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景龍三年六月乙未日,玉扇門全部出動,來到五兵神窟所在的崇山峻嶺之中。地母夫人命穿山虎和鑽地龍率五百盲仆為前驅,計婆婆和爾朱陀為第二隊,賀蘭晶、李煊為第三隊,地母夫人帶著白百靈親自壓陣殿後。暑夜之中,雖然沒有了烈日煎烤,但似乎一場雷雨即將到來,空氣異常沉悶。穿山虎身體肥胖,更是熱得汗流浹背,他從背囊中取出酒壺,“咕咚咕咚”地大口猛喝。鑽地龍也取出一些涼水沁過的葡萄,不時坐下來品嘗幾顆。兩人磨磨蹭蹭,不一會兒計婆婆帶領的第二隊人馬已經趕上了他們,計婆婆叱道:“你們這是做什麼?臨行前不準備好,怎麼卻在路上吃喝?”穿山胖虎賠笑道:“婆婆有所不知,胖虎是無酒不乾活,哪次挖墳盜墓,如沒有幾鬥好酒壯膽鼓勁,那絕對是做不成的。酒是通表助陽之物,喝了能祛邪除祟。再說了,婆婆,這五兵神窟,我們雖然有地圖,但畢竟不如婆婆您熟悉。”計婆婆心想,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為了儘快縮短行程,於是計婆婆帶路,從五兵神窟盤旋而下,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巨大的韓王像前。隻見這韓王銅像高有十數丈,頭戴冕旒,身佩長劍,很有帝王之威儀。但與之很不相襯的卻是,韓王作屈膝跪倒狀,神情十分沮喪。雖然因年代久遠,韓王身上生滿了斑駁的綠鏽,但麵部卻仍然是黃燦燦的,並無半分鏽跡。眾人猜測,這大概是當時就鍍上了厚厚的一層黃金。鑽地龍拔出一柄匕首,想從這韓王的臉上,刮下一點來看看是不是真金,胖虎一把將他扯了下來:“你彆丟人現眼了。寶貝有的是,大事還沒辦,就算這韓王像是個金子鑄的頭,也沒工夫耗費時間。”計婆婆仔細打量這座氣勢巍峨的韓王銅像,不禁皺起眉頭來。隻見銅像身體的下半截深深地陷入洞底的山石之中,雖然地圖上明確畫著韓王腳下還有一條密道,到哪裡去找呢?她揮手示意,讓鑽地龍和穿山虎推一下韓王像,兩人使出吃奶的力氣,這銅像卻始終紋絲不動。鑽地龍又看上了韓王腰間的那把寶劍。這把劍從劍柄看就非常高古彆致,劍柄渾圓,有常人手臂一般粗,柄底還刻有重重疊疊的圓環,和當時又扁又平的劍柄大不相同。他伸手一拔,似乎有些鬆動,於是就和穿山虎說:“胖虎,你力氣大,拔一下看看。這把劍弄到西市恐怕也能值十萬錢。”穿山虎用勁一拔,寶劍還是無法拔動。他肌肉賁張,漲紅了臉用力去拔,依然是毫無效果。但用手搖上一搖,覺得這寶劍並非是整體和銅像鑄在一起,而是後來放進去的。計婆婆上前握住劍柄,試了兩下,然後向右轉動,隻聽“喀喀”幾聲輕響,再試著向上一提,隻聽“謔”的一聲,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照得眾人眼前都是一亮。穿山虎滿臉堆笑,讚道:“還是婆婆手段高明,計多智廣……”計婆婆無暇理會他的拍馬奉承,仔細查看韓王銅像。當時那寶劍拔出時,計婆婆就側耳傾聽,似乎這銅像的肚臍處輕響了一聲。她輕輕一敲,聽得這銅像似乎是空心的,接著伸手用力一按,那韓王肥碩肚皮上的銅板居然向內跌落,開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大洞。計婆婆本能地向旁邊一閃,生怕有什麼毒物或暗器發出。那穿山虎卻大大咧咧,搶先把胖胖的腦袋伸進去探看。