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966章 擺放在舞台上(1 / 1)

無形的衝擊就像是神秘學中的“念動力”一樣,神秘專家至今也不知曉自己的這種力量的本質是什麼,何處才是極限,但通過不斷的使用,經驗上的總結,多少知曉一點關於這種無形衝擊所能做到的事情——目前為止,它就僅僅是“衝擊”這一種表現形式,並能夠對任何常識和非常識的事物產生衝擊,可以乾擾目前他所認知的且肉眼可以看到的不正常的現象。所以,之前那無形的精神侵蝕,難以用“衝擊”進行乾擾。至於對這個僅憑想象和敏感勾勒出來的“手”的主體,到底是否可以形成乾擾,他隻能去嘗試。無形的衝擊所造成的空氣的劇烈動蕩,以及某些物體破裂的聲音,全都在告知他,這次攻擊到底形成了多大的破壞力。雖然隻是很短暫的時間,但是,“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覺的確消失了。與此同時,一種十分清晰的痛楚和脫力的感覺,從那隻“手”所觸碰的肩膀處傳來。神秘專家凝神一瞥,發現這邊肩膀的肌肉已經枯萎,就像是脫水一樣乾癟,連骨頭的輪廓都在皮膚上凸顯出來了。“——!”神秘專家的內心震動並不激烈,比這個更嚴重的傷勢也曾經在其它神秘事件中遭受過,不過,暫時失去一隻手臂,對他這樣的神秘專家而言,無論在什麼時候,都算是重傷了,因為,他並不具備快速自愈的能力。在那隻“手”在感覺中消失的一刻,神秘專家再次爆發衝擊的力量,將自己推向一邊。因為尚無法弄清這隻“手”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也抱著下一刻“手”就會出現的想法,竭儘全力地逃離了。在衝擊的推動下,他一口氣躍出幾十米的距離,幾個起落就貼上近側建築的輪廓。他利用建築表麵的縫隙、凸起物和看似窗台的位置搭腳,從一棟建築的表麵轉向近旁另一棟建築的表麵,也不需要去考慮哪裡隱藏著敵人,因為在這濃鬱的灰霧中,幾乎沒有一處地方會給人安心感。在五秒的時間裡,神秘專家已經行進了幾百米的距離,在大部分時間裡,他的身體飄浮在半空,沉重的空氣發出撕裂的聲響,但不僅僅是自己的爆發力發出的聲音在這片區域中回響,也從視野被遮蔽的不遠處傳來人聲和各種不自然的聲響,那些聲音的激烈程度很容易就在腦海中勾勒出戰鬥的場麵,但卻又和真正看過的戰鬥畫麵,親身體會到的戰鬥場景有著微微的不協調感。神秘專家無法肯定,經由這些動靜在腦海中勾勒出來的畫麵,和那邊的實際情況到底有多少出入,是真的有同伴在那邊戰鬥,亦或者又是另一個陷阱。他在移動,那些聲音也在移動,哪怕加快速度,也無法追上那邊的動靜,就像是在捉迷藏一樣充滿了既視感。這種體驗讓他迅速聯想起剛進入蜉蝣廢墟時的體驗,仿佛有某種看不見的牆壁,以一種絕對談不上巧合的詭異,將人們一個個分割在不同的區域,這些區域哪怕彼此相臨,也總有什麼障礙物會擋住雙方的視線,哪怕有足以延伸到比視野更廣闊的範圍的能力,也很難在這種灰霧濃鬱的地方達成清晰的觀測。神秘專家倘若可以集合在一起,利用彼此不同的神秘力量進行配合,自然可以擴大自身對危險環境的適應性,然而,真正的戰場上卻並不常有這種好事。被分割,被各個擊破,無法去協調自身和他人的行動,進而造成某種實質上的衝突,在神秘事件之中反而是最常出現的體驗。不過,當那隻看不見而隻能感覺到的“手”發起攻擊時,神秘專家也在同時確認了,攻擊自己的敵人正體絕對不是素體生命。素體生命的攻擊方式和戰鬥風格是直接的,殘暴的,更凸顯其物性強大的一麵,從這個角度來說,反而沒有那隻無形的“手”那麼詭異。在神秘專家的判斷中,對自己發動攻擊的東西,不是某種灰霧惡魔就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儘管後者已經在之前灰色巨網的暴亂中多數死亡,但也無法肯定是全員死亡,反過來說,能夠在那種情況下保住自己一條命,並能夠根據已然改變的戰鬥環境,對法術類型進行變動的話,這個末日真理教的巫師也定然是強大的——體現於能力的多樣性、思維的敏捷性和充分的戰鬥素養上。