,將手伸進她的黑色背心中,抓住那不同觸感的豐|滿。“感覺如何?”富江一副征求意見的正經口吻。“呃……還不錯。”“我就知道,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富江調侃道。我的耳根一下子熱了起來,慌忙將手拿出來,富江滿不在乎地向下扯了扯背心。我低頭調整通訊裝置,這個玩意竟然沒有在戰鬥中損壞。“還剩下四十分鐘,我們得趕緊從這裡出去。”我轉移話題道。“沒問題。”富江沒在那個話題上糾纏,說,“這個身體還是三級魔紋使者,一級安全權限,也許我可以啟動臨界兵器了。”這可是個好消息。我將刀狀臨界對衝兵器遞給她,結果她接過去沒片刻,刀體立刻發出嗡的一聲。用肉眼看去,外表幾乎沒什麼變化,隻是刀體邊緣變得有些朦朧,但是可以感覺得到,四周的空氣以刀體為中心震蕩起來。富江成功了。這也更讓我對真江的超能力感到震驚。人格分裂加上癌性繁殖,若不加限製,她甚至可以讓這個世界隻剩下一種生命。這種情況是不是在末日真理的預料之中呢?除此之外,我實在看不出她為什麼被冠上“最終兵器”的稱號。富江轉過身體,一刀揮下,在強烈的衝擊波之前,牆體就像是紙糊一樣粉碎崩塌。也許唯一的壞處就是擴散麵積太大了,彌漫的煙塵散去後,地上留下一個扇形的痕跡。所有在這個扇形範圍內的物事都會遭到強烈的震蕩、切割和撞擊,甚至是經受分子層麵的解離。“難以置信,這個玩意是我們從那家夥的手中搶回來的。”富江也對其威力感到驚歎,“如果他當時能夠發揮這種程度的力量……阿川,你覺得那個麵具男的權限等級是多少?”“零級,但應該不是臨時權限。”我說:“你覺得現在可以解決那個惡魔附身的三級魔紋使者嗎?”“十三號?沒問題。”富江伸出舌頭在嘴唇舔了舔,“我已經迫不及待了。”“那就上吧。”我走上去攬住她的腰,發動速掠來到一樓後方轉道的安全門前。富江將身份卡取出來,按照女士官的記憶開啟隱藏在牆後的入口。如同地圖中所記載的那樣,門後是一個廣袤的區域。入口位置是個可供一百人站立的平台,再向前就是一個邊長至少有四百米,深達一百多米的方形凹地,凹地中羅列著一個又一個不知道用途的機器,指示燈如群星般閃爍,表明它們正在運作中。架在凹地上方,連接這邊和對麵平台的金屬構造與其說是橋梁,更像是一種蛇形節狀機器。我們要從這個不規則彎曲的機器表麵行走,落足處隻有兩米寬,兩側也沒有扶手。我和富江踏足其上,隻感到機器內部傳來微微的震動感,它也在運作著。富江嘗試用刀狀臨界對衝兵器攻擊凹地中的機器,可惜的是,震蕩波抵達一百米外,威力已經不足以摧毀它們。這裡沒有駐紮衛兵,也沒有警衛機關,我們安全抵達對麵的平台,進入足以容納一百人的巨大升降機中。富江成功啟動升降機,下降的速度很快,失重感十分強烈。在半途時,通訊裝置出現雜音。“有信號了。”我說。“能夠聯係上其他人嗎?”“還不行,乾擾還是太強烈。”我說:“下麵的具體情況如何?”“是個地下鐵,至少有500名士兵。”富江回憶一下,說:“所有的通道最終都會通向地下鐵,如果有人沒死,我們可以在那裡和他們集合。”“你覺得還剩下多少人?”“不多過十名,留在入口大廳的人死定了,他們可以再活四十分鐘,那裡沒有出口。”“是我判斷錯誤,不應該讓他們返回,雖然向前走要通過那扇門,但至少有一半存活的幾率。”一股黯然襲擊了我,雖然讓銼刀小隊的人返回並非我一個人的決定,但是那個返回的建議很大部分基於我的猜測和判斷。我第一次感受到錯誤決策的致命性,這不是玩學生會遊戲,每一個錯誤都需要人名去填補。“阿川,你很懊悔?”富江從背後抱住我,“你隻是提供選擇,最終決定權在他們手中。”“我知道,可是,我總是在想……如果我當時什麼都不說,也許結果就會有所不同。”“我可不覺得。”富江說:“因為阿川你不是最聰明的,你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聰明人總會有許多選擇,不過能活下去的總是選擇正確的那個。你活下來了,你是正確的。”“希望如此,希望我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我振作起精神,掙脫富江溫暖的懷抱,“每一刻的我都比前一刻更強,下一刻的我都會比這一刻的我更強,對嗎?富江。”“沒錯,沒有人是完美的,重要的是,每一刻我們都會更加貼近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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