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黑煙之臉密布的區域後,我終於可以停下來尋找黑桃巫師的所在,密密麻麻的黑煙之臉就是天然的屏障,如果她的能力如我所料,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穿過這道屏障對我進行追擊。這個精英巫師的強大,在我的預想中,是自身固有意識態法術和這個意識態世界相呼應的結果。對於任何一個意識行走者來說,可以施展這般法術的她,都是極為難纏的對手,畢竟,並不是每一個意識行走者都擁有直接乾涉意識的力量,就如現在的我,身為意識行走者隻是三流罷了。我本身並沒有自由進出意識態世界的能力,而在意識的狀態下,在沒有魔紋的力量加持的情況係阿,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少年而已。我的強大,並不立足於當前的自我人格,雖然在意誌上,自信已經和過去的那些“高川”沒有太大的差距,但是,在意識態的世界裡,並不是意誌堅強就能擁有力量,因為,這裡並非完全由我一個人的意識構成。複數的意識,彼此勾連,相互影響,以一種精密的無法得知的方式,完成一個神秘的構造。單純意誌所能產生的力量,並沒有得到放大,甚至和正常世界中一樣,意誌並不能左右所有的勝局,而肉體、人格和智慧等等因素,在其中發揮作用的比例加起來,要大於意誌本身的力量。放在正常世界中,意誌驅動肉體,而以肉體展現力量,那麼,放在這個意識態世界中,來自意識深處的資訊所構造出來的形態和形體,便相當於“肉體”。以我的人格意識所產生的形體,在多種複雜因素的乾涉下,就是這副看似病人的少年身軀。而魔紋的構成,雖然也是這些複雜因素之一作用的結果,但這種因素,卻並非構成我當前人格意識的要素。“江”和生死不辨的那個少年高川,於“高川”這個集合概念來說,雖然是不可分割的部分,但是,對於“我”這個單獨概念的高川,卻更偏向於“外物”,或者說,是一種類似“癌細胞”一樣的東西。“癌”無法由患者的自我意識控製,因此,因為“少年高川幻象”和“江”而產生的魔紋,自然也是不可控製的東西,其所產生的力量,也是不受控製的力量。速掠超能也好,使魔誇克也好,根本就不是我這個“義體化高川”所擁有的東西。我能使用這種力量,而且,這種力量一直和我配合得極好,仿佛我本就明白該如何驅使它為自己所用——這樣的表象,不過隻是一種幻覺,它不受到我的控製,它僅僅是在自主配合我的想法而已。就像是擁有另一個意誌,驅動著這種力量的使用。然而,我卻無法拒絕它的幫忙,因為,我需要它。不過,正因為我不熟悉它,無法完全控製它,所以,在初次和黑桃巫師交鋒中,因為不清楚其力量性質而落於下風。我不了解她,無法對她做出判斷,沒有明確的針對性的想法,魔紋就無法迎合我的打算誕生出相對應的力量,僅僅是憑借神秘性讓我維持一個基礎的防禦而已。現在,我在被動的退避中,對黑桃巫師的能力進行猜測,並打算以這個猜測的結果采取下一步的行動,而魔紋會對應這樣的考慮,以何種方式產生力量,卻不是我能提前把握的。此時此刻,我甚至無法肯定,黑桃巫師那意識態力量的影響,是否還殘留在自己身上,所以,必須再次參與戰鬥進行確認。一旦這種影響還沒有消失,那麼,就必須主動采取一些辦法,嘗試抹消這種影響——我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進入陰影跳躍的狀態。因為,無論是飛翔、速掠超能還是連鎖判定,其功能性都是相當明確的,都沒有抹消這種影響的可能性。隻有陰影跳躍,進入那個由陰影構成的異空間,才擁有一種“無法確定”的神秘。直到現在,我仍舊不太明白那個陰影空間的神秘,它給我的感覺,是極為複雜,和“陰影”、“空間”這些個名詞所代表的程度相對應的存在。正是這種複雜的,無法確定的“神秘”,才有產生其他效果,例如針對黑桃巫師所持有的意識態法術的可能性。連鎖判定沒有發現黑桃巫師的存在,我的肉眼視野,在被黑煙之臉團團包圍的情況下,連三米外的東西都看不清楚。黑煙之臉當然無法對我產生威脅,雖然身處它們的包圍圈中,無論斬殺了多少個體,都無法感覺到其數量的減少,不過這種源源不絕的圍攻,暫時還不存在數量堆積而形成本質上的提升。在不使用大範圍攻擊的情況下,我僅僅是機械式地揮舞臂刃,維係著身周兩米範圍的安全領域,沿著記憶中通往高塔的方向步行。如果發動速掠超能,回到那邊不過就是轉眼的時間,但是,那邊的戰鬥相當激烈,應該是龍傲天和丘比等人正在和敵人開戰,已經暫時脫離戰區的我,沒有必要立刻重新回歸戰鬥。黑桃巫師不見蹤影,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這意味著,我又重新從明處轉回暗中,這種情況對接下來的任何行動,都是極為有利的。