隻聽他歡喜道:“嗬嗬,原來密道在這家夥肚子裡。”鑽地龍也擠上去看,又拍了拍胖虎的肚子說:“人家肚子裡有密道,裝得全是寶,你這肚子也不小,可惜裝的全是屎。”穿山虎大怒,打落了他的手說:“你奶奶的,難道你肚子裡裝的不是屎?咱們大老爺們,又不是女人,能裝娃娃,不裝屎裝啥?”計婆婆喝住了二人,她見密道果然是在這裡,但洞口藏在銅像腹中,進出極不方便,於是下令讓盲仆一齊動手,用鐵斧將韓王像齊根砍斷,將洞口進一步開挖,布置了轆轤、吊籃等物,靜等洞中的穢氣散出,就下洞探秘。鑽地龍嬉皮笑臉地纏著計婆婆道:“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哥倆一會兒還是打頭陣,去下麵探秘……”他一邊說,一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計婆婆手中的這把劍,計婆婆明白了他的心意,笑道:“你們在玉扇門中白待了這許多時日,依然還是鼠目寸光,隻看重這些蠅頭小利,也罷,這劍就賞給你們吧。”穿山虎見鑽地龍得了寶劍,就一把抱起他,放在青竹吊籃之中,說:“你這劍可不能白得,趕快下密道為我們探路,若有毒蟲、惡鬼什麼的,先幫我們清理了。要是下麵就是閻王老爺的地府,你就先替我報個到,銷了我的生死籍。”鑽地龍怒道:“這可不行,按規矩是要先放燈盞、公雞下去,再燃三炷香,香燒完,才能進。這可是有說頭的,燈盞有火,公雞能喚出紅日,都是純陽之物,陰宅裡的魂祟最怕這些了,至於燒香,則是拜祭一些惡鬼,求它們高抬貴手。如果燈滅了,雞死了,就說明裡麵的鬼煞太凶,不能進。我門中的師伯據說就是因為有次偷懶,沒做這些事情就匆忙下去了,結果半天沒動靜,大家將他提上來時,他整個身體都潰爛了,像太陽下曬化的蠟燭一樣……”這一胖一瘦忙乎他們門中的這些儀式,不覺耽擱了半天,當李煊和賀蘭晶也趕到時,鑽地龍才剛剛下去。賀蘭晶查問了這裡的情形後,卻起了疑問:“我們此前得到的傳聞,是說高祖的鐵棺被秘密運出京城,擇秘地下葬,但這韓王像腹中的密道如此狹小,鐵棺如何能運得進去?”計婆婆聽了,心中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說道:“是不是另外還有彆的密道通達地宮?或者是原來這個洞口極大,後來給封得小了?”李煊仔細看了看洞口,隻見洞口內緣,也是由青銅鑄就,老舊程度和韓王塑像一般無二,於是輕聲對賀蘭晶說道:“你看下這裡,似乎不像是後來改造過的吧?”賀蘭晶點頭道:“雖然有諸多疑問,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好先按明崇儼所畫的秘圖先探一探了,就算圖上有誤,也要探過之後再說。”這時候穿山虎趴在洞口問:“喂,瘦子,下麵有什麼?”隻聽鑽地龍在下麵應道:“鬼,有鬼!”穿山虎罵道:“彆瞎掰,說正經的,什麼鬼?”“真是鬼,一隻大鬼!”鑽地龍在下麵又答道。穿山虎聽瘦龍語氣很平和,不像是驚慌失措的樣子,恍然明白了,他對李煊等解釋說:“哦,是這樣,我這兄弟口齒不清,也不會講官話,他說的可能是有一隻大龜,並非是鬼。”眾人啞然失笑,接著看洞下飛出一隻白鴿,這是表明一切無礙,境況平安的訊號。於是大家分彆乘青竹吊籃魚貫而入。隻見吊籃正好落在一隻碩大的青銅巨龜的背上,這龜背十分寬闊,能躺下三四個人,而且青鱗片片,並未有斑駁鏽蝕的樣子,仍舊精光熠熠。