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716章 二輪擊(1 / 1)

義體就在三仙島的“內部”,這個“內部”到底是何處,高川仍舊無從知曉。他可以感覺到義體的存在,然而,此時此刻,三仙島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強烈,巨大的膨脹感幾乎占據了高川對自己身體的認知——假若把三仙島視為完全意義上的身軀,那麼埋藏在“內部”的義體就隻是類似於心臟的器官。變成三仙島的感覺到底如何?高川也很難形容,這並非是好或不好可以區分的變化,隻是,當他開始驅動三仙島的時候,便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非人感席卷而來。哪怕在心裡默念自己是人類,也無法動搖這種非人感,這個感覺是如此的強硬,龐大,就如同狂暴的大海,而任何堅持自身仍舊是人類的觀念,都如同在暴風雨中瑟瑟發抖的小舟。在高川的自我認知中,自己不是坐在小舟內的人,也不是小舟,他就是這片狂暴的大海,無法抑製那洶湧的浪潮,隻能仍由脆弱孤獨的小舟在風浪中搖擺,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正因為他就是這片狂暴的大海,所以,他哪怕不知道這片海有多大,有多深,有多麼奇妙——正如同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細胞,多少條神經和血管,而這些由碳基構成的物質,又會在交互作用中產生多麼神奇的變化——但是,他仍舊可以直觀地感受到,這個非人之軀整體所蘊藏著的力量是多麼強大,哪怕隻是表麵上的,在無法理解自身的情況下,遵循本能去呈現出來的這部分力量,就已經足以對抗這片黃色的侵蝕現象。黃色現象貫穿了物質態的世界和意識態的世界,既是物質態世界中的一個廣闊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也同時是人類集體潛意識世界裡的一種侵蝕意識的現象。三仙島對它可以做到更為深入的觀測和解析,然而,這個過程和所得到的結果,卻無法用高川可以理解的簡單方式呈現出來,高川也懷疑,這些資訊已經超過了目前人智所能認知的極限,而令得它在任何人類麵前都是一團亂麻,隻有從認知能力和理解能力上,脫離人類範疇之後,才能夠這部分信息。雖然高川無法理解,但是,他隻要自己該如何做就行了——在戰鬥和冒險的生涯中,他所經曆的,類似這種必須在無知的黑暗中開辟出一條道路的情況,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對其他人而言,未知的恐怖,自身無知的無力感,都是讓人沮喪的,也會讓人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高川早已經習慣了這些——他能夠活下來,不是因為自己有多聰明,亦或者比其他人都知道得更多,若非有種種偶然或必然的奇跡,早就屍骨無存,但反過來說,在這些奇跡的背後,定然有著超越他的能力和智慧的物事存在,他和這些物事打交道的時間,比正常人撒尿的時間都長。所以,他知道自己可以怎麼做,應該怎麼做,就如同過去他做過了無數次,成功過無數次,也吃過的無數次的苦頭一樣。隻要他開始去做了,那麼,他自身就不再是決定成功和失敗的唯一因素。正如現在,他“掄起”了什麼——三仙島不是人體,所以也談不上揮動手腳——他覺得自己是在“掄起”,但是,具體的動作卻不是他可以觀測到的,哪怕這個力量施展過程,已經明明白白“寫入”了他的認知中,但卻仍舊是那種龐大又無法理解的方式。高川十分清楚,決定這個“掄起”是否有效,如何生效的,不是自己的人格、能力和認知,而就是三仙島本身——在它尚未和高川結合之前,就已經具備的力量。義體作為核心被融合進來,起到的作用,並不是讓它變得更加強大,而是讓它終於可以發揮出既定的標準力量。黃色現象被撕裂了。雖然高川看不到,但他可以感覺到。以三仙島的視角去觀測周遭,全都是複雜和混亂的,每時每刻都在變幻的模樣,而之前作為“黃色現象”被他所觀測到的形態,已經被徹底覆蓋了,正如當人們從原子層麵去看待一件事物時,所看到的東西,絕對不會是這個事物整體輪廓的模樣。黃色現象的撕裂,大致也可以理解為,從最基本構成上的撕裂,這個基本構成橫跨物質態和意識態,因而,這個撕裂是同時在物質現象上和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產生的。能量、物質和意識,宏觀和微觀,這些在常識中嚴格區分的東西,在三仙島的攻擊中被統一起來,亦或者說,三仙島是基於一種能夠統一這些東西的理論而進行運作的。高川從中看到了大一統理論的雛形,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理解所謂的大一統理論,而是三仙島的攻擊,讓他覺得近似那些人們假設中的大一統理論應該具備的特點。或許正是因為,在三仙島麵前,物質的就是能量的,也同時是物質的,所以,才能讓它具備和中繼器叫板的底氣吧。在末日幻境裡,中繼器的存在是極為特殊的,並且,這種特殊性是任何知道中繼器的存在的人都公認的——它的性質,更像是太陽之於自然界,人們沒有製造出太陽,隻是在利用太陽的力量,人類也沒有創造出中繼器,而隻是在利用它的力量,所謂的“建造中繼器”,也不過像是科幻中的戴森球那般,在太陽外層製造一圈人造殼,以更好地利用其力量而已。要麵對中繼器的這種特殊性和神秘性而不落下風,三仙島當然有著自己的底氣。撕裂黃色現象,不過是這種底氣的一種微不足道的嘗試,高川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軀“三仙島”完成這個舉動時,根本就沒有多少消耗——隻比撕扯一張紙多用上一些氣力。隻是被撕裂的黃色現象並沒有產生連鎖性的毀滅,被分裂的兩個部分,成為了兩個單獨的個體,在這個過程中,它變得虛弱,但侵蝕的力度並沒有因此衰減,反而更加凶狠起來,比起之前的動靜,更像是一種饑不擇食的表現。