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論是過去的近江,還是現在的近江,看起來都沒有超級大魔王的覺悟和想法,這讓義體高川對她的真實情況的判斷也有一些遲疑。這個世界已經變得太過混亂了,仿佛每一個熟悉的東西,都顯得大有來頭,而讓人覺得有些陌生。“你之間交給我的人格保存裝置,讓我想起了同樣的東西。”近江從一個盒子中取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很久前,剛和網絡球合作的時候,他們就給了我類似的東西,隻是,我當時專注於自己的研究,就把它淡忘了,直到最近你提出委托。不過,從你的腦硬體中,我得到了一些資料,讓我覺得,它還是很有用的。”義體高川凝神打量著那枚芯片,看起來有些像是人格保存裝置,可是,突然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麵前,還真是讓人有些遲疑。“在研究了腦硬體中提取出來的資料後。我覺得你之前所說的那些事情,例如從另一個世界線跳躍過來什麼的,還是很有可信度的。”近江頓了頓,卻皺起眉頭,說:“不過,即便真的是世界線的變動,那也絕對不是那個世界線的我做到的。你所認識的,另一個世界線的我所進行的命運石之門計劃,的確已經有了一些成果,但是,按照她的進度,要在維持人格意識的情況下,完成世界線躍遷,成功率隻有千萬分之一。如此一來,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人,亦或者,是什麼東西,達成了世界線的躍遷?而且,是一種退縮式的躍遷,在整個世界線收束不改變,以及一些固定未來不改變的情況下,完成了對過去的調整。從咲夜的情況來看,這種調整其實是有意識的,而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很可怕,讓人覺得,仿佛真有一個可以觀測到的命運之手,在肆意撥弄著這個世界。”她雖然目光炯炯地凝視過來,但是,義體高川同樣無法回答這些問題,如果他必須進行猜測,當然有好幾個人選。他知道自己在進入這個世界線前所遭遇到的情況,是極為異常的,回顧當時的場景,原本沒有意識到的問題都會暴露出來,他可以確定,有多種可以影響這個世界的力量正在角逐,而自己之所以進入這個世界線,而沒有被|乾掉,在某種意義上,或許可以說是超級桃樂絲和超級係色的勝利——即便如此,也不能說,她們在和“病毒”的對抗上占據了上風,在上一個高川留下來的意識資訊中,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似乎製造了某些陷阱,抵抗著“江”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其實自己已經分清那個敵人,到底是“江”還是“病毒”了,對於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來說,兩者其實是一樣的,但是,對複生的另一個高川,那個少年高川來說,兩者卻有所區彆,而對自己來說,認知概念卻不斷在前者和後者之間來回變動。隻有一點,義體高川可以確認,當某種力量對“病毒”產生影響時,對“江”也會產生影響,反過來也一樣。如此一來,當時救了岌岌可危的義體高川,讓另一個高川的複蘇,進而讓世界線產生變動,很可能就不是單純某一方意向的結果,而是多重布局和交鋒力量所引發的複雜連鎖變化,而最終的結果,也並非是遵循某一方的想法。而這種複雜局麵的演變,則是義體高川自認為無法看清的,因為,布局和交鋒的力量,在層次上實在太高了。隻能說,無論站在義體高川的立場上,還是站在少年高川的立場上,當前的局麵演變也許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壞的。義體高川覺得自己仍舊有機會,而這個世界的變動,也將會更加劇烈,因為,另一個高川的複蘇,同樣有可能意味著,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的封鎖已經瀕臨崩潰了,“江”也好,“病毒”也好,都將會在這個世界投入更大的力量,而為了控製局麵,她們有可能會以更直接的形式,參與到末日幻境中來。義體高川誕生後所必須完成的任務中,精神統合裝置的獲取難度極高,至今為止,他沒有任何機會,因為,他所要麵對的對手,並不僅僅是網絡球或五十一區這種程度,在背後運作博奕的存在,在更高程度上,擁有世界性的強大影響力。他回想著,在上一個世界線的五十一區,自己差一點就抓住了機會,然而,“江”或者說“病毒”的影響力實在太見縫插針了,那時的突變,大概可以看作是“江”或“病毒”的力量突破了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的封鎖的預兆吧。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無法從更高層麵上限製“江”或“病毒”的力量,而自己體內如影隨行的“江”完全與自己的際遇同步,在同一時間爭取同樣的東西,自然是力量更強的一方獲勝。在擁有對當時力量對比的判斷之後,義體高川回顧自己錯失的那些機會,就不再失落和惋惜了,因為,自己的失敗簡直是理所當然的情況。幸好,自己並非一無所獲,義體高川想著,能夠獲得兩枚人格保存裝置,或許可以認為,“江”和“病毒”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精神統合裝置上,相比之下,人格保存裝置的用處對它而言,並不那麼重要。