再仔細一看,這龜的形狀頗有些怪異,爪子像是老人們那乾癟枯瘦的手指,頭麵居然是一個戴著冠纓的人臉,神情悲苦沮喪。這個“人頭龜”頭部正對的方向,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黑沉沉的看不到任何東西,也無法判定有多長。那鑽地龍說道:“我看有點不好,這龜人愁容滿麵,豈不是預示著前方會有凶險?”穿山虎在他後腦上拍了一下:“胡說八道,我們進來拿走其中藏的寶貝,這龜人當然要心疼委屈了。再說,我們這夥人是做什麼的,就算有凶險,豈能奈何得了我等?”當下,命盲仆在前麵開道,一路上不斷鑿開岩壁,放入大顆的夜明珠,照亮已走過的甬道。這甬道盤旋而下,本來此處就位於地下幾十丈處,又往下走了不知有多深,大家漸覺越來越涼爽,甚至開始打起寒戰來。又走了一段,隻聽前麵的腳步聲停了下來,穿山虎和鑽地龍在小聲嘀咕。李煊等人趕去一看,隻見前麵石窟之中,赫然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雖隻是個頭骨,但足足有一人高,白森森的牙齒和盲仆手裡所持的鐵鏟一般大,尤其奇特的是,這骷髏居然通體透明,像是冰塑的一般。剛才穿山虎和鑽地龍爭論,就是因鑽地龍說是冰做的,穿山虎卻說是水晶做的。經過穿山虎用火把試烤之後,不見有一絲水珠滴下,已經確定並非是冰,而是一塊巨大的水晶石雕成。兩人大喜,琢磨著怎麼把這個水晶骷髏弄出去賣錢,然而這東西少說也有幾千斤,如何搬得動?兩人又琢磨著砸碎了賣碎水晶,無奈被計婆婆喝止,隻好忍痛割愛,繼續前行。賀蘭晶仔細端詳,隻見這水晶骷髏腦蓋中有層層疊疊、細如碎砂的白點,於是對李煊說道:“你看這骷髏的腦中,像不像我們夜晚時看到的星空模樣?”李煊小時候經常在西域大漠中露宿,對天空中的繁星很是熟悉,看後驚奇地說道:“是啊。是啊,這裡白白的一長條,好像是天上的銀河啊。咦,這裡還能找到鬥柄模樣的七個白點呢!”賀蘭晶也看到了北鬥清晰的樣子,歎道:“難道這骷髏是上古神人所製,上合天象?”李煊說:“應該是吧,那李世民恐怕製不出這等神奇的東西,而且這東西如此沉重,就算從彆處運來,也千難萬難。你原來說過,五兵神窟中,有好多令人不可思議的巨大兵器,看來都是上古神人所製吧。”賀蘭晶說:“那這樣說,上古神人肯定是個子非常高大,一個小手指就比大樹還要粗,不然如何能使用這樣大的兵器?這水晶骷髏我們看著雖然大,但對上古神人來說,恐怕就是他們項上的吊墜罷了。”李煊咋舌道:“是啊,相傳上古有盤古開天辟地,能用身體撐開天地,可想而知,上古神人比我們想的還要巨大。”麵對著巨大的水晶骷髏,兩人驚歎之餘,又隱隱覺得有些可怖。仔細尋覓,又發現對麵的石壁上刻著零亂的花紋,像是符咒,又像是一種古怪的文字,找了通曉鳥篆文字的人來識讀,也毫無頭緒。接下來走過的,是一段盤旋曲折的羊腸小路,隻能讓人彎下腰魚貫而入,賀蘭晶突然說:“這麼走,像是鑽在一個大海螺中了。”計婆婆敲了敲旁邊的石壁,覺得白潔堅韌,倒也真像是海螺的內殼一般。李煊生長在大漠,不識海螺,於是問道:“海螺是什麼樣子?”計婆婆從懷中掏出一個用作發信號的海螺遞給他看,這海螺隻是拳頭大小,鑲有銅質鍍金的吹嘴,計婆婆叮囑說:“莫要亂吹,那些盲仆全靠這個號令來行動,胡亂一吹,他們可就亂了陣腳。”李煊看了,嘖嘖稱奇,又問賀蘭晶說:“聽說大海中有比房屋還大的巨魚,那會不會也有一隻非常大的海螺,被封在這石窟之中,成了這地府的通道?”