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918章 狂人絕計 1(1 / 1)

時間機器,這個名字在無數的科幻作品中頻繁出現,但是,從來都沒有一台時間機器會是以“摧毀一個世界”為代價去開啟的。銼刀在第一時間就理解了“時間機器”對這個已經陷入崩潰的世界的意義,然而,與此同時,她又因為常識和直覺,對近江口中的“時間機器”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那真的是自己所知道的“時間機器”嗎?近江的微笑充滿了自信,就像是在這一刻,真理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可在這份自信的背後,卻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讓銼刀感到毛骨悚然。銼刀目光飄浮,環視著巨大的螺旋階梯和無法用肉眼去計量的容器之壁,那瘋狂而怪誕的氣息變得愈加濃重起來,讓她覺得口乾舌燥。銼刀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網絡球內部,圍繞著“近江”這個東西,正在發生的某種異常變化,讓她開始不覺得,自己被網絡球回收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了——不,應該說,當五十一區中繼器和拉斯維加斯中繼器對撞的時候,這一切就無法變得美好起來,中繼器的毀滅雖然也是在預想的情況中,眾人在此之前就做過多次預估,其對戰爭形勢的影響和對人類社會的後遺症,都已經儘力去估算,然而,當事情真的發生時,才讓銼刀感受到,那種當時自以為已經儘量高估的後果,其實仍舊是大大低估了。當中繼器發生碰撞之後,所有人都在某種意義上,失去了一個挽回自己的機會。不僅僅對死去的人是這樣,對於自己這樣的幸存者而言,也是一樣的。在中繼器碰撞毀滅後的並發性災難中,是否可以幸存下來,是否被其它勢力收容,結果都會變得極度危險。銼刀越是清晰地理解自身處境有多麼危險,就能越是清晰理解到,其它幸存者,或許還包括網絡球的其他人在內,處境也是多麼的危險。自己正直麵導致這種危險的一個關鍵存在,這個名為“近江”的,擁有美麗女性外形的東西,在骨子裡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怪物啊?哪怕她口口聲聲說“拯救世界”,但要讓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繼續相信,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銼刀這麼想著,她越是這麼想,這麼去懷疑,這麼去思考,就越是有另一種粘膩而濕冷的恐怖感,沿著她的脊椎舔舐著。銼刀意識到,自己正在發抖,就像是麵對饑餓獅子的綿羊。明明自己是一個三級魔紋使者,而近江從來都沒有展現出直接的破壞性的神秘力量,僅僅作為一個“研究人員”存在於這裡,可是,銼刀突然對能夠在這裡戰勝近江沒有信心——近江掌握有倫敦中繼器力量的一定調度能力,這是理性思考的答案,但是,即便排除中繼器的力量,銼刀也沒有足夠的信心,戰勝此時此刻麵帶微笑的近江。“網絡球知道你的計劃嗎?這個收容所的建立,有經過網絡球的同意嗎?三柱對中繼器的控製不可能輕易就能避開吧……”這麼質問著近江,銼刀猛然一個激靈,這個邏輯仿佛已經在暗示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時間機器的計劃本來就是在網絡球的全力推動下才能進行,隻是由我全權負責過程,倒是這個收容,正如你所想的那樣,除了我之外,隻有相關人士才會知曉……連走火都不可能知道。”近江注視著臉色變得青白的銼刀,就像是揭開魔術的秘密般,輕聲對她說:“三柱中的兩柱,可是我們這邊的人呀,這是在這台中繼器開始建設的時候就已經注定的結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銼刀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她幾乎隻憑靈感就知曉了,近江說的是事實,以及那背叛了網絡球的兩柱,到底是哪兩柱,“怎麼可能,你們怎麼可能騙過常懷恩!”正是因為腦子陡然擁有了“常懷恩”這個人的信息,所以,才讓她愈發肯定,這個收容所正是倫敦中繼器內部的某一個秘密地方,因為,常懷恩作為支撐中繼器的三柱之一,自稱為“哲學幽靈”的他,擁有著“不在倫敦中繼器內部就無法獲知其存在性”的特征,而正是這樣的特征,讓每一個知曉他存在的人,都十分肯定他對中繼器的控製絕對是足夠嚴密的,而且,他的這種存在性,最初正是為了完成一個針對最惡劣形勢的應對手——那就是,假設有一個莫名的力量,在大方向上影響著世界局勢,而它自身卻足夠隱秘,無法被他人探知,那麼,就需要一個同樣隱秘的自己人,要不在隱秘中去進行追查,將這個敵人的隱秘性勘破,要不就需要在最關鍵的一刻,在連那個隱秘力量也無從知曉的情況下力挽狂瀾。因此,常懷恩作為三柱之一,無法被倫敦中繼器之外的人所認知,在人們離開了倫敦中繼器後,也將會失去他的信息,正是這種隱秘性確保了,他正是針對“某個敵對的隱秘力量”的保險和殺手鐧。銼刀在倫敦中繼器內部,知曉了這一信息,卻又因為知曉了這一信息,而完成了和當前狀況的對比,從而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哲學幽靈”常懷恩這個保險和殺手鐧,已經失效了,因為,他的隱秘性從一開始就沒能逃過敵人的觀測,而這個可怕的隱秘力量,就誕生在網絡球內部,是構成網絡球過去赫赫聲威的關鍵之一。誰能從一開始就想到呢?一手促成倫敦中繼器構成的近江,到頭來卻是借殼行動的怪物。常懷恩作為“哲學幽靈”的成功,是因為中繼器的力量,而他失敗的引子,同樣在中繼器建設開始時就已經埋下了。從邏輯上,常懷恩的失敗不存在任何偶然的因素。倫敦中繼器的總工程師“近江”,三柱之二“超級係”和“瑪索”,這個組合在多少能夠理解倫敦中繼器基礎結構的銼刀眼中,擁有對倫敦中繼器近乎百分之百的控製力。