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黔南秘聞(1 / 1)

長安道 江湖夜雨 3535 字 5天前

暖閣之中,銅爐中的炭火燒得正旺,賀蘭晶正在教李煊下圍棋,李煊被讓九子,仍然輸得一塌糊塗。李煊歎道:“圍棋真是難學啊,看似黑白兩色的棋子,竟然能有這樣多的變化和陷阱!”賀蘭晶笑道:“那我還是教你學寫詩吧!”李煊連連搖手:“罷了,寫詩更麻煩,我好不容易想出來一句,你卻說不合格律。我就不明白,平白無故,設這些限製做什麼?”賀蘭晶飲了一口茶,慢慢講道:“格律本來也是沒有的,《離騷》和《詩三百》都是不講格律的,從六朝起就有了‘四聲八病’之說,到了本朝,有沈佺朝和宋之問加以演變,自此研練精切,穩順聲勢,漸漸風行於世,已成定則。”李煊聽了搖手道:“這些事情,我一聽就昏昏然不知所以,還是不學了吧。”賀蘭晶嗔道:“不得偷懶,大唐皇帝自那李世民起,個個精擅詩詞書法,高宗、中宗,乃至女帝武則天,都有詩作傳世。你要是不會寫詩啊,將來如何在朝會上諭示群臣?難道像那懶婆娘韋後一樣,讓上官婉兒代作?”李煊奇道:“上官婉兒?她也會寫詩?”賀蘭晶嗤道:“上官昭容當然會寫詩了,她還是女文魁星呢。前麵說的沈佺朝和宋之問二人的詩作,都由她來評定好壞。有一年在昆明池邊宴飲,婉兒坐在高高的彩樓上評詩,落選的就先扔下來,最後隻剩下沈、宋二人的詩稿了。這沈詩結句是‘微臣雕朽質,羞睹豫章才’,而宋詩結句則是‘不愁明月儘,自有夜珠來’,你來看,誰寫得更好呢?”李煊聽了,不假思索就答道:“自然是宋詩好。”賀蘭晶拊掌笑道:“孺子可教也,想不到你鑒詩之才還不錯,上官昭容當時就是這樣評的。你倒說說看,為什麼宋詩強過沈詩?”李煊答道:“沈詩寫的什麼‘牛犢遇臟菜’,聽起來醃臢惡心,還是宋詩寫‘自有野豬來’,這情景好,來一頭肥肥的大豬,我一塊飛石過去,將它打翻,你再放上幾枝弩箭,它肯定就跑不了啦。然後,我們架起篝火,烤出香噴噴的野豬肉來……”沒等他說完,賀蘭晶又好笑,又可氣,揮起粉拳當胸打了李煊一下,啐道:“我剛才還以為孺子可教,現在才知道是對牛彈琴!”李煊突然很認真地說:“我原來在西域,整天就是打獵烤肉,心裡無憂無慮的。來到長安,卻見長安城中的人無日不在算計思慮,雖然這裡的東西眼花繚亂,這裡的飲食多滋多味,但我覺得,還不如在太陽下躺在開滿野花的草坡中,美美地睡上一覺,更舒暢愜意。”聽了這番話,賀蘭晶心有所動,說道:“你這話倒很像《道德經》中所說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正說到這裡,隻見白百靈蹦蹦跳跳地進來說:“計婆婆從黔南回來了,還帶了不少好吃的水果呢。”賀蘭晶笑道:“計婆婆一向愛吃,當然每到一處,就會吃遍當地的特產,這次到南國,想必遍嘗了柑橘、龍眼、荔枝的美味吧。”李煊對計婆婆一向很有好感,他急忙邁步前去,卻見一個麻臉漢子駝著後背站在門口。李煊問道:“計婆婆呢?”那人往屋裡一指,李煊進屋一看,卻是空空如也。再回頭來,卻看賀蘭晶已和計婆婆並肩而立,對著他嬉笑,他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那駝背漢子就是計婆婆所扮,在這一瞬間,她就換回了“原形”,動作十分麻利。李煊作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計婆婆,如今我們是自己人,怎麼還來戲弄我啊?”計婆婆笑道:“不是戲弄你,我這一路不斷喬裝改扮,才能平安回來見你,要不是這樣,我這把骨頭可要扔在路上了。”賀蘭晶心中一驚,問道:“難道我們的計劃有泄露?有人伏擊你們嗎?”