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灰霧一個勁在半空盤旋的時候,大家紛紛朝倉庫大門跑去。最先抵達門口的是咲夜,她憑命搖晃倉庫大門,驚恐地叫起來:“門打不開了!”緊接著,其他人也來到她身邊,搭手試圖將大門拉開。這扇大鐵門用的是插栓和大鎖,隻能從外麵打開,在召喚惡魔的時候門一直是打開的,門外也沒有其他人,同時也確認了大鎖就放在倉庫之中,可這個時候,明明沒有上鎖的門口卻完全無法打開了。這種詭異的情況並沒有出乎大家的預料,無論是耳語者的成員,還是中途插入的係色同學,對神秘學、惡魔召喚以及它可能造成的現象都進行過一些了解。不過親身體驗的時候,儘管拚命告訴自己不能緊張,但是緊張的情緒不受控製地一下子就蔓延開來了。係色同學用力踹了一下鐵門,發出咣咣的聲音。白井握住獵槍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蒼白,他緊緊盯著在上空盤旋的灰霧,拚命將身體擋在森野跟前。“這個儀式召喚來的惡魔理論上是受召喚者控製的,森野嘗試一下!”八景朝身邊的森野說。“怎麼做?”森野也是有點慌亂,絲毫不見神秘學專家的樣子。“用意念!”森野聞言,立刻緊張地盯著在頭頂盤旋的灰霧,臉色一片煞白,沒半晌就叫起來:“不行,完全感覺不到。”火燭還沒有熄滅,手電筒也打開了,倉庫裡並沒有陷入黑暗中,一道道光柱淩亂地劃來劃去,使用者緊張的心情一覽無遺。沒有理會其他人的慌張,我朝窗戶開槍,一聲脆響後碎裂的玻璃落在地上。大家頓時醒悟過來,自己必須走窗戶了。好在事先已經準備好梯子,我和白井將折疊放在門旁的梯子抗過來。這時除了所有的武器都對這隻灰霧狀態的惡魔無效之外,情況理論上仍在掌控之中。然而在眾人齊心合理將梯子架起來時,灰霧猛然竄到大門上方。我連忙拉了一下身邊的咲夜,一邊大喊“快離開!”。灰霧猛然頭頂上方落下,這一刻,之前什麼東西無法觸碰到,如同空氣一般的灰霧一下子就將梯子壓垮了。幸好在它降落之前,所有人都見勢跑開,誰都不想嘗試一下被這團詭異的灰霧碰到是怎樣的滋味。“它弄壞梯子了,我們出不去了。”森野的聲音在發抖。咲夜卻拉著她,催促八景和係色同學朝遠離灰霧的另一側退開,按照事先的計劃用倉庫裡的物資搭建一條臨時防線。在這種危險的局麵下,沒有經曆過耳語者活動的係色同學顯得有些無措,不過她仍舊鎮定,在咲夜、森野和八景的指導下,應該能夠幫上她們的忙吧。我再一次朝灰霧發起攻擊,槍響之後又是一聲槍響,白井也動手了。這就是身為僅有的兩位男性的工作,就算不能傷害到這團灰霧,也要吸引它的注意力。在我們沒有倒下之前,一定不允許它傷害到女生們。攻擊的效果比預料中更好,之前怎麼攻擊都無效的灰霧,在壓垮梯子之後就團在倉庫大門前,被子彈射中之後明顯出現波動。那團灰霧不斷扭曲,壓縮。我猜測是不是這種變化導致它能夠壓垮梯子,卻同樣無法再免疫攻擊了呢?不管它要變成什麼,在它變化的過程中顯然無法移動,隻能被動承受我們的進攻,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我和白井一口氣將獵槍中的兩顆子彈射完,然後再上膛,再發射,如此三次之後,灰霧的形態依稀能夠辨認出來了,它像是要變成一隻足有人高的巨大惡犬。這反而讓我們鬆了一口氣,無法被攻擊到的灰霧狀態的惡魔在神秘學典籍中沒有出現過,但是犬類惡魔卻十分多。