不過,就咲夜、八景和瑪索的情況而言,人格保存裝置的重要性自然在精神統合裝置之上。義體高川到現在為止,仍舊無法看清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的布置,但是反方向思考,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如果這個計劃連自己都能看穿,那麼,對“江”或“病毒”這種程度的敵人而言,大概就如同白紙黑字一樣醒目吧。義體高川不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人,是命中注定的主角,理應對所有的情況胸有成足,他一直都將自己定義為計劃中的執行者,而並非謀略者,對他而言,一步步完成計劃中的步驟,比看清楚整個計劃並斷定整個計劃的可行性,引導計劃的走向更加重要,也更加適合自己。畢竟,已經被改造成末日幻境中樞的超級係色,以及類似存在的超級桃樂絲,都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可以從更高的角度,去俯瞰所發生的一切。或許,她們的情況同樣很糟糕,也有許多限製,不過,介於“病院”和“末日幻境”之間的立場,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脫離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限製,相比起化作LCL而隻能在末日幻境中體現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來說,無疑是幸運的。如今的情況雖然並不理想,但也不算糟糕。義體高川注視著近江重新將那枚人格保存裝置收起來,開口道:“也許你應該將這枚人格保存裝置植入瑪索的體內。”“哦,瑪索。”近江饒有深意地看過來,說:“你知道她在這兒?你在過去的世界線裡見過她?”“不,我和瑪索沒有見過麵,但是,我們有著很深的關係,正如我和你,我和咲夜她們一樣。”義體高川平靜地笑了笑,“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這隻是因為,你無法站在我的角度看待這個世界。在你的眼中的這個世界,和在我的眼中的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那麼,親愛的,你是否可以為我解說一下?”近江一副輕鬆的態度問道。“很遺憾。”義體高川的聲音低沉下來,他真的覺得很遺憾,近江的神秘性和特殊性,讓他不得不謹慎行事,他無法判斷,如果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以及對末日幻境的觀測和理解告訴她,到底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如果沒有變化,至少在目前來說,近江的生活還是很穩定的,而她的穩定,也多少意味著,這個世界不會多出一個變量而更難以捉摸。其實,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在麵對近江的時候,他很多次想過,要把一切都對她傾述出來——這種強烈的想法,並不僅僅是情感上的驅動,理性上的思考,雖然也有如上的理由,但是,從可以想到的利害來權衡,其實也更傾向於坦白。拒絕做出這樣的事情,完全是排除了感性和理性後的主觀判斷,對義體高川自己來說,其實也是十分莫名的。對於人類來說,當感性和理性都趨向於一件事情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會抗拒這間事情呢?從這個角度來說,義體高川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種下了“不能說實話”的詛咒。“我不明白,親愛的。”近江認真地打量著義體高川,這個男人有些神秘,這種神秘並不是指他的神秘力量有多強大,而在於他看事物的眼神,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雖然也覺得以人類的標準來說,這是個優秀的男人,但是,這種優秀的程度,其實是很普通的。隻有在進一步接觸之後,才能察覺,在這種普通的優秀之後,另外有一些獨特的,難以形容的東西。接觸他,就好似正常人接觸到神秘。這個男人有秘密,近江已經十分確信這個感覺,而這也是最吸引她的地方。她想將這些秘密挖出來,所以,第一步就是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對於義體高川的試探,以及這個男人的拒絕,無法讓近江產生任何沮喪的情緒,她早就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義體高川對自己也有興趣,而且,這種興趣的來源,似乎涉及到了他的秘密,這才是近江的信心來源。對於他之前所解釋的那些,例如世界線什麼的,其實近江一點都不在意,也許這個男人沒說假話,但是,很明顯,那些內容並非全部。近江覺得,隻要把他留在身邊,那麼謎底被解開隻是遲早的事情。