計婆婆“啵”的一聲,吐出嘴裡的果核,又拿出一些龍眼請李煊和賀蘭晶吃,接著說道:“這些賊王八們簡直是十麵埋伏。出得長安後,渭水河上被他們鑿沉了木舟,盤腸古道上遇到亂石飛弩,巴山客棧中被他們下毒縱火,黔苗老寨中被他們差點誘進蛇窟。幸虧你婆婆像貓兒一樣有九條命,又精於易容改妝,這才能帶了嶺南佳果回來,讓你們大享口福啊!”賀蘭晶深知,計婆婆雖然輕描淡寫,將這些事情都一語帶過,但一路上的驚心動魄,實在說上兩三天也不過分。眼下隻有計婆婆一人歸來,隨她去的那十數人,看來全都遭遇不測了。從這些人的手段來看,顯然是有條不紊地施行狙殺計劃,那麼,我們暗中訪察曹王故地的計劃是如何泄露的呢?青烏先生?難道真是他有問題?計婆婆卻沒有注意到賀蘭晶緊鎖的蛾眉,興致勃勃地說道:“我此行大有收獲,雖然沒能訪察到玉璽的下落,卻打探到一件機密大事。”李煊興奮地問:“是什麼大事?”計婆婆見此處並無彆人,又開窗探頭巡視了一番,然後落下窗戶低聲說道:“原來獻陵中所葬的並非唐高祖皇帝,而是唐太宗不知從何處運來的一具和高祖皇帝年紀身材相仿的屍體,而真正的高祖皇帝,被秘密遷葬在另一個極隱蔽的地方。”李煊、賀蘭晶聽了,都是大驚,說道:“這是為何?你是聽何人所說?”計婆婆取出兩個椰子,遞給二人,自己又打開一個,將椰汁倒入碗中,說道:“我尋到曹王當時的舊宅,已是破爛不堪,裡麵住著一個九十多歲的老瞎子,聽說是位宮中閹人,我當下就留了心。這老瞎子整天饑渴難耐,我去的那天正在下雨,他就爬到屋簷下接雨水喝。”提到“喝”字,計婆婆端起滿碗的椰汁暢飲,又招呼李煊、賀蘭晶一起喝,李煊從未見過這椰汁,嘗了一口,不禁嘖嘖稱讚。計婆婆接著說:“我打探到,這老瞎子原來不瞎,時而變賣一些珍寶為生。後來有一夥強盜半夜去劫了他,打瞎了他的雙眼,又逼迫他交出全部財寶,所以就淪落成這樣。”李煊歎道:“真是可憐啊!”計婆婆接著說:“看他這樣,我就給他訂了一桌酒席,送到家中來,這老瞎子大吃大喝,快活極了。彆說,他酒量還不錯,喝了幾十盞後,就給我講那些宮中舊事。他說,當年他叫懷忠,才十歲出頭,就被派到垂拱前殿去侍奉高祖皇帝,當時高祖皇帝已是枯樹風燈,經常臥病不起,其他宦官宮女偷懶,多命此人一手服侍。”賀蘭晶疑心道:“我們到那殿裡訪察過,計婆婆你也知道,好像服侍高祖的宮女太監,都被害死了!”計婆婆說:“高祖皇帝當年雖然年老,但心智卻十分清楚,他可能早就料到李世民會處死這些近侍,所以他有一天悄悄地對這個小宦說,他現在身體很差,已是油儘燈枯,所以要安排他悄悄出宮,還仔細叮囑他記住長安城外一座破廟裡藏有當年唐軍從隋將屈突通大營中搶來的寶貨。因當年國家未定,先行封賞後必然招致眾人怠惰,所以高祖親自派人藏在這個隱秘所在。後來國事繁忙,就將這一事擱下了。幽閉之中,高祖左右無事,就想了起來,看這個小宦懷忠對他很是體貼,於是就將此事告訴了他。”李煊問道:“這懷忠是如何出得宮禁的?”計婆婆說:“據說是高祖皇帝有一天故意裝作大發雷霆,如發了狂一樣,亂打諸般家具,又掄刀舞劍,狀如瘋魔,嚇得近侍不敢靠近。隔了兩日,高祖皇帝突然又溫言如常。近侍入宮一看,那懷忠已被打死在偏殿之中,當時天氣溽熱,渾身都有了蛆蟲,高祖命人抬去亂葬崗扔了。”賀蘭晶道:“這自然是高祖皇帝演的一出戲了。蛆蟲之類,肯定是事先藏了腐肉後生出來的,到時候放在懷忠身上。”計婆婆說:“一點不錯,那太宗皇帝聽說後,也沒讓人仔細勘查,於是這懷忠就逃出了宮去。”“那他為什麼又來到曹王府中?”賀蘭晶又發問道。計婆婆說:“他自幼進宮,對世事半點不知,有一次竟將一件皇家寶物在西市貨賣,被人緝拿,判了個長流黔南。到了此地後,和本地人風俗言語不通,於是就依著曹王過活。”賀蘭晶突然想起計婆婆前麵的話:“那獻陵中所葬並非高祖皇帝的消息,從何得來?”