也許惡魔之犬會用各種奇異的魔法,但它仍舊保存著犬類的攻擊習性,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我和白井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燃燒起來的鬥誌,這種鬥誌瓦解了緊張的情緒。“隻要能夠攻擊到,就能解決它。”白井說,“我覺得我們能乾掉它。”“你的直覺一向很準。”我笑起來。即便是說話的時候,我們仍舊沒有停止攻擊。雖然獵槍隻有兩把,但是子彈卻準備地相當充足。灰霧變成惡犬形態的過程中,根本就沒在原地移動一步,它的身體越是凝實,被子彈射中之後受到的傷害就越明顯。當它的身上長出黑色的長毛時,被射中的頭部更是不由得被撞偏了,這讓它發出嚎叫,叫聲中明顯流露出憤怒。不過壞消息是,當這個惡魔的形態轉變漸漸接近尾聲的時候,子彈射在它身上就會濺起點點火星,明顯隻能打疼它,而無法傷害它了。在一次裝彈的間隙,惡犬終於露出猙獰爪牙,張開血盆大口,低沉的吼聲在喉嚨裡滾動,宛如雷鳴,更有一團團灰黑的煙氣和火星從嘴巴裡噴出來,甚至連毛發也像是在一團黑色的火焰中燃燒。惡魔終於成型了。“這是什麼惡魔?地獄犬?”我大聲問身後的女孩們,“它可沒有三個頭!”“反正就是犬類的惡魔,一看就知道是地獄的小嘍羅,你就當它是頭笨犬好了。”森野的聲音傳過來,充滿了中氣,她在見到惡魔的實質形態後,先前的驚懼反而消退了。畢竟是熟悉神秘學知識的愛好者,在所有對惡魔的描述中,犬類惡魔都是最低級的一種,被人類打跑獵殺的記錄數不勝數。我對準了這隻暫且歸類為“地獄犬”的惡魔眼睛開槍,地獄犬隻來得及偏了一下頭,子彈打在它的麵頰上彈起火星,緊接著白井的槍響,它的頭又像是被來了個狠狠的左勾拳而偏向右邊,但同樣沒能給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過顯然它也沒有敏捷到能夠躲開子彈,狠狠吃了兩記下馬威。正當我和白井準備重施故計的時候,地獄犬猛然跳起來,一下左一下右,在被獵槍準星套牢前就已經閃開了,並且一下子就把它和我們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不足兩米。將近兩米高的身軀將我和白井籠罩在陰影中,凶惡的麵相和灼熱的吐息瞬間帶來極大的壓迫感。我踢了一腳白井,自己也借力往旁邊跳開,然後在地上打滾。撕裂空氣的銳利風聲似乎剛剛從身邊響起,熱流沿著地麵擴散開來。雖然躲得匆忙,但我仍舊目睹到這隻地獄犬張嘴吐出火焰灼燒地麵的可怕情景。我和白井原來所在的地麵好似瀝青一樣軟化了,空氣也泛起一陣陣扭曲。距離它不遠的我隻覺得這可怕的熱浪幾乎將全身的汗毛都蒸發了。什麼叫做“最弱的惡魔”?“惡魔中的家犬”?這麼危險可怕的家夥,根本就不能用人類的常識去判斷。“沒事吧?白井!”我看到白井一個勁往遠處滾開,他的衣角燃起的火苗很快就被壓滅了,他立刻回答我“沒事”,當重新爬起來的時候,頭發已經被毀掉了一半。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另人忍俊不禁的同時也感到後怕,若是當時我的反應慢了一點,這個家夥就要被燒成灰燼了。地獄犬沒有在我們說話的時候發動進攻,它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瞰我和白井,仿佛先前致命的攻擊隻是警告,也是吃掉獵物前的戲弄。當我和白井分兩側站好之後,地獄犬猛然朝我撲來。