賀蘭晶微笑道:“這倒也有可能,隻不過無法驗證。”大家這樣一想,耳邊隱隱聽到這裡似乎回蕩著大海的波濤聲,仿佛還夾雜著一些呢呢喃喃的經文咒語聲。賀蘭晶再側耳一聽,這些聲音又細不可聞了。突然間隻聽前麵穿山虎“哇呀”一聲,顯得內心非常驚奇激動。李煊和賀蘭晶加速前行,隻覺得前麵豁然開朗,並有絲絲涼風襲來,看來已經來到了一個巨大的石窟之中。那穿山虎甫一出聲,隻聽回聲激蕩,顯得很是空曠,不禁驚得把後麵的話又咽了下去。眾人聚到此處,隻見這個石窟足有幾十丈高,上麵黑沉沉的看不到頂,而且十分寬闊,雖然火光一時間照不全石窟中的全貌,但這裡能容下成百上千的人,是毫無問題的。隻見這洞窟的中間,赫然有一座巨大的圓形白玉高台,足能坐上幾百人還嫌寬敞。石台的邊緣,圍著潔白光潤的欄杆。令人奇怪的是,幾十根豎杆的頂端,蹲踞著的全是無頭人的石像,穿山虎奇道:“尋常石欄上,都是雕著龍虎獅麟,這裡弄這些沒頭的人算咋回事,我來數數,一、二……一共三十個無頭人。”賀蘭晶仔細看了無頭人的衣飾,說道:“這些無頭人雖然沒有了頭顱,但從衣飾紋絡上看,上有天河帶,下有星辰紋、山紋,腳踏赤舄,顯然是上古帝王的打扮。”穿山虎聽了讚道:“天女連上古衣物也知悉得如此詳細,真是無所不通,實在令人佩服。”賀蘭晶聽了,心中卻微微一酸,這些東西都是她和青烏先生閒談時學到的,本來這等訪古尋幽之事,是青烏先生最擅長和喜歡的,但如今……她正在沉思,突然李煊拉著她來看石台旁邊的魚燈,隻見兩隻石雕的大魚,口中各有兩根手臂粗的燈芯,燒得正旺。李煊問道:“相傳秦陵中有人魚膏燈,能萬年不熄。就是此物嗎?”賀蘭晶搖頭道:“不是吧,想要萬年不熄,如何能做得到?”李煊指著燈說:“剛才他們說一打破封門進來時,這兩盞燈就在燃燒,那也有千百年了吧?”計婆婆過來仔細看了一下,說:“這燈中的油雖然不少,但也無法支持千年,這燈是他們剛進門時自己點燃的。我們原也煉過一些藥劑,塗在紙張、布帛、枯草等物之上,無風不燃,遇風就著火,這燈芯分明也是類似的東西做的,所以他們一帶風進來,這燈就燃著了。當年行走江湖,騙了不少人哪。”說著計婆婆臉上浮現出一副得意之情。就在此時,隻聽穿山虎發出驚奇的聲音:“哇,原來鐵棺在這裡!”大家見他站在高台之上,就趕緊也登上來一看,都驚得目瞪口呆。隻見圓圓高台上的正中,是晶瑩如水晶般的一潭寒冰,像一個巨大無比的鏡子,鑲嵌在玉石台麵的中心。這塊寒冰,顏色雖有些發藍,但卻是澄澈無比,往下看時,隻見距表層十幾丈處,竟然有一具黑黝黝的鐵棺,懸浮在厚厚的冰層中。賀蘭晶長籲一口氣,又喜又憂。喜的是,原來估計這神窟中定有非常複雜的迷宮,甚至有很多可怕的毒蟲或者機關,根本沒想到竟然能如此順利地就直接來到鐵棺的埋藏處。憂的卻是,這鐵棺深藏在厚厚的堅冰之中,如何能開啟出來?計婆婆猜測道:“這冰層如此澄澈,渾然一體,這鐵棺放置之時,恐怕還是一泓清水,不知怎麼,後來就凍成了寒冰。”正在此時,白百靈也趕了過來,她見已經發現了鐵棺,高興地歡呼雀躍,急急忙忙地去稟報給地母夫人。眾人麵對這碧潭寒冰,一時間茫然無措,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賀蘭晶最後將銀牙一咬,下令讓盲仆用鐵鍬鋼釺,硬砸硬撬,又命他們從洞口搬來柴草樹枝,點火燒烤,冰層略一鬆動,就大塊砸開撬起。