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十字軍 第0730章 雙位一體(1 / 1)

左眼球如有自己意識般劇烈跳動起來,痛苦宛如電流一般沿著神經長驅直入,瞬間就遍及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的體內有什麼東西在消失,但是,這種痛苦就如同一張巨網,將這東西網住又拉了回來。視網膜屏幕中彈出大量亂碼的警告窗口,讓我明白,這是“江”的乾涉。這顆凝聚了“江”之力的左眼,鎮壓了艾魯卡對超能的剝離。僅僅是一個呼吸的時間,身體就好似要被什麼東西從內部撐破了,明明是無比堅韌的義體,卻在這時給我一種氣球般的脆弱感。義體在此期間,損傷度迅速攀升,很快就超過了百分之三十,不過,身體破裂的情況最終還是沒有出現。一瞬間,一個紅色的身影,從我的體內彈出。和我相互對視著,飄忽的深紅色宛如霧氣構成的人形在十米外立定。四周的紅霧飛快撲到這個人形的身上,它的輪廓迅速變得凝實。“果然,將這顆眼球扔出來是正確的選擇。”重新成形的艾魯卡,凝視著我的左眼說道。“這是‘江’在那個時候灌入你體內的力量?”我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末日真理教的巫師能夠動用的“江”之力,除了是艾魯卡帶去,又能會是怎麼擁有的呢?“沒錯,這是它於我體內的一部分。”艾魯卡那藏匿在陰影中的麵容,勾勒出一道彎月般笑容,卻顯得格外陰森,“但也是我不需要的一部分。想必你也十分清楚,它的情況有多麼特殊。”它,自然就是“江”。不過,艾魯卡話中的真意,我雖然隱約可以猜到,卻並不十分清晰。“在很多時候,用它的力量對付你的話,會出現失效甚至反而對你產生增益效果。因為,它的正體就在你的體內。雖然我們共用一個身體,但很遺憾,它的意誌似乎更加偏向你,這也是讓我落得如今下場的最重要的原因。”艾魯卡就如同勝券在握般,有條不紊地講述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打算打斷他,因為,我也想知道,他在這個行為中所體現出來的對“江”這種存在的思索。艾魯卡既然已經動手,就證明他有一定程度的把握,也同樣證明,這個行動背後的判斷,並不是完全錯誤的。在這裡單純和他做出勝負,無論是勝還是負,對未來的行動雖然也有一定的影響,卻並不是至關重要的影響。會對我的計劃產生決定性威脅的,並不是艾魯卡,而是“江”,所以,在我看來,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即便自己將會遭遇慘敗,哪怕是會因此失去超能,因此死亡,收集“江”的情報,也仍舊是優先的事項。“和你一樣,我也是江的載體,但卻是比你更加重要的載體。”我冷靜的說道。“是的,但也不是這麼簡單。”艾魯卡壓了壓帽簷,冷笑著說:“它的整體意誌呈現出偏向性,但是,它的意誌並不是統一的。我想,你也察覺到這一點了吧,高川,如果你真的繼承了之前的你所擁有的資訊,就一定清楚,它的人格性質,就如同它的病毒性質一樣,不斷地分裂,分裂,分裂——到底有多少個它,沒有人可以說清楚,雖然有無數個它,但每一個它之間,在具備個性的同時,也擁有共性。它對你的偏向,隻是共性中的一種。”沒錯,即便沒有過去的高川留下的資訊,在和“江”、“近江”和“右江”的接觸中,我也已經隱約察覺到了,既然在末日幻境中的映射體擁有不同的個性,甚至於這種個性差異,與一直被視為正體的,於“現實”層麵作為病毒存在的那個“江”截然不同。那麼,也許可以認為,無論是“現實”層麵的“江”,還是末日幻境中的“近江”和“右江”,都隻是真正的“江”的一個側麵,一個片段而已。無論是“現實”層麵,以病毒本體意誌體現的“江”,還是比較人性化的映射體“近江”,亦或者,介於兩者之間的“右江”,都無法單一代表“整體的江”。完全意義上的整體的“江”比想象中更加複雜,讓人如瞎子摸象,霧裡看花,完全無法進行一個形象化的測定。甚至於,是不是有這麼一個完全意義上的整體“江”都無法肯定,雖然,從目前為止遭遇的情況來看,這些不同側麵和片段的“江”是擁有一定共性的,但也無法否定,會有那麼一些不依循這種表麵上的共性的“江”存在。換句話來說,雖然至今為止的“江”之意誌都偏向“高川”,就連以病毒本體意誌出現,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視為正體的“江”也是如此。