高川在獲得了“三仙島”這個身軀後,對黃色現象能夠對世界造成的影響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它的目標一直都是末日幻境中的人類意識,亦或者說,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從病院現實的角度來說,雖然構成末日幻境的基礎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總體,但是,基礎中的主體卻是病情惡化後成為LCL的那部分末日症候群患者。正因為LCL中的浮遊人格仍舊不斷分裂繁殖,所以才能支撐起末日幻境如此巨大的人口數量,假若分裂的人格數量和末日幻境中的人口數量是一一對應的,那麼,LCL對人格資訊的承載能力,要遠遠超過目前的研究數值。因為,僅僅從病院現實中所保存的LCL液體的容積規模來說,相比起末日幻境中的人口數量,其實並不是很大的數值。但是,LCL中人格的分裂繁殖,是直接決定末日幻境中有多少人口,有多少人類個體意識的因素嗎?亦或者說,反過來用末日幻境中的人類意識數量去反推病院現實中LCL液體中的人格數量,是可行的嗎?高川認為,答案是否定的。病院現實中,LCL液體中的人格所具備的意識並不一定會在末日幻境中體現出來,做一個簡單卻並不完全的比喻:並不是每一個人在每時每刻都會做夢的,當一個人的夢境破滅,自己在夢境中死去,自身人格會受到影響的情況也幾乎不可見。末日幻境中的人類社會統計學中,並不存在“有意識的人類有多少個,每天增加或消失多少個”這樣具體的統計,所謂的“人類總人口數量達到六十億”的常識,隻是一種模糊數值的概念。在人類所無法觀測,無法統計的日常中,嚴格到每一分每一秒,末日幻境中的人類到底是不是“六十億”,末日幻境中的人們其實並不知曉。但是,這要這個數值是波動的,那麼,就意味著末日幻境中的意識對病院現實中的人格並不存在一個同時存亡的關係。黃色現象不斷從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層麵吞噬人類意識,這僅僅是從末日幻境角度看到的現象,但是,對高川來說,它有可能會直接造成病院現實中,LCL液體所承載的人格數量的縮減,才是最大的危機所在——末日幻境中人類意識的消失,很可能並不會導致病院現實中,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危機,但是,反過來,當病院現實中,LCL液體所容納培育的那部分人格直接消失,卻會直接造成末日幻境中的人類危機。當從這個角度去看待黃色現象的時候,它的惡性要比末日幻境中任何一個人所認為的還要殘酷。雖然高川是這麼認為的,但是,這個黃色現象在病院現實中,究竟是以怎樣的一種狀態呈現,又是如何去侵蝕LCL中的人格,卻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因為,如今的他無法觀測到病院現實,而且,更糟糕的是,病院現實中的“高川”已經因為病情惡化,崩潰為了LCL的一部分。這也意味著,自己在病院現實中的人格也同樣受到這種黃色現象的威脅。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無法具體分辨黃色現象到底吞噬了哪一個人類意識,如此推斷,當然也無法確定,下一個被吞噬的是否就是自己。要解決黃色現象,自然是越快越好。在完成第一次攻擊試探後,高川再次進行調整,這種調整並不是人類常識中的謀略,亦或者說,是涉及身體關節運動的招式,而是一種本能的,基於三仙島所具備的,那不可認知的能力的調整——同樣的,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當有了一個“調整”的意識時,一切都會由三仙島自身協調完成,雖然不具備一個可以給高川認知和理解的清晰過程,卻仍舊有一種“覺得這樣可以,或這樣不行”的大致方向性。調整、反饋、再調整、再反饋——整個過程比光速更快,當產生“可以了”這樣的意識時,三仙島的內部已經不再是原先的模樣,具體是什麼模樣,高川也無從知曉,就如同人類不進行解剖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內臟到底是什麼樣子,而三仙島的“內部”情況更是已經遠遠超過可以直觀理解的範疇——數據已經羅列出來,但是,看不懂數據,不懂得那些亂碼一樣的東西,到底表述何種複雜的意義——高川甚至猜測,這裡的每一個亂碼的字符,都同時表示超過上百個意義,當每一個亂碼以沒有間隔的方式排列起來,排列本身也同樣表示著意義的不同,乃至於,這些不同的意義沒有一個是“錯誤”的,而全都是有效的。信息量過於巨大,所以,高川才覺得,他的自我意識在“三仙島”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屬於“本能”的範疇——身為一個人類,他的知識和智慧,連“三仙島”到底是什麼模樣,都已經無法認知清楚。重新調整後的三仙島發動了第二擊。黃色現象好似一層薄薄的膜,被某個無形的力量捏住中間,緩緩向上提起——高川通過三仙島觀測到的情況,完全不是這樣的,但是,在感覺中,卻是這麼一副形象的畫麵。這層膜充滿了粘性,而粘性正來自於那無數的手臂。這些手臂抓住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阻止黃色現象被提起,然而,三仙島的力量更加強大,雖然沒有讓手臂鬆開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卻直接將手臂給扯成兩斷。和黃色現象分離的殘肢斷臂頓時被卷入虛無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與這些手臂相對,黃色現象哪怕被如同薄膜一樣提起來,但它仍舊對周遭產生影響,而所謂的“上下”和“形狀”,對其而言似乎也沒有特備的意義。在高川腦海中想象出來的這副畫麵,也僅僅是三仙島發動下一步攻擊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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