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網膜屏幕中,“金絲雀”所在的通道防線正在變得混亂。原本僵持的形勢就像是一條分明的界限,沿著通道前推又或是後撤,但往往在短短的距離中徘徊不定。雖然在大多數時間中,這條界限往往以後撤居多,但是,就像是背後有一根彈簧支撐,越是向後壓,試圖推進的一方所承受的阻力就越大。然而,在咲夜引發了“金絲雀”意識深處的隱患後,這根隱形的彈簧一下子變得脆弱,又像是在涇渭分明的場麵中投下不分敵我的炸彈,混亂的水花不斷濺起,向四周散落,出現更多的漣漪。從不斷傳來的驚恐意外的呼喝聲中,可以看出,很多人都認為“金絲雀”不是因為自身的“神秘”爆發了某種後遺症,就是遭到了末日真理教的某種神秘攻擊而發了瘋。“這個家夥意識不清了!”“他的能力會讓他腦子進水嗎?”“攔下他!再退後就完蛋了!”“現在還有可以使用精神意識類力量的人嗎?”“我不知道,在高塔的力量被引爆後,不是沒有人可以在短時間內使用這類能力了嗎?”“也許有人不在場。”“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阻止那個瘋子!乾掉他!”通道中的戰況愈加變得激烈,防線在短短的一段時間中,近乎崩潰般朝核心區入口移動,不過,在快到入口的地方,終於維持下來。五十一區布置在這條通道中的士兵已經全部死光了,神秘組織的成員也被打壓得如同火鍋上的螞蟻,團團直轉,他們並非不想撤回核心區,隻是誰也不想成為斷後的人,但是,所有人都一味撤退的話,反而會讓自己置身更危險的境地。這些人被迫糾纏於戰場中,無法脫身,又過了三分鐘,終於有人死亡,然而,這僅僅是一個開端而已。在我的視網膜屏幕中,代表駐守那處通道的神秘組織的標誌,一個緊接著一個消失。“金絲雀”的聲息也已經無法再從那團團亂的聲響中分辨出來了,並非是被其他聲音掩蓋過去,而是徹底於其中消失。不過,從咲夜處傳來的資訊中,“金絲雀”並沒有死去,因此,很可能是他的聲息被某種神秘力量掩蓋了。末日真理教的標識勢如破竹地推進,勢力聯盟成員的標識如雪花一樣消融,不過,在其全部消失之前,有幾個穿過了通道與核心區的交界處。我和身邊的人一致望向那個方向,穿透半透明的三維結構圖,在高塔與其它元件設備交織而成的充滿科幻風格的光景中,一股澎湃的氣浪伴隨衝擊波噴湧出來。在我的視網膜屏幕中,火光、碎片、人體和怪物的殘肢……種種被氣浪卷出的物件被一一鎖定,動態放大縮小,歸入視野一角的列表之中。從通道中爆發的衝擊,猶如驚濤駭浪般撞擊在元件設備上,不少外殼脆弱的元件設備立刻被引爆,又連鎖引發了大量的能量外泄現象。紅色的、藍色的、閃電般的、火焰狀的,眾多光狀形態耀得人眼花繚亂。核心區外圍稍顯稀疏的元件設備群,在接臨那處通道的位置,片刻間就變成了廢墟殘骸,即便沒有徹底報廢的設備,也不斷迸濺火花,躍起電弧,一副隨時都會爆炸的樣子。即便如此,其它未被連鎖波及的地方,一如既往地穩定地工作著,而被摧毀的部分,僅僅占據了以高塔為核心的全部元件設備,不到十分之一的數量。幸存者被爆炸掀起的衝擊氣浪推上半空,受到的傷害已經讓其無法再調整身體的人,在落下後幾乎沒一個可以立刻爬起來,不太走運的家夥,更是直接被設備殘骸的尖銳處洞穿了身體。能夠保持清醒,又有餘力保護自己的人,在視網膜屏幕的鎖定中隻存在三個,也許有更多的,並沒有被這股衝擊掀飛到我能觀測到的位置吧。三個“自己人”順著衝擊波的力量落在元件設備頂上,以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包圍了通道和核心區的交界處。雲海般的氣浪席卷過他們的身邊,一時間,景狀宛如落入灼熱的蒸汽中,變得模糊不清。通過腦硬體的資料對比,我已經確定了,當初給了被咲夜暗算的男子“金絲雀”稱號的男人“迷”,便是這三者的其中一個。和那個時候一樣,他的肩膀上,扛著已經昏迷過去的“金絲雀”。如果是他救了“金絲雀”的話,那麼,之前失去對“金絲雀”的感應,就不是什麼好驚訝的事情了。因為,“迷”的神秘,就在於他的力量會讓人無法對他產生準確的感覺。另外兩人分彆是一男一女,都是不認識的家夥,不過,他們身上的衣裝都有著明顯的組織性製服特征,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這兩個人所隸屬的神秘組織不是同一個。不過,他們此時的敵人是一樣的,而且,在進入核心區後,他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這邊是最先被敵人攻破的防線。