對比過去對付末日真理教巫師時獲得的經驗和數據,神秘專家十分清楚,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神秘專家可以做到的事情。那隻看不見的“手”在衝擊爆發後就沒再出現,神秘專家收斂力量,如同炮彈一樣砸在一處建築的天台上。他突然有一種感覺,自己是“被逼入”或是“被引導”到這個地方的。儘管從遠處看不清楚,然而,落到天台上的同時,卻有一種很清晰的危機感襲來——這個地方除了自己還有彆的東西,而且那東西充滿了致命的危險。被灰霧籠罩的天台散發出險惡的氣息,讓人很難形容,究竟是敏銳感覺到了不對勁,才覺察到這種險惡的氣息,還是先覺察到險惡的氣息,才因為這種氣息讓自己覺得不對勁。他下意識望向的地方,在十米外隱約有一個巨大的人形的輪廓,但對比起正常的人體比例,這個輪廓卻顯得過於纖細高挑,光是身體軀乾部分就有兩米多高,纖細得幾近皮包骨的四肢宛如相機支架一樣,穩穩當當地紮根在這個平台上。與此同時,在遍布天台的灰霧中,突然有大量眼睛狀的怪東西出現,它們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子,時而如同在沸水中翻滾地米粒,不時眨一下眼睛,完全沒有規律可言,直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神秘專家很清楚這些莫名其妙卻數量多得足以讓人患上密集恐懼症,讓人頭皮發麻的怪異東西到底是什麼——灰霧惡魔,終於以這種清晰的,隱約露出主體的方式呈現在眼前了。那失去人體正常比例的人形輪廓,以及陡然在灰霧中睜開的密集眼睛,讓神秘專家第一時間就明白了,自己並不是誤入此處,而是被守株待兔了。不過,隻要敵人以這樣切實的方式出現在眼前,對神秘專家而言,反而比之前那種隱晦卻具備實質的,直達內心的殺傷力更讓他覺得走運。先不提應該如何殺死敵人,在攻擊敵人之前,倘如無法鎖定敵人的話,就完全隻能選擇逃跑,就如同之前碰上的那隻無形的手一樣。對方並不存在一個實質的主體,而僅僅在感覺中出現,那麼想要從物理位置上脫離其攻擊範圍,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比起無法言喻的敵人,這些怪物能夠正大光明站在自己麵前,自己也算是走好運了。新的沙沙聲在神秘專家的耳畔響起。仿佛也聽到了這麼一種通訊的雜音,隱藏在灰霧中的纖細高挑的輪廓站起來,這時神秘專家才察覺,自己之前對這個輪廓的身高判斷是錯誤的,因為,當它站起來後,目測身高已經超過三米,看似雙臂的地方如同魷魚觸須一樣分裂成多條,下身則呈現一種收束的,固定在地麵上的形態。它的動作不快,就像是被人驚醒了一樣,神秘專家相信,隻要自己剛才不停下來,絕對可以直接越過這個行動笨拙的東西,但是,現在似乎做不到了,而且,他也不打算那麼做。不斷地逃跑也許可以暫時保住一條命,但是,對自己等人想做的事情,下意識為自己背負上的責任來說,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戰鬥是必須的,也是必然的,當敵人下定決心用戰鬥解決一切問題的時候,這場戰鬥已經沒有人再頂在自己前麵了,正因為清楚認知到這一點,所以神秘專家必須留在這個明顯充斥著不自然氣息的天台上。危機感就像是針紮一樣,一種緊迫的,宛如站在懸崖邊,即將跳下去的緊張感,讓神秘專家無論遇到多少次類似的情況都無法完全適應。他覺得自己能夠從過去那些神秘事件中活下來,運氣成分占據大多數,而那時所有的運氣,都是為了帶他來到這一刻,加入這一場戰鬥——就像是必須完成的宿命,就像是舞台劇本中屬於自己的最後一幕。