白井在它行動的一刻,在它身後開槍了,我隻看到它的尾巴掃了一下,身體根本就沒受到半點影響,直直朝我撲過來。我能看清並描述它的動作,但不能不承認,它的撲擊之凶猛完全超出普通人類能夠作出的反應。幸好我早有準備,直覺在它撲上來之前就朝一旁閃開,這才恰好躲過又一記撕咬。趁它剛剛落地的機會,我扔下不中用的獵槍,抓起腰間沉重的斧頭劈在它的頭上。沉悶的撞擊聲,手腕傳來強大的反作用力,但並沒有切下去的感覺。地獄犬卻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朝一旁跳開,期間又被白井默契地射中兩發子彈。我定睛一看,原來之前的一斧頭正好切中耳朵的位置,此時那裡明顯出現破口,一片煙霧和火星好似從氣球裡泄出來。見到地獄犬這副慘狀,我心中就更加鎮定了,既然能夠傷害到它,就能殺死它。地獄犬受到刺|激,猛然跳起來,竟然倒轉身體站在倉庫的天花板上奔跑,白井一連射了好幾槍都沒能打中它的身體。從它直瞪著我的眼神就能看出,成功傷害它的我已經成為它最大的仇敵了,至於在一旁放冷槍的白井根本就是小蟲子一隻。它在天花板、牆壁和地板上如同反彈球一般無規則跳躍,隻是準備全力攻擊的前奏。我漸漸退回倉庫的中心,手持斧頭凝視地獄犬的行動。它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另一個地方,一般人根本無法追逐到它的身影。幸好我的運動神經比較發達,動態視力也不錯,並沒有眼花繚亂的感覺。不過在我和地獄犬再一次接觸前,從身後射來三道紅色的光柱,應該是激光筆之類發出來的,我記得在八景準備的物資中有這玩意。紅色的激光柱同樣在追逐地獄犬的身影,偶爾有幾次照中了地獄犬的眼睛,這隻低級惡魔似乎真的是用眼睛來視物,行動頓時受到乾擾,好幾次停頓下來。白井就趁這個機會狠狠放了幾槍,雖然沒有給這隻怪物造成傷害,卻成功激起它的怒火,在我和他之間猶豫不決。身後傳來森野的歡呼聲,竟然咲夜、八景以及係色同學一起從防禦工事中跑出來,分四個方向將地獄犬包圍在中間,這樣一來,無論這隻惡魔朝哪個方向奔跑,都會遭到至少一道激光束的乾擾。這隻惡魔有著犬類的特征,以及惡魔的力量,卻沒有相應的智慧,隻如野獸一般憑借本能活動。當我們習慣了它的行動模式後,覺得它的威脅力已經降到獅子之類的普通猛獸的級彆,所以大家的心中都安定下來,充滿了戰鬥的勇氣。贏定了。我心中如此想到,趁惡魔試圖撲擊白井,卻再一次被激光束乾擾的時候,快步衝上去,朝它的後腿關節狠狠砍了一下。這一擊沒有擊實,地獄犬跳起來,斧刃和它的爪子碰在一起,立刻高高彈起來,巨大的力量衝撞手腕,差一點就沒能握住斧柄。我不由得向後踉蹌幾步,這時地獄犬再不顧被槍擊的痛楚和激光束的乾擾,眯著眼睛跳上天花板,再借力反彈,朝我壓過來。我連忙朝一旁跑去,卻不敢讓它脫離自己的視線,這一點救了我一命,它在半空就狡猾地轉過頭,血盆大口一張,一道冒著黑煙的火光筆直向我射來。我在它張嘴的時候就反方向臥倒,在地上迅速翻滾,眼睛餘光清楚看到被火光噴中的地方立刻如潑了硫酸一樣迅速消融,甚至在中心還呈現出灼紅色的液體。地麵融化了,而在我躲開這道致命的攻擊後,已經落到地上的地獄犬立刻朝我咬來。我還沒能從地上爬起來,在其他幾個人的驚呼聲中,我幾乎沒有思考的餘地,就將斧頭橫著向血盆大口的方向一遞。巨大的壓力將我再一次壓倒在地上,不過幸運的是,斧頭竟然梗在這張要命的大嘴裡,讓地獄犬沒能立刻把我咬成兩半。我的半個前臂都在鋒利牙齒的威脅下,當我下意識將手臂抽回來時,斧頭就被那張大嘴咬碎了,就連鋼製的斧刃也被咬成碎片,從咬合的牙齒的縫隙中掉出來,讓人不寒而栗。