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邪惡力量 第0254章 多邊形(1 / 1)

真是說到就到。雖然來訪者並沒有對恩格斯表明自己的身份。“是坐船來的,從湖的那一邊。”恩格斯的說明並沒有出乎大家的預料,他的表情十分複雜,欣喜、疑惑、擔憂等等,紛紛糾結在一起。對於湖邊碼頭區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這件事,恩格斯也算是知情者,對於那些人的來意大約也能猜測到,但對於對方究竟懷抱好意或惡意卻不能肯定。不過,現在也隻能和他們合作了,我覺得這一點,恩格斯是看得分明的。“來了多少人?”榮格平靜地說。“三個……”恩格斯遲疑了一下,特彆提道:“其中一個是女孩……”他看了一眼看似根本就沒聽人說話的桃樂絲和躺在床板上的咲夜,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說起來,若是正常情況的正常社會中,負責人和主要戰力是小女孩,不,隻要是未成年人,都會令人感到不妥吧。無論對方的實際能力如何,第一眼的印象就是輕視。不過,在如今的非常事態中,若還抱持著同樣的態度,最壞的結果就不是丟臉這麼簡單了。經曆了那麼多事,恩格斯倒是比過去更加謹慎了。他這麼一說,我倒是回想起來了,桃樂絲複活的那天,曾經和黑巢的那幫家夥在碼頭打過交道,還乾掉了他們的一個人。其中的確有一個戴寬簷帽的女孩,沒看清她的長相,印象有些模糊,是她嗎?“我和桃樂絲就留下來吧。”我說。其他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過來。“和他們有過一些小衝突……”我模糊地解釋了一句,桃樂絲在一旁發出不滿的哼聲,卻沒有反駁。不過,從大家的眼神來看,似乎已經明白所謂的“小衝突”是什麼。“他們在哪裡?”榮格看向恩格斯。“第三倉庫。”恩格斯回答道。“走吧,彆讓客人等太久。”榮格說罷,再度回頭看了我一眼,“咲夜,席森,以及瑪索……真的沒問題吧?”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過以她們本身為條件,讓其能夠生活在相對友好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裡,這是我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嗯,就這樣吧。”目送榮格和恩格斯一行向外走去,我的目光重新落在咲夜身上。我仔細端詳著她。咲夜背對著我,藏在昏暗燈光的陰霾中,身體輕微地抽搐著,整個頭臉都罩在麵具中,看不清表情,仿佛有什麼不詳的東西正從那裡揮發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情除了痛苦,竟然還有些恐懼……如果將那個背對著我的身體翻過來,說不定會看到非人的什麼東西——這樣的情緒讓我沒有第一時間伸出手去。同樣的,這樣的情緒讓我開始憎惡自己。八景曾經說過的“預言”突兀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小心咲夜,她會成為叛徒。“怎麼會……”我自言自語。太安靜了,除了桃樂絲、咲夜和真江,其他人都走了。真江在角落裡咕噥個不停,桃樂絲的視線一直如針刺一樣落在我的身上。真是令人窒息的氣氛。“失敗了呢,這次行動。”桃樂絲的聲音響起時,好似打破了某種無形的壁障。“來得太晚了。無法阻止天門計劃,也沒有在其中插上一腳,鎮上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活下來的也不能走出去。”她好似抱怨一樣,絮絮叨叨地枚舉著,“BOSS們到底在搞什麼啊!這麼重要的事情!結果便宜都給黑巢的家夥占去了!可惡,可惡,那些趁人之危的臭蟲!爛貨!婊子!真該每個人嗶十萬下!”明明張得一副好臉蛋,安靜的時候像個洋娃娃一樣,發飆的時候卻滿嘴粗口。我突然有些懷念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種表麵看起來怯生生的樣子。桃樂絲的性格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變化了不少,真令人感到擔憂。這裡的三個女人,根本沒一個省心的啊。有那麼一時間,這樣的覺悟閃過我的腦際。我慌忙甩頭。照顧她們是自己的責任吧,這麼一肯定,那種彌散在心中的不詳和恐懼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咲夜突然重重抽搐了一下,蜷曲著如蝦弓一樣,痛苦的姿勢讓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將她的身體扳過來。“阿夜,醒醒!阿夜!”我大聲喚著,雖然心中焦急,但是什麼辦法也沒有,之前醫生已經下了判斷,這裡沒有醫療這種過敏症狀的方法,甚至連注射藥物來降低痛苦也做不到。除非回到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否則我們似乎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體繼續惡化下去。