如果自己必然要在這一幕死掉,那麼,自己最想用怎樣的方式死去?而自己的對手又是什麼?這些個對手的結局又是什麼?從這個角度去思考的話,神秘專家自然想要一個宛如悲劇英雄般的結局——在一個沒有選擇的死地裡,麵對占據優勢的敵人,竭儘全力去戰鬥了,最終的結果也許是死掉了,但卻能夠給他人留下一點優勢,亦或者是扳回了一點劣勢,總而言之,自己若真的要在這一場戰鬥中死去,那麼,自己的死亡在全局戰略的天平上,不應該是無足輕重的。所以,神秘專家想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一個擁有足夠份量的對手,一個隻要打敗了它,無論自己是活是死都堪稱勝利的對手。灰色的迷霧中,怪異的眼睛眨巴眨巴,其蘊藏的惡意已經從非人的瞳孔中滿溢出來了,仿佛在某一個刹那,它們就會鋪天蓋地,從四麵八方,向著神秘專家傾軋下來。即便如此,神秘專家的注意力仍舊集中在自己正對麵,被灰霧遮蔽了具體細節的高挑輪廓上,那是隻具備人形卻絕非是人類的東西,僅僅是隱約可見的生硬的線條,就已經足以讓神秘專家明白那是怎樣的敵人——一個素體生命。對他而言,這樣的敵人的確充滿了份量。對比起自己這邊的神秘專家數量,入侵這個區域的素體生命隻有五個,正好是自己人的一半,能夠對上這樣的敵人,在幾率上也就是二分之一而已。二分之一,對於大多數神秘專家而言,都是一個優雅的,充滿了哲學味道的比例,就像是生或死,正與負,是和否一樣乾脆利落,又充滿了一種交織旋轉的韻律,如同人體基因的螺旋形態一樣,喻示著生命的源頭和本質。二分之一換個說法就是百分之五十,超過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往往會被人視為成功,而小於這個幾率,則更多被認為是失敗,因此,正好百分之五十,便有一種美妙的不確定感,既不是成功,也不是失敗,仿佛命運在這裡會露出身影,而自我的力量也因此放大。甚至有神秘專家認為,他們這樣的人,絕對沒有不喜歡“二分之一”的。麵對這個讓自己生出“二分之一”的喜劇感和美妙感的素體生命,神秘專家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他十分清楚,在緊張的背後是一種興奮,現在,他連一步都不想脫離這場戰鬥,也不想在這樣一個宛如將斷未斷的緊張感中,去占據所謂的先手優勢——他無比覺得,就應該像是烹飪一樣細膩地,等待對方完全露出形體,確認了雙方的意誌,再以一次正麵的攻擊作為宣言。當然,神秘專家也十分清楚,這是非常天真的想法。但是,自己被擺在這個舞台上,當然會更希望得到的,是一種戲劇化的表現吧,他理所當然地這麼想著,期盼著。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也已經不再想“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了”。他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在這炯炯的目光中,一種類似渦旋引擎發動的沉重的嗡嗡聲出現在平台上,神秘專家沒有分辨這個聲音來自何處,卻很自然就覺察到,灰霧正因為這個聲音而迅速淡化。就像是有一根勺子挖掉了蛋糕的一塊,那些從灰霧中長出的怪異眼睛好似在躲避著,逃竄到其它灰霧更濃鬱的區域中,於是,天台就好似被掃除了一樣,變成一個乾淨的,沒有打擾的,毋寧形容為“有些神聖”的舞台。這個舞台上隻有兩個小醜:一個人形的素體生命,一個人類的神秘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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