但是,卻不能肯定,所有的“江”都是偏向“高川”的。艾魯卡要說的就是這一點嗎?我沉默著,等待艾魯卡的解釋。“也許,你在想,就連病毒本體意誌的它,也是偏向你的。”艾魯卡宛如看穿了我的心思般,冷笑著:“很可惜,這就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錯誤。病毒就是病毒,它遵循的,永遠都是病毒的本能。其他人性化的它,或許會因為人性化的緣故,對你有所偏袒,但是,病毒的它即便展現出一定的意識性,這種意識性也是極為機械的,頑固的,其代表的病毒特性,用人格來形容,其實是不完全正確的。高川,你學過心理學,應該知道人格結構吧?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動力論中,有提出過,精神的三大部分概念。”他的提醒,讓我心中一沉。我想,我知道他到底想說些什麼了。“本我,自我,超我。”我回想著關於這三個名詞的意義。本我是潛意識形態下的思想,是與生俱來的人格結構基礎,也是日後發展出自我和超我的基礎,同時,也被視為“完全潛意識”,包括一切最為原始的、屬滿足本能衝動的欲望,如饑餓、生氣、性|欲等。自我從本我的基礎上發展而來,是諸多心理學派所構建的關鍵概念,雖然在用法上不儘相同,但大致上卻是共通的,指的是個人有意識的部分,被看作是人格的執行者,負責處理現實世界的事情。因此,在很多時候,外行人所談及的人格,其實僅僅是自我這一人格部分而已。超我和本我在很多地方有相似性,但是功用和形成卻有所不同。同樣是從本我發展出來的部分,同樣也是人格有意識的部分,但是,超我在意識成份上所占據的比例,卻比自我少得多。它並不負責處理現實世界的事情,但卻乾涉著自我對現實事情的處理,可以說,是規範行事的一道準繩,也視為良知或內在的道德判斷。本我和超我是對立的,自我居中進行調節。對三者的研究不免經常扯上形而上的哲學,因此,在某種角度上,也體現著神秘學中的三位一體的概念。“沒錯,在我看來,以病毒意識存在的它,不是一個完整意義上的人格,僅僅是本我而已。”艾魯卡的笑容隱沒在陰影中,“而其它人性化的人格體現,也同樣不是完整意義上的人格——”“是自我。”我不由得說道。“是的,自我。”艾魯卡緩緩地說:“那麼,我問你,你覺得它那樣的存在,有超我嗎?”“沒有。”我毫不猶豫地斷言道。如果按照人格三結構各自的定義,那麼,真正的“江”不存在超我,這就是我的想法,因為它不是人類,沒有道德和良知。超我傾向於站在“本我”的原始渴望的反對立場,維持個體的道德感、回避禁忌。但是,以這個概念為基準,我所認識的“江”,即便是那些人性化的映射存在,例如“近江”,也都完全不符合。“的確沒有,我也這麼認為。”艾魯卡點點頭,說:“如果將它所呈現出來的人格,縮小到單一人格結構的範圍,那麼,它其實是不完整的。雖然,從它的存在性角度來說,或許用三位一體的視角去看待,是沒有意義的。但是,同樣的,三位一體作為我能理解的最為鞏固的人格結構,卻可以讓我認為,它的人格結構是極為脆弱的,不安的,沒有超我的它,是沒有下限的。沒有人可以否認這種可能性,因為,就如同無法證實它那般,同樣無法對這個可能性證違。於是,我又有一個問題,高川。你為什麼會覺得,這麼脆弱的,不安的,沒有下限的存在,永遠都會偏向你呢?”我沉默著,和艾魯卡針尖一般的目光對視,半晌後,我不由得露出會心的微笑,說道:“是的,雖然出發點和你不太一樣,而且,其過程有著太多的不明確,所以我自己也完全無法說清楚,但是,我得出的結論,和你沒有太大的區彆——‘江’不會永遠偏向‘高川’”不僅僅是我,乃至於大多數的“高川”,也是這麼認為的吧。“江”不可信任,無論它過去的表現如何,對某個“高川”的態度如何,但就未來而言,仍舊充滿了濃濃的不確定性。它的能力,誰都不會小看,少年高川幻影說它能夠結束一切,也是不可辯駁的事實,但是,有這樣的能力的它,一定會這麼去做嗎?除了少年高川幻影之外的“高川”們,例如我這個高川,卻是充滿了憂慮。所以,可以利用“江”的力量,卻不能依靠“江”的力量,與其將希望寄托在不被自己信任的他者身上上,不如去執行超級高川計劃,雖然過程困難,原理飄渺,但是,更加具備自力更生的踏實感。聽著艾魯卡的分析,我不禁想到,原來自己對“江”的不信任,還可以從這個方麵來解釋呀。但是,也就僅此而已,艾魯卡的話,無法讓現在的我產生半點動搖。即便他似乎準備用行動證明,我對抗“江”之力的儀仗,那種“江”對高川的偏向,隻是一種錯覺而已。但是,那又怎樣呢?