當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冰層雖然堅硬深厚,但在日複一日的忙碌開鑿下,離那具神秘的鐵棺已是越來越近了。洞中見不到日升月落,約摸過了四五天的樣子,鐵棺終於要露出來了。地母夫人也忍不住親自來到洞窟底部,要親眼目睹這鐵棺中到底有什麼秘密,是否和傳聞中所說的一般。幾十個盲仆已經快要鑿開鐵棺頂蓋上麵的冰層了,幾十根镔鐵撬杆已經準備好,大家都等著鐵棺開啟的那一瞬間。就在此時,地母夫人卻瞥見穿山虎和鑽地龍二人鬼鬼祟祟地向海螺通道的入口處退去,這兩人一直貪財好利,為何卻在開啟鐵棺之時悄悄想溜走?難道這鐵棺有什麼危險?這兩人早就知道?地母夫人心念電轉,急忙喝道:“你們倆站住!”眾人都是一驚,紛紛回頭去看這二人。卻見這兩人一改往日裡那種猥瑣卑微的樣子,而是目光炯炯,神采逼人。雖然依舊是一胖一瘦,但站在那裡,卻有淵停嶽峙的氣勢。爾朱陀揮刀上前,喝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鑽地龍眼疾手快,順手抄起一根鐵撬杆,筆直地舉起對著爾朱陀說道:“它會告訴你。”爾朱陀大怒,掄刀猛砍。那鑽地龍抬手用鐵杆一格,隻見火星四濺,一聲脆響過後,鐵杆從中被截成了兩段,但爾朱陀的陌刀也被蹦脫了手。爾朱陀臂力過人,在大漠草原之上,經常用套索拉住急馳的奔馬。沒想到麵前這個小小的瘦子,竟然也力氣這樣大。爾朱陀虎吼一聲,對著鑽地龍衝了過去。卻見這鑽地龍騰空躍起,一下子從爾朱陀的頭頂翻過,輕輕巧巧地來到他的身後,手中的半截鐵杆一下子戳到了爾朱陀的肩頭。李煊見形勢不好,情急之下,撿起一塊大冰扔了過去。鑽地龍一側身,躲了過去。李煊又扔一塊,卻被穿山虎一探手,就穩穩地拿在了手裡。計婆婆呼哨一聲,幾個盲仆就衝了上去。這幾個盲仆雖然大腦受損,全無意識,但卻長得魁梧有力,都曾是身有武藝的巨盜慣匪,隻見他們聽了號令,如瘋似狂般地向穿山虎、鑽地龍二人撲去,勢頭很是威猛。卻見穿山虎手一揚,將手中的冰塊擲出,當即打倒了兩人,然後一探腳,挑起一根鐵杵,順手揮出,又有兩個盲仆被打得血肉橫飛,死在地上。穿山虎怪眼圓睜,猶如金甲神將一般,威風十足。地母夫人心頭一陣發冷:這兩人武藝如此了得,卻甘心扮作猥瑣小醜混入玉扇門中達半年之久,必有重大圖謀,難道就是為了今日嗎?她正要開口,卻聽賀蘭晶問道:“你們誰是王毛仲?誰是李守德?”穿山虎哈哈大笑:“玉扇門果然消息靈通,我就是王毛仲,他就是李守德。”說著一指旁邊的鑽地龍,“我們都是臨淄王李隆基的家奴。”此語一出,眾人頭腦中都是如天旋地轉一般,往事中的種種疑竇紛紜而至。地母夫人更是一下子想到:那日李煊和賀蘭晶剛訂婚約之時,這兩人就裝作冒冒失失地闖入黃泉地肺,假稱是這瘦子向胖子推銷探墓的鐵鏟。當他們試用時,誤打誤撞在密道的要害處,就此闖了進來。如今想來,定是他們算計好了的,而且選在訂婚的喜慶之日,大凡這樣的日子,定要討些吉彩,一般不會直接就取了他們的性命。其心機不可謂不深,算度不可謂不細。賀蘭晶突然跌足叫道:“不好,我們錯怪了青烏先生了。”她抬起頭,盯著王毛仲問道,“我們當時去探青烏先生的密室,你們一直在盯梢,是不是?後來又趁我們進了密室時,就悄悄將傳國玉璽放在青烏先生密室的通道中來嫁禍於他?”那王毛仲得意洋洋地說:“反正你們也出不去了,告訴你也無妨,這正是我家主人所施的反間計。臨淄王重人輕物,他說用一個玉璽換你們的得力臂膀青烏先生,可是大大的便宜事。”李守德接著又說:“你們也彆妄想回去放青烏先生出來。