和榮格說的不一樣,其實在咲夜戴上巫師麵具之前,我和她已經對類似的後患有過推測,但是,該說是沒想過竟然會這麼劇烈,還是彆的什麼呢?總之,咲夜是懷抱著相當的覺悟去戴上麵具的。既然當時的我沒有阻止,那麼現在就得飽嘗這種感同身受的痛苦。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不是早就有了覺悟了嗎?即便如此,我還是在那麼一瞬間產生了諸如“如果當時阻止她”……之類的想法。明明一點意義都沒有。咲夜臉上將整個頭部包住的麵具緊縮著,泛起的皺褶好似青筋一樣蔓延,彈性的麵具材質緊緊勒出五官,好似要將骨頭壓碎一般,羅夏墨跡圖不斷變換,讓那張臉愈加顯得詭異。她張開口,卻沒發出半點聲音,好似跳出水麵的魚一樣窒息了,身體向上弓起來。我用力抱住按住她的肩膀,巨大的力量撞擊我的手臂,幾乎要將我掀出去。我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情景了,這裡的空氣好似變成了鉛塊,讓我的肺部隱隱作痛。當我再一次用力將咲夜壓在床板上時,她的反抗如同開始那般,突然就結束了。呼吸聲十分微弱,但她的確還在呼吸著。我全身的力氣似乎隨著她的平靜一塊兒泄了出去。我脫力坐在她的身旁,腦子裡如同缺氧般一片空白。“你好似很疲倦的樣子。”桃樂絲的聲音從那一邊傳來。我唔了一聲,過了一會,也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她,如此說道:“就結果而言,我們曾經做的一切有意義嗎?”不能否認,自己想成為英雄。這個指導行動的想法,毋寧說是願望,或許隻是一個孩子的任性和憧憬,不乏想要與眾不同,想要炫耀自我,諸如此類的自私念頭。但是,我一直認為,隻要是做好事,那麼無論目的為何都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吧。雖然也夾雜著自私的想法,但是在另一方麵,的確想幫助某些人,他們的快樂讓自己也感到快樂。自信指導行動的初衷出於善意,自信指導行動的判斷已經做到當時條件下的最好。曾經對自己說過,既然無法救全部的人,至少可以救某些人。曾經對自己說過,要拯救瑪索和咲夜,並且這麼去思考,去行動——仔細地,謹慎地,去猜測、推斷、戰鬥、勸解、理解、接受……可是每當自己覺得“一定沒問題”的時候,總會出現那麼一塊小石頭,將一切絆倒在不同的方向。結果,就算她們對我說過,我就是她們的英雄,可事實卻是,我並沒能改變什麼。沒能救下誰?不對……沒能讓事態變得好轉?也不對……不能說是徹底失敗,也並不是無法接受失敗,隻是,這樣的結果給人差強人意的感覺,似乎“再努力一點的話就會更好了”。然而,重新分析當時的情況,卻完全找不到能夠“再努力一點”的地方。自己在當時的情況下已經無法做到更好了,可是這麼努力,卻隻能得到一個差強人意的結果。這樣的家夥,不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算是什麼英雄?這樣的家夥,算不算自以為是,成事不足?我討厭這樣的家夥,我總是想對這樣的家夥大吼“給我適可而止吧!彆丟人現眼了!”,可是自己卻似乎正慢慢變成那樣的人。就像還是孩子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著“不會成為那樣的大人”,可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自己已經成了那樣的大人。既然認為自己已經儘了全力,可是無法得到一個好結果的話……是不是該停手了?我的確感到疲倦。就算有人對我說“你是個英雄”,也完全興奮不起來。如果不是以“英雄”來要求自己的話,拋棄擁有超凡能力的事實,以及精英學生的過往和榮耀,僅僅是以一介普通的高中生來看待自己的話,或許就不會這麼失落和痛苦了吧……哼!“真是懦弱的行為。”我對自己說著,睜開眼睛。桃樂絲的問話還回響在耳邊——你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沒有。”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桃樂絲的眼神變得認真,和我對視了半晌。然後移開視線,跳下集裝箱,向外頭走去。“那我就放心了,下麵還有一場好戰呢。”她說。“你去哪裡?”我對她喊道。“出去吹吹西北風。”她這麼說道,背影轉出我的視線之外。我習慣性摸口袋,空空如也,轉眼看到抱著膝蓋坐在角落的真江,便隨口問她有沒有香煙。和我料想的一樣,她就像沒有聽到的樣子,雖然朝我抬起頭來,但是雙眼沒有焦距,看起來宛如毛玻璃一般迷蒙。過了一會,她再度垂下頭,令人毛骨悚然地,沒頭沒腦地嘻嘻笑了一聲。我起身走到她身邊,剛在她的身上摸索,就聽到腳步聲在身旁不遠處停下來。我隨眼望去,原來是潘,她那小麥色的臉蛋有些發愣。“你怎麼回來了?”我有些意外地問,他們出去的時間應該沒過多久吧。“好像打擾你們了?”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帶著幾分戲謔道。我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放在真江胸前口袋的手。雖然我和真江的關係已經是眾人皆知,也從不刻意掩飾相處間的親密,但這個時候卻突然有些尷尬。