計婆婆說:“那老瞎子懷忠說,他在宮中有一個同鄉夥伴,兩人關係甚好,當時同在高祖身邊供事。懷忠雖然出宮,還經常惦記著高祖的情況。不時借宮中宿衛互通訊息。在他口中,懷忠聽得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計婆婆講到此處,神色顯得十分鄭重,手中也不再剝那些果皮了,她說:“高祖去世之前,經常查看一個鎖鑰緊固的小匣子,匣子裡有一個小藥丸似的東西,他不時拿來查看,反複吩咐宮女和宦官,在他臨終前,一定喂他吃下這枚藥丸。”李煊說:“這也奇了,看樣子這藥丸是救命仙丹了。為何不早早服下治病,臨死時再吃,做什麼?難道真有起死回生之效?”計婆婆說:“是啊,但據說這藥丸的外皮似乎是極致密的膠質,裡麵沉甸甸的,似乎包著金芯,入腹根本就難以消化,這根本就不像是藥丸!”賀蘭晶眼睛一亮:“這難道是高祖皇帝臨終時留下的一道密旨?”“啊!”李煊驚呼起來,“你是說這藥丸裡麵封著一道高祖皇帝的臨終密旨?”賀蘭晶和計婆婆一起點頭,不約而同地說:“大有可能。”賀蘭晶說:“你想這等密封的膠丸,裡麵如果再鑄以金芯,經過幾百年也不會腐壞,高祖皇帝被李世民幽禁,氣惱難平,雖然在宮殿中留下了很多激憤之語,但料知他駕崩之後,李二安有不毀去之理?而他臨終之際,吞下了藏有密旨的此丸。那李世民心腸雖毒,但也不至於到毀父屍身、剖腹取丸的地步。‘自古無不亡之國、不盜之墓’。一旦帝陵彰露,就是這件秘密大白於天下之時。雖然高祖皇帝無法料定是何年何代,但畢竟能讓千秋後世的人知曉此事。”大家聽了,均覺有理,不禁暗自感歎高祖皇帝也是位心機深不可測的大梟雄。“然而,這一切又如何能瞞過一直盯著父皇行動的李世民。”計婆婆接著講道,“那懷忠老瞎子又講,據當年宮裡的小太監說,高祖駕崩於端午節的黃昏時分,李世民卻下令秘而不宣,隻火速派侍衛守住垂拱前殿,幾個侍衛和宮女宦官們忙了一夜,清晨時十幾個力士抬出一個極為沉重的鐵棺,裝上大車,覆上白布,不知運往何處去了。”李煊聽了,越想越覺得恐怖,他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輕聲說:“難道李世民竟然將父親遺體裝在這具鐵棺中偷運到彆的地方去了?”賀蘭晶說:“此事大有可能,李世民怕高祖皇帝吞下的藥丸裡有什麼對他不利的遺詔,但又不敢毀傷生父屍身,所以他想出這個辦法,將父親遺體悄悄葬在另外一個隱秘所在。如此一來,世人就永遠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秘密了。”李煊問道:“那大殮之時,有眾多群臣、後妃們舉哀,那時高祖皇帝的屍身難道是假的?”賀蘭晶說道:“想必就是找一個和高祖皇帝年紀、身形、容貌相似的人,害死之後做了替身。當時天氣是暑氣正盛時,李世民肯定借此為由速速成殮。高祖皇帝已幽居幾十年,隨身服侍的就那麼幾個人,此時肯定也被李世民調走甚至處死,哪有人辨彆真偽。”李煊聽得驚心動魄,他一直在搖頭,似乎不想相信這件事,但心中卻隱約覺得此事大有可能。過了一會兒,李煊又問賀蘭晶:“我隻聽說過木棺、石棺,卻少見有鐵棺,為什麼要抬鐵棺進來?”計婆婆搶過去說:“這棺材一般都是木的,因為輕便易取材,石棺、玉棺沉重,不便移動,但堅固不朽,也有它的好處。唯獨鐵棺,既沉重又易鏽蝕,所以一般來說,用鐵棺者極少。但方士們傳說,用貼有符籙的鐵棺能讓棺中人的陰魂鎖困其中,既無法奔赴冥界超生,也無法遊蕩於世間作祟,一般來講,隻有對付怨屍惡鬼,才使用鐵棺鎮壓。”李煊聽了,義憤填膺,猛地一拍案幾,說道:“這李世民真是心腸惡毒!”正在此時,忽聽白百靈急匆匆地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不好了,爾朱陀遇險了,韋播、高嵩手下的幾百個兵將正追他入城,再不救援,他恐怕要有不測!”