又往前走了大約十米,一道道強烈的光華,以及仿佛整個空間都產生扭曲的異象,就如同偶爾劃破黑暗的刀光,不時在更遠的地方遊動中。按理來說,這些攻擊都是極為強力有效的,足以摧毀大一片的黑煙之臉,但仍舊在身旁裹得密密實實的黑煙之臉,卻反而讓我產生了,它們的繁殖速度突然間提升到一個新階段的感覺。這種提升的速度,足以和它們被巫師們、龍傲天和丘比等人有意無意釋放的力量消滅的速度相提並論。在我進入這個廢墟之前,巫師們就一直在和黑煙之臉僵持,如今,連龍傲天和丘比所率領的魔法少女們都進來了,但混淆在一起的力量,卻仍舊無法徹底消滅黑煙之臉,甚至,以數量來說,仍舊是一種僵持的狀態。這定非偶然,而是某種神秘機製作用的結果。也許,黑煙之臉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適應這個廢墟環境。這就是五十一區的底氣所在嗎?我不由得如此想著。戰鬥的聲響十分慘烈,不一會,就有人死去,驚叫和悲呼聲響起的時候,更大的光芒,在重重的黑煙之臉構成的帷幕後綻放著,每當這光芒刺穿黑煙之臉所構成的天然屏障,來到我的跟前時,我眼前這密密麻麻的黑煙之臉,就如同被利劍貫穿了一般,雪融式地化為灰霧。而我,便在此時再一次後撤,借助更多的黑煙之臉,遮擋自己的行跡。即便聽不到少女的聲音,也能判斷出,肯定是某個“魔法少女”死了,畢竟,龍傲天是孤身一人,隻有丘比才因為自身沒有戰鬥力,而以魔法少女們代行。而巫師們死亡時,其同伴是絕對不會如此感性地悲鳴的。我能確定,死去的魔法少女,絕對不是小圓、曉美和學姐的其中一個,而非這三個頭領性的人物,卻能進入這個意識態世界後存活到天門降臨的魔法少女,是極為稀少的,死了一個,就意味著,魔法少女們的力量暫時無可挽回地損失了。出於第一眼所產生的感受,我很難對那些男子漢形態的“魔法少女”的死亡感到惋惜,當我第一次看到肌肉男魔法少女時,就不由得想要噴飯。這種心情是如此強烈,連壓製在內心中,不從臉上表露出來都極為勉強,但是,在此時此刻,卻也無法對這些魔法少女的死亡感到由衷的高興。我聆聽著那悲呼,死亡、焦慮和憤怒,心中的感受無比駁雜,隻是,這種情緒卻沒有讓我改變自己的行為,因為,仿佛有另一個無比平靜的自己主導了身體的行動,靜靜地咀嚼著,這複雜感受的滋味。我幾乎以為,這個平靜地,安寧地,咀嚼品味著這些起伏情感的,就是魔紋的原主人,那個少年高川幻影。我有時會想,自己此時精神分裂般的感受,便是他借由魔紋的一點點侵蝕,在我的內心深處挖掘出了一個屬於他的輪廓。當然,我知道,這種想法是危險的,因為,所想象到的情況在當時很可能並不是真實情況,然而,當想法產生之後,便有了這種可能性。精神意識,從來都是在最初的想法形成輪廓後,一點點產生變化的。我身為一個於“現實”中罹患絕症,並發精神病的病人,又是在這般意識態的世界裡活動,這種因為想象而深化病情的可能性一定會被放大。每一絲想法和感受的變化,都會催化一些原本不會產生的東西,都會為原本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提供養分。越是想,就越糟糕,然而,我卻無法製止這些想法,因為,它在我的腦海中,在我實際的身體中,都並非是毫無緣由,完全沒有存在基礎的。如果參與戰鬥的話,如果涉入苦戰之中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停止這種不可遏製的發散性思維了呢?這樣的考慮,讓我當初坐山觀虎鬥的打算動搖了。麵對那些敵人,雖然費上一番工夫才能取得勝利,就最終的結果而言,也是沒有必要的,但是,和自己此時的精神狀態繼續深化相比較,反而是值得的。當新的念頭即將形成輪廓,以打消這般想法前,我艱難地將其按耐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白費工夫,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靜靜呆在一邊,仍由思維彌散,簡直就像是慢性自殺一樣,當我這麼認為的時候,那種由不可遏製的思維和結論所帶來的恐懼和痛苦就更加強烈,強烈得好似心臟好似被一根燒紅的鐵管攪動著。我按住腦袋,一邊用手指用力去鑽著太陽穴,希望外在的壓力,能讓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一邊揮舞臂刃斬殺在這段時間靠得太近的黑煙之臉。接二連三的戰鬥餘波再次穿透到我的跟前,我不再猶豫,發動速掠超能從黑煙之臉的間隙中嗖然掠過。