雖然托“江”的乾涉,我屢次脫離險境,但不可否認,我不認為它是善意的,甚至,我認為,它對我的乾涉所導致讓我脫離險境的結果,並不是它有意識而為,僅僅是在它的行動中,所不經意濺起的漣漪所帶來的影響,對它而言,不過是附帶品、副產物這種程度的結果。我一開始,就沒有將自己的成功和生存,寄托在“江”的意誌和力量上,隻是,它的意誌和力量是如此沉重巨大,以至於我的思維和行動,都不得不被其影響。不過,無論“江”的意誌到底如何轉變,對我而言,也隻是行動難度的增減,行動的目標和基礎,卻從來都沒有變過。我的平靜,似乎有些超乎艾魯卡的預計,我毫不猶豫地,完全不動搖地說出“結論和你相同”這樣的話後,艾魯卡的身姿似乎在那麼一瞬間產生了細微的變化,讓我覺得,那是一種動搖。“是嗎?你也這麼認為……”艾魯卡用一種思索,又有所恍悟的語氣說:“是的,你的確會這麼覺得,因為,你雖然也是高川,但也不是那個高川了。”言罷,他自嘲冷笑一聲,說:“算了,就當我白說了那麼多。不過,既然你也認同,那事情就更加好辦了。”“好辦?我可不這麼覺得。”我平靜地說:“基於你所闡述的判斷,的確有那樣的可能性,但是,目前來說,‘江’偏向我,卻是個不爭的事實。你又如何打破這個事實呢?”“很容易,隻要,在這股力量中,不存在自我就行了。”艾魯卡抬起右手,如同捧著什麼,很快那個“什麼”就湧現出來,那是一團團濃稠如瀝青的紅色液體——江之力。“病毒意識是本我,本我是本能欲望的體現,那麼,病毒的欲望,因為一些因素,不再偏袒你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艾魯卡輕巧地說:“在心理學中,本我遵循的是快樂原則,自我的產生,卻是現實抑製了快樂原則。沒有超我的存在,兩者並不平衡,甚至會產生矛盾。人性化的它,占據了大部分的有意識,從而在意識共性上產生偏向。但是,雖然呈現出意識性,但實質是完全潛意識的它,可是毫無人性的東西,可不會因為喜歡呀,愛呀,這麼肉麻的東西,而偏袒你。”猩紅色液體的江之力一團一團跌落地麵,發出啪啪啪的聲音,艾魯卡隱藏在陰影下的麵容,再次浮現那陰霾深沉的笑容:“分離出去的那顆眼睛,就是自我的部分,而如今在我體內留下的,隻有本我的部分。如果說,在過去,我所運用的力量,在維護你的可能性上是百分之九十的話,如今最多隻有百分五十,真是令人心曠神怡。”“不,我可不這麼認為,那可是完全隻剩下本我的力量,不是很危險嗎?”我平靜地說:“小心被它吃得一乾二淨。”“在那之前,先為你自己祈禱吧。”艾魯卡腳下的江之力,形成飛射的箭矢,瞬間將我前方的空間全部填滿。我發動偽速掠穿梭於箭矢中,卻不免因為箭矢的密集而被劃破肌膚。和之前的紅霧貼近肌膚時一樣,有一種被侵入的感覺,此時此刻,這種感覺更加清晰了,但是,同樣的,因為左眼的活躍,這股侵蝕的力量,似乎要帶走什麼感覺,絲毫沒有反抗之力地就被鎮壓下來。“說來說去,結果不還是一樣嗎?雖然你剝離了體內江之力的自我成份,但之前的紅霧也好,現在的箭矢也好,不能成功的,還是不會成功。”我一邊躲閃著紅色箭矢,一邊用左輪進行反擊,艾魯卡並沒有仗著龐大的江之力硬抗,在被子彈擊中前就已經移形換位。我們相互在這個狹小的機艙中,追捕著彼此,近身、遠戰、挪移、奔馳——之後,又再度恢複對峙。我的攻擊,無法對艾魯卡產生足夠的傷害,而他的力量,在剝離了江之力的自我成份後,似乎比起過去也有所削弱。擁有義體、腦硬體和江之左眼的我,意外地在短時間內不落下風。比起在統治局裡和他的一戰,現在的結果的確有些出乎意料,我原以為會更加被動一些的。“高川,你似乎自我感覺良好,但很遺憾,這隻是你的錯覺而已。”艾魯卡臉色不變地說:“到現在為止,都還隻是確認,雖然我相信自己的理論和判斷,但是,也並不意味著,那一定是可行的。”“所以,之前的戰鬥,都僅僅是熱身嗎?”我同樣不動聲色地反問,“那麼,你現在確定了嗎?”“是的,已經確定了。我和江之力並不匹配,雖然去除了自我成份,對你的影響力上升了,但是質量同樣降低了,效率也沒有任何提升,總體而言,威力被削弱了。”艾魯卡說:“或許,還有一些更深刻的影響……不過,無所謂,結果就是,隻要是我使用的江之力,對你都達到產生決定性的勝算。”這麼說著,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如此說道:“那麼,由它自己使用自己的力量,又會怎樣呢?”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