近江並不心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愛這個男人,不過,對於一個不知道什麼是“愛情”的女人來說,選擇男人的標準,自然是不需要基於“愛情”的。而排除了“愛情”之外,眼前這個被禁錮在維生艙內的男人,無論從什麼方麵,都完全符合自己的擇偶標準。甚至於,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上很可能不會再有第二個。所以,即便隻是第二次見麵就訂下了婚約,近江也不覺得太快,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想立刻從法律和倫理上,確定雙方的關係。義體高川已經陷入沉默,從屏幕的數據上可以看到,他已經“回歸”了倫敦會議中,不過,近江還是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通過眼睛,一遍遍觀察他那浸泡在營養液中的外表,一遍遍審視他顯露於屏幕上的個體數據,利用手中的儀器,她可以從最精微的角度,去欣賞和研究這個“大寶貝”。然後,近江又一次審視了自己身為女人的條件,以及對比自己所認識的其它女性而得出的自己的優點——包括性格、心理和身體上的——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性往往是快速深化和鞏固男女關係的捷徑,而近江十分肯定,這也定然是束縛這個男人的強有力的道具。如果兩人真的是完全陌生狀況下的第二次見麵,這種約束或許是極為淺薄的,這位高川先生可不是處男,不過,從他的態度和含糊其辭中所顯露出來的心理狀態來判斷,以男女關係為開端,進一步將這個男人的心理和身體束縛在自己身邊,卻是最快捷的方法。雖然打自出生以來,就從未將任何一個男人看在眼中,也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一個男人有過生理反應,更從未和任何一個男人實踐過這方麵認知,不過,單純從理論知識的角度來說,近江一樣有著身為女人的最大自信。“嗬嗬……”近江推了推金絲邊眼鏡,露出陰沉的微笑,重新調轉顯示器的畫麵,接通了和瑪索的通話。“什麼事?近江。”瑪索的身影直接浮現在她的身後。“哦?已經進展到這個程度了嗎?”近江的用詞似乎有些驚訝,但在情緒上,卻十分安定,她轉過身,用打量自己傑作的目光審視著半透明的投影——身上是一套兼有宗教味道、女式束腰裙和鎧甲的裝束,看起來像是皇後,又像是聖女,也像是女武士,不過,除了頭部之外的其它部位,都充滿了硬石雕塑的質感,宛如神話中被石化後,僅留下頭部讓其感受世間痛苦的祭品。作為實際意義上的人柱,這副模樣充滿了暗示的味道。瑪索的投影形態和她此時真正的模樣相去甚遠,利用神秘技術進行人柱改造之後,瑪索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構成要素上,已經不再是人類了,而隨著身份的改變,她的人格意識和思維方式也在發生明顯的變化,而這種從身體到心靈上的改變,是成為中繼器的控製係統所必須的。整個過程都在近江的嚴密監控中,隨時進行調整。通過觀察,近江已經十分確定,這個女人還真的是完全自願,並完全接受了現在的改變,竟然沒有任何不滿,這可是十分稀罕的例子。近江已經不止一次覺得,這個女人實在很怪異,其程度完全不輸於她自己,以及她所見識過的其它神秘產物。“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實際麵積已經擴散到了整個倫敦。”瑪索平靜的說:“我可以隨時顯現在倫敦任何一個地方,再過不久,整個瓦爾普吉斯之夜就可以和正常的倫敦城進行置換。”“啊,這種沒意思的東西就彆向我報告了。”近江無聊地揮揮手,說:“我讓你過來,是想讓你看看這個男人。”她用目光指示了義體高川的所在。瑪索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維生艙的外殼當然無法阻擋她的目光,對現在的她而言,借助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力量,隻要是存在於倫敦城內的物事,已經不存在無法觀測的情況。即便,對方構造了臨時數據對衝空間,隻要這個空間的物理相對位置在倫敦城中,也同樣無法阻擋她的目光。當然,觀測和乾涉並不能等同而言,不過,隻要中繼器完成,倫敦就必然成為囊中之物。要乾涉進來,就隻能借助另一個中繼器的力量。瑪索知道義體高川的存在,不過,近江的態度,也讓她有些意外——這些天深度的朝夕相處,她對近江已經十分了解了,這個世界上可沒有東西,足以讓她特彆加以關注。而此時,近江態度中的曖昧,隻要是女人都能察覺出來。沒錯,瑪索已經百分之九十九不屬於人類範疇,但是,她仍舊覺得,自己是個女人,擁有女性普遍的直覺和認知。這個叫做高川的男人,對於近江來說,是特彆的,而從過去的資料中,似乎對自己也擁有某種程度上的特殊——她可沒有忘記,資料中著重描述了,這個素未謀麵的男人,在自己變成這樣之前,就已經對自己的存在有著很深的執著。問題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執著呢?即便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瑪索的情緒已經極大削弱了,但是,當這個問題浮現時,反而讓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