即便如此,她仍舊無法避免感性地去期盼同為三柱之一的常懷恩能夠製造奇跡,捉住那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然而,期望越大,麵對那渺茫的概率,絕望和恐懼也會有多大。所以,銼刀隻能發出悲歎和哀嚎。“常懷恩竟然會在這裡失敗,竟然會是這樣的失敗,不應該啊,不應該是這樣啊!”銼刀隻覺得內心中的恐懼和絕望,快要衝垮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構建起來的心靈堤壩,“太可笑了,這太可笑了,他不應該敗在自己人手中……他明明還能做更多的事情,也應該還有更可怕的敵人需要他去麵對。”“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成為敵人?你要背叛網絡球嗎?你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嗎?”銼刀語無倫次地質問道:“你……瘋了嗎?近江。”“不,從一開始就沒有背叛。”近江說:“時間機器的研究、建造和使用,都得到了網絡球的全力支持,隻是,它使用的代價要比網絡球所想的還要高昂。我僅僅是隱瞞了這份高昂的代價而已,這或許是欺騙,但絕對不是背叛。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要拯救這個世界,不重啟一個全新的世界線,是無法做到的,比你所見過的任何怪物都要可怕的怪物,在如今的世界裡撒歡,我們的失敗,在你看來或許還有許多挽回的機會,但其實,我們早就失敗在了起跑線上。”“起跑線?”銼刀一邊用力敲著腦殼,一邊喃喃自語,她覺得自己腦漿都快要被這讓人絕望的現況給榨乾了。“是的,起跑線,在世界存在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輸定了。”近江說的話,讓銼刀隻能從字麵上的意義去理解,但是,其真正的含義,卻完全無法理解,“我們必須重啟世界線,讓一切從頭開始——不,具體來說,也並不是完全從頭開始,而是要促成一個特定的世界線,在一個關鍵的時間點,和那個怪物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抱歉。”銼刀緩緩坐在地上,她已經放棄了用自己的力量去攻擊對方的想法,因為,這看起來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從近江的表現來看,她就算真的在這裡被殺死,也無法阻止她的計劃的執行,因為,她隻是關鍵的那個人,卻又不是唯一的計劃推動者,更已經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個——在時間機器被製造出來的那一刻起,近江在時間機器計劃上,就似乎已經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了。銼刀隻能這麼判斷,還有很多她沒能想清楚的問題,但是,眼下的場合和她自身的狀態,都不容她太過深入地思考,也不存在深入思考的時間。銼刀對自己為什麼會被近江放出來,還從她口中得知了這麼多隱秘的事情,而感到不解——即便不對自己講解,近江的計劃也一直有條不紊地執行,這讓她再一次覺得,自己就像是“幕後黑手需要一個聆聽者,以宣告這份陰謀有多麼精妙”才存活下來。“我什麼都做不到了。”銼刀像是對近江,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其他幸存者,以及網絡球的其他人說道。“聽我說,銼刀,時間機器是必須開啟的,如今我們所付出的代價,都是必須的,也必然要有這樣的代價,才有可能戰勝那個可怕的怪物。但是,這個可能性仍舊太低了,所以,才必須儘可能爭取幫手。”近江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幫手?這裡——所有人都可以成為幫手的!可他們現在都要變成燃料!”銼刀指著無以計數的容器大聲喊道,她覺得自己的喉嚨沙啞,情緒近乎竭斯底裡。“沒有燃料,就算有幫手也無濟於事。”近江平靜地說:“在某種意義上,足夠份量和質量的燃料比幫手更重要。”“所以,你們選擇了我?為什麼?”銼刀隻能順著她的話問道,因為,她不覺得除了提問,自己還能做什麼。“因為你是第一個清醒過來的。”近江說:“你的運氣一向很好,不是嗎?在每一次神秘事件發生的時候,你的運氣都很好。”銼刀聞言不由得苦笑,她終於更深一層理解了,自己之所以能夠在這裡質問對方的原因——正如在過去的每一次神秘事件中,她都會用“賭博”的方式,去測定自己的運氣,而實際結果也總是會證明,她比任何人的運氣都好。所以,在許多三級魔紋使者,許多神秘專家,都一一失足於詭異和恐怖的時候,她總能活下來,一直活到了現在——而現在,這份運氣又一次拉了她一把。從近江的表情中,銼刀看不到任何謊言,對方不是因為人情或實力這樣的因素才在她掙紮的那一刻打開了容器。也許促使近江這麼做的因素有很多,但對銼刀自己來說,除了“運氣好”之外,彆無其它解釋。“如果我說不呢?”銼刀低沉地說:“我不覺得自己能夠在如此‘偉大’的計劃中有什麼促進作用。”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嘲諷什麼,但是,她也覺得自己沒必要去嘲諷什麼。圍繞近江所進行的時間機器計劃,從規模,跨度、結構和施行上,都堪稱是可怕和富有決定性的。自己這些人,包括網絡球在內,之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場,絕非是什麼“運氣不好”就可以形容的。“這不是什麼偉大的計劃。”近江正色道,她的認真,讓銼刀覺得自己用那種嘲諷語氣說出的“偉大”,就像是在說無聊的冷笑話一樣,“這僅僅是在沒有辦法的前提下,所能找到的辦法,與其說,它是正確的,不如說,我們期望它是正確的。因為,如果它不是正確的,那麼,我們就真正玩完了。你看,如今的世界,如果沒有時間機器,我們完蛋的幾率是百分之百,但有了時間機器,我們完蛋的幾率就會成為百分之九十九——從結果上來說,也許冰冷,但這是我們在有限條件下所得到的唯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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