原來,那賀婁氏昏迷了幾天後,神誌漸漸清醒,敘說出事那天,萬騎之中,有一個身形高大的軍士,要約她到偏僻處談一件機密要事。走到一個荒僻的山穀時,突然一腳踏空,落進了陷阱,裡麵全是毒粉,頃刻間便人事不知,此後全身麻痹,直到現在才緩過來。事實上,這裡賀婁氏編了個謊話。那天這名軍士說的是,在山後荒穀中發現了一處貯滿金佛的寶藏,似乎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滅佛時僧人所藏。他悄悄來獻給賀婁氏,隻求給他加官晉爵,當個小統領,好一吐經常被軍中小校們欺壓的怨氣。賀婁氏財迷心竅,生性又粗枝大葉,仗著自己是皇室內將軍,做夢也沒想到,有人膽大包天,敢暗算於她,因此才上了當。韋後聽說羽林萬騎中竟然混進來了敵人,不禁又驚又怒,叫來韋播、高嵩等人大罵了一通,命他們速速偵查,按賀婁氏敘說的模樣,一個個篩查萬騎將士,務必捉拿軍中奸細。這樣一來,爾朱陀自然就藏不住身了,他連夜就想逃出軍營,但營寨早已戒嚴,無奈之下,隻好硬闖。拚殺之中,已是多處帶傷,危急之時,許鳳姑趕來救援,但羽林禁軍人數眾多,二人雖然衝出重圍,卻都各自帶傷,始終無法擺脫追兵,這才發出訊號求援。李煊一聽之下,十分著急,拿了短劍就要趕去。賀蘭晶勸道:“你這樣孤身前去,如擔雪填井、杯水救火,管不了用。你放心好了,一切由我安排,定叫他們平安脫困。”賀蘭晶吩咐道:“計婆婆,你派人告知四大醜女,她們的師父有難,讓她們從街坊間阻擊那些禁軍,如果抵敵不住,就撤入安邑鬼宅。再讓青烏先生率五百名盲仆從地道中來鬼宅附近埋伏。再找幾個人,打扮成二人的樣子,乘馬從岔路上奔馳,引開敵人的注意力。”李煊聽賀蘭晶臨機決斷,有條不紊,不禁暗暗佩服。賀蘭晶拉起他的手,喚上白百靈,莞爾一笑說:“我們一起去安邑鬼宅,讓你舊地重遊。”三人下了地道,從地下奔赴安邑鬼宅。賀蘭晶指著地道中馱燈鬼俑手指的姿勢,解釋說:“如果食指伸,彆的手指曲,就是生路,而如果握成拳形,萬不可貿然前行,那就是死路。”李煊吐了下舌頭,心想原來還有這許多的名堂,反正有賀蘭晶在身邊,也就沒有多在意,急步來到安邑鬼宅的地堂中。沿著地堂右側窄窄的石級而上,甬道變得十分狹窄,隻能一個個魚貫而入。此處是一間小如蝸牛殼般的石屋,賀蘭晶和李煊兩人在內,已覺得十分擁擠,不得不偎依在一起。石屋裡麵,有兩個精銅所鑄的圓筒,鑲著亮晶晶的鏡片,賀蘭晶讓李煊俯上去一看,李煊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通過這圓筒,可以將鬼宅外麵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似乎比用肉眼觀看來得更遠更廣。賀蘭晶貼在他的胸前,笑著說道:“這安邑鬼宅你也來過,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此處雖然李煊隻於黑夜中來過一次,但其中景物留下的記憶卻鮮明無比,宛如昨日。因為那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經曆的詭異之事。他仔細想了下,說道:“哦,原來如此!現在我們正在那大石龜的腹中,這望孔就是石龜那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我當時還奇怪,怎麼龜身上滿是苔蘚,眼睛卻‘炯炯有神’!”賀蘭晶笑道:“當時我就在這石龜中看你的傻樣子呢……”後麵的話欲言又止,她心中想,當時如果將李煊視作敵人,那可是一念之間就可以讓他從世上消失了,而如今隻短短的幾個月後,同樣還是此地,他竟然能和自己親密無間地偎依在一起,這世事的變化真令人不可預想。