無論出於何種理由,都讓他們的表情不怎麼好看。雖然三人從外表來看沒有在這場衝擊中受到太大的傷害,但是,仍舊顯得灰頭土臉,有些狼狽。在澎湃的氣浪和閃耀的能量光芒中,他們彼此確認了身邊都是哪些人,又居高臨下,朝我們看了一眼,隨後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通道與核心區的交界處。敵人並沒有隨著那股強烈的衝擊波衝進來,而是在衝擊平息後片刻,才從通道中走出來。因為太多東西遮蔽視線,因此,我僅僅是從縫隙和光影中確認了這些末日真理教之人的行動,他們的具體身形卻是無法真正確認。不過,在幾息之後,一種乾枯的色澤將元件廢墟覆蓋,那不是自然產生的變化,而是某種神秘的作用,它的真正效果是什麼,暫時無法判斷,但是,在這種色澤覆蓋了一片麵積之後,在乾枯色澤領域的上空,灰霧構成的漩渦一個緊接著一個出現。“傳送門。”銼刀舔了舔嘴唇:“果然,他們解開了禁製傳送門的封印。”“來了!”雇傭兵們紛紛抬起槍口,瞄準那些灰色漩渦。其餘三條通道中的戰鬥仍舊在持續,我不覺得他們真的無法抽調哪怕是一個人手回到核心區,不過,從視網膜屏幕中反饋來的跡象來看,他們並沒有返回的意思。這也意味著,在核心區發生關鍵性的變化前,就隻有“自由人”的我們和銼刀小隊、十三名守護者和從潰敗防線中撤回的幸存者們來抵抗這些入侵者了。灰色漩渦一共出現了五十個,至少代表著五十名正式巫師,除此之外,尚不清楚有多少名精英巫師。如此龐大的戰鬥力顯然不可能一開始就潛伏在這個基地中。巫師有著相當明確的特征,那便是他們的麵罩、穿著和語言,穿著可以替換,精英巫師也能使用正常世界通用的語言,但是,無論哪一種巫師,都從來沒有出現過摘下麵罩的。在已有的情報中,有人判斷,麵罩本身就是巫師的力量來源,這些巫師本身不能製造和操作灰霧,而是通過那種獨特的麵罩來進行。而這些麵罩卻也不是如同槍械這樣放在誰手中都能正常使用的道具,它本身也代表著巫師本人的某些特性,是一種“神秘”。因此,在很多時候,沒必要通過法術來確認巫師的等級,僅僅通過巫師的麵罩,就能判斷他們位於哪一個階層。巫師學徒、正式巫師和精英巫師的麵罩,在風格上有著相當大的差異,而越是強大的巫師,其麵罩的個性風格就愈加濃鬱。至今為止,有許多神秘組織收集過巫師的麵罩進行研究。在所有的實驗中,活著的巫師一旦被摘下麵罩就會死亡,而死亡巫師的麵罩,會失去它本來可能具備的“神秘”。因此,除了超級桃樂絲製造的維尼熊布偶,成功融合了巫師的麵罩,成為咲夜變身灰燼使者的“神秘”之外,尚沒有聽說有任何非末日真理教的其他人或組織成功破解巫師的秘密。巫師的麵罩一直都被視為他們的身份特征,即便是精英巫師,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五十一區的基地中行走,沒有其它條件的協助也是不可能的。因此,這些開啟傳送門的巫師,很可能並非一直都位於基地之中,而是在破解了基地本身對“傳送門”這樣的空間穿梭類神秘的禁製後,直接從基地外進入。銼刀的身份,讓她獲得了比我更多的關於這個基地的情報,她已經肯定了,基地區本來是無法使用傳送門這種法術的猜想。那麼,讓這些巫師得以使用傳送門的關鍵,自然就在於那片乾枯的色澤現象了。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何種“神秘”,但是其作用,十之八九就是針對破解基地對傳送門的封禁。這種“神秘”有什麼限製暫時無法確定,最糟糕的情況有可能會是,隨著這片乾枯色澤的擴大,巫師的後援將會源源不斷地投入進來。末日真理教打算在這個基地中投入多少兵力?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僅僅在於他們對精神統合裝置的爭奪心有多強烈。至於現在,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神秘”,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限製乃至於破除的方法的,至少,所有呆在核心區的人,都隻是在一旁乾瞪眼,等待著巫師的降臨。至少五十名正式巫師,相比起我過去曾經見過的數量,完全可以說是大手筆了。距離傳送門最近的三名神秘組織的成員似乎在防備著什麼,沒有出手攻擊這些傳送門的跡象。