“有煙嗎?”我一邊抽回手,一邊問道。我一點都不想解釋,因為那樣不是更窘迫嗎?明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潘停下嘴角那道非惡意的弧線,快步走到桌前,伸手在下麵搗鼓了一陣,將一包香煙扔過來。“他們叫你過去。”她說。我看了一眼香煙的包裝,是我不認識的外國牌子,隻剩下半包了。我一邊抽出一根點燃,一邊說著不相乾的話題。“這是你的?”我問。“牧羊犬的。”她回答,接著又說:“那個女孩似乎跟你很熟悉。”“她戴了一頂帽子?”“沒有……是你的熟人?”她說。“上次見麵的時候,給了他們點顏色看。”我用力吸了一口香煙,將煙霧從肺部壓出來的時候,似乎有彆的什麼壓抑的東西也呼出來了。頓了頓,我把真江拉起來,然後背起咲夜,一手抱著席森木乃伊,一手拖著瑪索之繭朝潘走去。雖然我對見黑巢那幫人有些顧慮,但是對方似乎不是這麼想。不過這樣也好,雖然我們有求於對方,但既然他們是主動過來的,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不能拒絕他們“合理”的要求。既然如此,開誠公布地談談也不錯,被嘲諷也好,痛毆也好,若隻是這樣的話,就任由他們好了。何況席森神父還在我的手中,他們真有誠意交換條件的話,就不會做太過份的事情。潘快走幾步,在我身前帶路。“你的表情是不是太頹廢了一點?”她露出稱得上“開朗”的表情,對我說:“你還沒滿十八歲吧,還是未成年人呢,似乎還是學生中的精英份子?現在一點都看不出來。”“你管得太多了。”我隨口應付道:“如果不想像我這樣未老先衰,就彆多話。”“哈,就你這小子,還裝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潘諷笑著。我能反駁什麼呢?這趟任務真是叫人受夠了。碰頭會在第三倉庫召開,所謂的第三倉庫,在倉庫大門上用油漆寫了一個“3”,十分醒目。會議的參與者雖然都是至少見過一麵的熟人,不過代表的卻是三方——鎮上的幸存者、黑巢和網絡球。到目前為止,偽裝成國家情報局,實際身份是網絡球成員的我們和鎮上幸存者的利益沒有太大的分歧,所以交涉的角力方其實並不存在第三者。幸存鎮民代表的要求無非就是讓他們有個安穩地修養生息的場所。網絡球本身似乎並不存在要求,當然這得視榮格而定,他已經允許我以公謀私。我的要求無非就是保證咲夜和瑪索的安全,允許她們在數據對衝空間相對自由地生活而已。都不是什麼強人所難的要求,應該吧。事實是,會議上幾乎沒出現過爭執,對於我們提出的要求,作為黑巢代表的三人十分爽快地全部同意了。他們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和我們猜想的一樣,對於幸存鎮民、成為巫師的咲夜以及存在異化的瑪索,他們抱以宛如吸收養分般饑渴而熱誠的態度,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否至今所有的變化,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不過,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足為奇,畢竟黑巢的人當中也有先知的存在。梅恩先知曾經對“先知是否能夠預知未來”這一點含混其詞,不過就我個人的感覺而言,無論梅恩女士也好,八景也好,還是麵前這個從頭到尾就沒參與會話,一直笑眯眯盯著我看的女孩,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神秘兮兮的樣子。我沒來由確信,這個女孩就是霸占了碼頭區數據對衝空間的黑巢成員的先知。雖然在她身上沒有感覺到惡意,也不像是準備追究過去乾掉他們其中一個成員的事情。不過說實話,有些令人不爽。身為黑巢三個代表之一,這個女孩雖然沒有戴帽子,但正是那天在碼頭處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不是一麵之緣。”她趴在桌子上,雙手撐著下顎,突然開口道。她的聲音給我一種既視感。女孩和我一樣,在會上一直作為陪襯的觀眾,我之所以被喊過來,聽旁邊的人說,似乎也是她突然提出的要求。與會的另外兩名黑巢代表都是成年男性,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眼神中看不到半點為死去同伴討公道的想法,不過偶爾會跟女孩低聲商談幾句,看起來十分恭敬。相信這一點不隻我一個人注意到了。不過,女孩看上去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她突然對我說“不是一麵之緣”,讓我下意識產生一種“她會讀心術”的想法。因為太突兀了的緣故,我差點沒反應過來。“會喲。”她又說。“什,什麼?”我一時間有些混亂。“不是一麵之緣,我會讀心術喲。”女孩笑嘻嘻地說,眼睛完成兩道月牙兒。儘管她這麼說,可是我反而覺得她在唬人了。“是嗎?哈哈。”我乾聲笑了幾下,懷疑得問道:“除了碼頭,我們還在哪裡見過嗎?”“在教室裡。”她說。哈?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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