首先,你們出不去,其次,我已控製了那些向青烏先生投食的盲仆,隻消在他的食物中放些毒藥……嘿嘿。”李煊、賀蘭晶、計婆婆都是勃然大怒,賀蘭晶取出連發的勁弩,壓上幾枚毒箭射了過去。王毛仲和李守德身手敏捷,抄起倒在地上的盲仆屍體,擋在身前,隻聽“噗噗”聲響,毒箭都射在這些屍身上。計婆婆一聲呼哨,又有幾十名盲仆操弩欲射。王、李二人見勢不妙,急忙往後退去。有三名盲仆率先追了上去,卻聽“砰砰”兩聲,都被王、李二人打倒在地。眼看他們退入了海螺通道,賀蘭晶叫道:“不好,他們萬一堵住了通道,我們可就出不去了!”計婆婆也頓足道:“是啊,這可萬萬不能讓他們得逞,上麵雖然有一些盲仆把守,但絕非他們的對手。”說著就率先追了上去。李煊叫道:“千萬小心!”隻見計婆婆已尾隨二人闖入了海螺通道,賀蘭晶急道:“計婆婆自己一人,難說能敵得過此二人,我們快去幫她!”然而,話音未落,卻聽得海螺通道中發出一聲悶雷般的巨響,緊接著碎石紛紛而下。李煊和賀蘭晶急道:“婆婆,快退回來,他們有炸藥!”然而,已經晚了。他們急匆匆地在石礫中扒拉,手指上全都是鮮血淋漓。當找到計婆婆時,她頭臉上全是血汙,額頭上一個巨大的瘡口,很是駭人。賀蘭晶慌忙撕下衣襟來裹紮,但見計婆婆臉色煞白,呼吸微弱,已是奄奄一息。他們將計婆婆安放在平坦處,兩人望著目光已經漸漸散亂的計婆婆淚如雨下,李煊哭道:“快點救治,婆……你千萬不要有事,都是為了我,才連累了你!”賀蘭晶也哭道:“婆婆,你可不要離開我們啊!你經曆了那麼多凶險,都沒有事的啊。”隻見計婆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你們這倆傻孩子,婆婆已經老了,就算再活,能活多久啊,總是要死的,能有你們為我哭,婆婆就很滿足了。婆婆要……要囑咐你們……”正說到這裡,一股鮮血從計婆婆的嘴角滲出,她雙目發直,就此逝去。賀蘭晶抱著計婆婆大哭道:“婆婆你是最喜歡說話的,你想囑咐我們什麼事,你倒是說啊!”李煊想起計婆婆平日裡對他的種種好處,也是痛哭失聲。形勢緊迫,也不容許眾人用過多的時間哀悼,大家暫時用碎石在洞窟一角砌成一個石墓,將計婆婆的屍身用毛氈裹好後葬在裡麵。賀蘭晶又抱怨道:“倘若青烏先生在此,定能製得住這兩個惡賊,隻可惜我們中了反間計……”地母夫人暗懷愧疚,聲音低沉地說道:“有一些機密,是這兩個小賊刺探不到的。當時很多重要的機密一再泄露,我們的行蹤他們似乎都了如指掌。所以我就懷疑上了青烏先生,如今細細想來,李隆基得到這些機密的途徑還有另外兩人。”李煊追問:“是哪兩人?”“明崇儼和上官婉兒。”賀蘭晶的心猛地一沉:“是啊,我一直把明崇儼當作可以參與機密的人,為什麼沒有懷疑他早已被李隆基收買?是他一上來就告訴了自己很多隱秘的事嗎?怎麼就這樣輕易相信他了呢?”地母夫人心中,也在回想那些沒有設防就向上官婉兒透露的機密之事。如此看來,玉扇門今天算是落入人家挖好的陷阱中了,這鐵棺十有八九也是假的。然而,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開,想到這裡,地母夫人立刻下令:撬開鐵棺!這巨大的鐵棺棺蓋有半片宮門一樣寬大,又因天長日久,和棺體鏽在了一起,幾十個盲仆反複撬動,費了半天勁,才終於發出“嘎呀”一聲沉悶的聲響,鐵棺的上蓋被掀翻到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