這時,隻聽得兵馬喧鬨,四大醜女叫嚷著退進了安邑鬼宅,鐵孟光關上宅門,自己牢牢地頂住。軍士們推了兩下,居然沒推動。於是有的人就翻上牆頭,想逾牆而過。但隻聽得“啊啊”幾聲慘呼,那幾名軍士自行摔下牆頭去了,四大醜女固然不明所以,李煊也是奇怪,問賀蘭晶道:“那牆上難道也有機關?”賀蘭晶笑道:“隻不過有些渨毒的鋼刺罷了,談不上機關。”李煊心中一驚,心想當時自己要是爬上牆頭,不免也有性命之憂。羽林統領見翻牆的軍兵臉色發黑,死在地上,全身迅速潰爛,也不禁心驚膽戰。但皇命在身,哪能就此罷手?於是調來攻城用的撞車,這撞車有一根尖頭巨木,裹以鐵葉子,厚厚的城門和石牆也能撞開,何況這安邑鬼宅的大門,隻聽“轟”的一聲響,木片紛飛,門早已被撞得粉碎。軍兵衝進來就是一陣密集的弩箭,鐵孟光躲避稍慢,肩頭就被射中了。四大醜女見勢不好,急忙退進芸輝堂中,賀蘭晶對李煊說:“芸輝堂中的屋角處,有一個暗道,你現在退到後麵的岔道,從標有蘭草的通道過去,揭開地板,引四個醜女下來。”李煊問:“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賀蘭晶說:“我要發動機關,布置些地刺,阻擋一下這些羽林軍兵。”衝在前麵的羽林軍,又有多人中了地麵磚縫中的毒刺,倒地而死。其餘人驚駭之餘,不敢過快前行。統領又命人依攻城時的法子,以土囊鋪地,來到了芸輝堂前。幾個人看到窗上那隻巨型蜘蛛,紛紛駭異不已,不敢行動。那名統領大怒,乘著一頭駿馬衝上前揮劍就劈。隻見蜘蛛體內迸散出一股黃綠色的粉霧,那統領立刻倒撞下馬,口中不住地喘息,聲如牛吼。軍兵趕忙上前救護,隻見他麵目猙獰,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似乎十分痛苦。正無計可施時,突然這人的臉上變為一種詭異的微笑,然後猛然躍起,在離他最近的軍兵臉上咬了一口,那軍兵立刻也倒在地上,喘息不止,聲如暑牛喘吼。其他軍兵嚇得紛紛躲避,卻覷見台階旁一個歪倒的銅獸口中,又飄出黃綠色的粉霧來,當場毒倒五六個人。這五六人中毒後,轉身又撲向同伴,瘋狂撕咬,剩餘軍兵嚇得趕緊逃出了安邑鬼宅。此時,四大醜女已由李煊接應,來到了地道中。李煊急忙問起爾朱陀和許鳳姑的情形。金嫫母說道:“我們先將軍兵引開,師父和爾朱陀已向南麵去了。”這時,賀蘭晶急匆匆地過來說:“他們已從晉昌坊附近的地肺入口脫困,此處不宜久留,這安邑鬼宅從此不可再用了!”李煊說道:“我們不是已經將追兵阻退了嗎?”賀蘭晶歎道:“如今鬨出這樣大的動靜,羽林軍哪能就此罷休,他們肯定要再來儘毀安邑鬼宅的,我命鬼仆立刻搬走所有的機密文冊,無法運走的就地燒毀,然後引發炸藥,封閉地道入口。快走吧!”賀蘭晶和李煊從密道出來,登上親仁坊中的一座高塔,果然見密如蜂蟻般的軍兵圍住了安邑鬼宅,他們運來巨大的拋石機,將石塊裹了浸油的棉被,點燃後拋入宅內。一陣陣驚天動地的響聲過後,是衝天的烈焰騰空。可想而知,明日的安邑鬼宅,一切精巧機關全無作用,隻餘下一片灰堆瓦礫。賀蘭晶心下暗暗歎道:“我原來覺得隻靠機關巧術,就可以縱橫世間,無往不利,不想一旦正麵和朝廷大軍對抗,還是螳臂當車一般。怪不得母親也感覺玉扇門現在失去了皇權依仗,已是大不如昔。這皇權,的確非同小可,一人之言,可以號令億萬之眾……”想到此處,她望了一眼李煊,突然間覺得他更加可愛了起來。為今之計,最好是趕快找到高祖皇帝的秘密葬地,如果能找到確切無疑的傳位密旨,那下一步就進宮挾製中宗,宣諭群臣,這長安城和整個大唐都將是自己的天下!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