在密集的黑煙之臉中選取合適的道路,還不足以讓我的注意力集中起來,因為,那實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越往前,受到戰鬥餘波衝擊而消失的黑煙之臉就越多,路線就越顯得空曠。當我的眼前再次敞亮起來時,一道巨大的光柱猛然從斜上方撲來。在光柱的另一頓,隱約浮現魔法少女學姐的身影。這是我十分熟悉的強力攻擊,在拉斯維加斯城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中,魔法少女學姐曾經用這一招,擊退過許多強大的敵人,而義體狀態下的我也一度為此退避三舍。正麵抵抗,並不是不可能,隻是,完全沒有必要自討苦吃。儘管這道充滿了攻擊力的光柱現象十分驚人,而且突如其來,但是,仍舊無法讓我徹底將精神集中起來。在我的念頭轉動前,陰影跳躍已經發動,說是下意識的應對,本能的反應,都沒錯,但是,在我的腦海中,卻有著“它又在自己運作起來了”的想法。簡直就像是,某個東西在對我說:“看,它真的是被另一個意識控製著的。”“閉嘴——”我自言自語,話音剛落,也是我重新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離開陰影,站在一名巫師的身後。這個巫師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雖然沒有穿上巫師鬥篷,但是,那獨特的高大身材,卻是這裡所有的女性中僅有的。巫師麵罩將她的整個後腦勺都遮住了,並沒有額外的圖案,但是,我知道,當她轉過臉時,就能看到那片黑桃的圖案。自己竟然來到黑桃巫師的身後,這是在陰影跳躍發動前,所沒有想到的,但是,又像是我內心深處的想法,隻是我沒有注意到,而使魔誇克幫我完成了——隻有這個對手,才能讓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起來——在我的內心深處,或許就是這般想的吧。我們兩人,都站在高空中,近旁十米之外,就是高塔那尖尖的頂部。在我們四周,沒有任何障礙物,其他交戰的雙方都位於這個高度之下,而黑煙之臉,在每一次交戰所產生的衝擊波中,甚至無法蔓延到這個地方。這個情況,就像是命運中注定了,要開辟出隻有我和黑桃巫師兩人的戰場一般。我是依靠羽翼懸浮在半空的,而黑桃巫師,則是真正“站”在這個位置。她似乎驚異於我的出現,當她轉身之前,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不過,當黑桃巫師再次和我對視的時候,從她的身上,已經再也感受不到這種驚異,當然,也沒有恐懼。“竟然出來了,你不是準備像陰溝裡的老鼠那樣躲一輩子嗎?”她用巫師語言說著我能理解的話,而此時此刻,我已經不再為此感到驚訝了。而且,拜之所賜,我的腦海中,那些駁雜的,不應該存在的,沒有任何正麵意義的思緒,一點點消失了。注意力,重新凝聚起來。我舉起雙手,臂刃交錯,形成一個巨大的十字架。不管這個黑桃巫師是不是又在使用言靈,但是,無所謂,就算真的會被言靈乾擾意識,以至於落於下風也無所謂,或者說,那反而是我想要遇到的情況。艱苦的戰鬥,驚險的抉擇,千鈞一發的危險,這些能夠讓我的心神凝聚振奮的情況,能夠出現多一點就好了。“彆讓我失望。”我這麼對她說道。黑桃巫師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似乎有些意外,但最終隻是不屑地勾勾嘴角,哼了一聲:“真是大言不慚。”她的話音就如同開戰的信號,速掠超能構成的無形高速通道,一瞬間抵達她的跟前。我侵入,揮擊,交錯摩擦,然後以“X”形斬下的臂刃發出刺耳的切割聲,在跳躍的火星中,黑桃巫師用指尖釋放出的護盾法術僅僅維持了半秒,就被我斬成灰霧。突破護盾的臂刃繼續斬向黑桃巫師的身體時,她的輪廓在這一瞬之際消失了,就和我第一次和她戰鬥時產生的現象一模一樣。完全沒有觸感,就像是切在空氣上。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身體已經朝一側撞去,在速掠超能的神秘下,慣性根本就不存在。自在的轉折,完全沒有削弱的速度,即便隻是肉體的撞擊,也足以產生巨大的力量。我無法肯定,黑桃巫師的真身會出現在我選擇的方向,但是,即便她不在那裡,立刻離開原地也是理所當然的選擇。沒有感受到障礙,她果然不在這個方向,我轉動視線,尋找她的蹤影,下一刻,她便出現在連鎖判定所觀測到的身後方向。我無法判斷,那是否又是意識法術乾擾下的幻象,一個有預謀的陷阱,但仍舊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