我的危機並沒有因此結束,無論白井和咲夜她們怎麼攻擊,這隻惡犬就似認真了我一般,一連幾次撲咬吐息讓我手忙腳亂,差一點就葬身犬口。當我再一次躲過它的撲擊時,抬起頭猛然發現它不見了。沉重的聲音在天花板上響起,但卻不是在我的頭頂上,而是朝另一邊而去。我轉頭看向那個方向,係色同學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離開了倉庫邊緣,站在距離這邊的戰場不遠處,仰頭驚愕地向上看去。槍聲接連不斷響起,子彈打在天花板上濺起一片片屑沫,但是係色同學的身影已經在黑色巨影的籠罩之下。係色同學似乎被驚呆了,就連旁邊的幾人大聲呼喊都沒反應過來,就這麼直愣愣地呆在原地。當她回過神來想要逃離的時候似乎已經來不及了,無論我和白井都沒辦法進行救援。我的心臟撲通直跳,係色同學即將葬身惡魔之口的刹那時間好似口香糖一樣被拉長了,甚至能清晰看到係色同學眼神的每一絲微妙的變化。係色同學猛然向前躍去,身體平躺著從地獄犬的腹部下鑽過,竟然以微毫的差距避過地獄犬的爪子,和它擦身而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偶爾,但她成功躲過了這一致命危機,我摘下掛在背後的長矛,衝前兩步,用儘全身的力量將長矛投擲出去。我知道這一下勢必無法傷害地獄犬,但隻要能為係色同學爭取逃跑的時間就夠了。其他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為拯救係色同學貢獻自己的力量,子彈、激光束和弓弩箭矢紛紛落在地獄犬的身上,然後在沉悶的皮革聲中,地獄犬左突右竄,兔起雀落,眨眼間就到了對麵的牆壁處。當它轉過頭來時,那腥紅色的眼睛讓人打心底升出一股涼氣,我在那邪惡的眼神中看不到半點畏懼和退縮,反而像是在宣告它已經適應我們的攻擊了。我直覺感到,我們又一次落在下風了。係色同學七手八腳從地上爬起來,和趕來的咲夜會合在一起,她受到的驚嚇尚未平息,胸口起伏不定,好不容易才借助咲夜拉扯的力量遠遠跑開。“這裡!這裡!”為了防止地獄犬再一次將目標定在其他人身上,我拾起摘下金屬頭盔,用力敲在地麵上,發出鏘鏘的聲響。這時我才注意到,身上鎧甲的表麵已經被腐蝕得坑坑窪窪,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記得自己並沒有直接被地獄犬攻擊中。不過也幸好穿著鎧甲,否則看鎧甲的表麵就知道自己的肌膚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這一定是在和這隻惡魔的近距離接觸中造成的傷害。我看了一眼白井,他和惡魔直接麵對麵的機會不多,身上的鎧甲在搖曳的燭光中卻同樣顯得黯淡。我連忙囑咐咲夜檢查係色同學的身體,之前她和地獄犬幾乎撞在一起,身上不可能沒有一點傷。果然,咲夜和森野幾乎同時驚呼起來,我抽空朝那邊看去,隻見係色同學此時似乎都站不起來了,隻能依靠咲夜的攙扶坐在地上,八景拿來醫療箱,正準備撕開她的衣服進行治療。“被燒傷了。”八景簡潔地說明了係色同學的傷勢,“很嚴重,火燒的,還有酸性燒傷,她的身體很熱,正在失去意識。”真是糟糕的結果。趁地獄犬朝一直發冷槍的白井發動攻擊,我跑上前拾起獵槍,瞄準地獄犬的後背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