這些傳送門並非是完全無懈可擊,其本身可以通過強大的力量瓦解,而在正式巫師進入的一瞬間,也是他們無法閃避的時候。“他們當然不會毫無防備地打開傳送門吧?”銼刀這麼說著,將右手抬起來,雇傭兵們已經將身邊的重火力架設完畢,“看起來,的確有什麼人在牽製那邊的朋友。但是,如果真的忽略了我們的話,會讓我們很傷心的,不是嗎?攻擊!”她厲喝一聲,將右手揮下,通過遙控機械方式串聯起來的重火力陣列,在她的一聲令下轟鳴起來。從我們這邊到傳動門的位置,幾乎跨越了一個足球場的長度,但是,對於人類發展到今天的常規性熱兵器來說,真的隻是極短的距離。灼熱的火焰,在空中劃過流星般的軌跡,一百多枚火箭彈,以排射的方式在短短的十秒內就傾瀉殆儘。爆炸在這些重火力彈藥全部升空之前就開始了,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在它們撞擊目標之前就將其引爆,一團團耀目的焰光,讓人覺得天空仿佛突然升起了大量的小太陽,隨之而來的,是對普通人而言充滿毀滅性的熱量、破片和衝擊波。扭曲而炙熱的空氣,塗抹上火焰的顏色,不斷從爆炸中心向四周擴散,每一枚火箭彈的爆炸,都會將那駭人的聲勢與光景推上一個巔峰。一團團的爆炸現象聚合在一起,覆蓋了整個元件廢墟,將那邊的物事徹底吞沒。即便視網膜屏幕可以忍受釋放出來的光和熱,也無法在混亂一片的高溫和扭曲中,觀察到更詳細的細節。十秒的火力傾瀉,讓我們所在的地方變得炙熱,發射時的尾焰讓溫度急劇上升,若非雇傭兵們事先做好了防禦措施,此時必然難以承受,因為,除了銼刀之外,小隊的成員們僅僅是擁有異常和瀕臨異常而已,而且,無論灰狐、快槍還是摔角手,其異常讓其身體素質,和殺戮手段,相對其它士兵來說更加強大,卻也達不到正麵抵抗溫度極端變化的程度。更何況,危險並不僅僅來自於重火力發射時的高溫尾焰,十秒的火力覆蓋,最終造成了更進一步的爆炸現象,就如同是上百枚火箭彈的威力在持續的爆炸中逐漸疊加,在最後一枚火箭彈爆炸之後,這股蓄積已久的力量便被一次性引爆。這些火箭彈,似乎也不像是它外表看起來那樣的普通彈藥。每一枚火箭彈爆炸時所產生的衝擊,雖然氣浪無法危及我們所在的位置,但其力量足以將破片射入我們這邊,雇傭兵們的防禦圈在這十秒內,承受了不止一次的破片衝擊。應該是來自於五十一區的裝置,產生了一個防護性的立場,在灼熱和破片的衝擊下若隱若現。四周的元件設備外殼,也少不了被打得火星四濺,在視網膜屏幕觀測到的地方,不少元件甚至冒起了能量外泄所產生的光弧現象。而當這些重火力於十秒內積蓄起來的威力被一次性引爆時,伴隨著小型蘑菇雲的產生,整個核心區的氣壓好似在這一瞬間凝固起來,眨眼之間,無比狂暴的衝擊席卷了整個核心區,好似每一處空間,都塞滿了破壞性的力量,要將這片地區從地圖上抹去。扭曲的空氣,噴湧的火焰,似乎要吞沒一路上覆蓋過的所有物事。雇傭兵們不得不緊緊閉上眼睛,被動承受這股奪目的毀滅性力量,唯有我仍舊睜著眼睛,注視著前方,元件設備的身影在洶湧的衝擊中,好似被無數的刀子切過,一點點被磨成碎片,又一層層出現融化的跡象,當固定它們的架子被摧毀後,便伴隨著衝擊波的擴散,不斷向外圍呼嘯而去。很快,連高聳於核心區中心的高塔,也被爆炸所產生的各種光熱現象淹沒了,視網膜屏幕也隻能隱約觀測到其輪廓,不過,並麼有讓我感覺到有所損傷。如此凶猛壯烈的爆炸衝擊,用語言來描述,需要長長一串華麗的詞藻,而在完成這些描述的第一句話前,它已經席卷了我們所在的地方。銼刀在爆炸產生的一瞬間,罵了一句“走火!我操你個龜蛋!”便縱身躍入手下們所在的防禦圈中。這些看似普通的重火力彈藥,所產生的威力完全超乎她的預計,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防護罩立場是絕對抵擋不住最後這次衝擊的。能夠直麵這股衝擊的人,在我們這裡隻有我、咲夜和銼刀三人的神秘,至於在更近距離被卷入的那些人,是否有辦法承受更強烈的衝擊,就不得而知了,我已經失去了對他們的觀測。在爆炸衝擊抵達身前時,我將身體擋在咲夜身前,儘管,我知道灰燼使者狀態下的她絕對不可能在這種程度的衝擊中受到傷害。我伸出手,從前方席卷而來的高溫氣浪,被剖開般從我的身旁兩側呼嘯而過。隨後,眼前的景物變得更加模糊,不一會就連高塔那巨大的身影,以及近在咫尺的銼刀小隊等人也看不到了,在視網膜屏幕中,隻剩下一片耀眼的火光。灰絲便在這個時候,從後方將我包圍,把我和咲夜裹入一顆巨大的灰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