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飛快打車回到了我和言曉楠的合租公寓,一言不發地衝進房間,七手八腳地打開箱子,收拾衣服——我要跟著鄭凱文回香港。言曉楠似乎被我的樣子嚇到了,穿著長毛衣捧著一杯熱咖啡站在門口看著我,就像觀察一隻籠子裡的猩猩。“乾嗎這樣看著我?”我把毛衣扔進箱子裡。“你在乾什麼啊?”言曉楠說:“一進門就這樣,發生什麼事了?你欠了高利貸嗎?還是說你殺了人要跑路?”“我要去香港。”我抓了櫃子上的化妝品,丟進背包。“去香港?”言曉楠有一秒鐘的反應失常,隨後立刻對著我大吼道:“梁洛心!你瘋了嗎!你要去香港乾嗎?”她楞了一秒,忽然抓住我說:“你去找鄭凱文嗎?你可是因為他失業兩次了啊。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你居然又要為了那個人放棄工作去香港。瘋了吧,你!”“就當是我瘋了吧。”我蓋上行李箱,言曉楠立刻一屁股坐在我的行李箱上,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梁洛心,你清醒一點。你忘了當初的教訓麼。你為江洋付出了那麼多,到頭來他把你一丟,一個人跑了。男人永遠沒有工作可信,你怎麼就不能吸取教訓呢!”“你不會明白的,我現在不想留在這裡,也不能再留在這裡了。”“為什麼?難道有老虎在你屁股後麵追著你嘛!”“就算是吧。”杜澤山那個家夥,也許比老虎更可怕。“新工作呢?你不會又……”“我辭職了。”“什麼!”言曉楠開始拿出我媽的口吻對我苦口婆心:“你這個丫頭到底怎麼回事?說辭職就辭職。你以為你還是二十歲嘛,你已經二十八歲了!到現在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更彆說正經男人了。鄭凱文是什麼人?!他是鑽石小凱,隨時隨地可以抓一大把女人出來,也就是說隨時都可能會甩了你的。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啊,你怎麼就能一股腦的紮進去,什麼都不管了呢!”“曉楠,你不要大喊大叫,這裡隔音效果很不好。”我關上門說:“我可不希望第二天整棟樓都知道我跟著那個鄭凱文私奔了。這件事我以後跟你解釋,總之現在我要離開上海一段時間。”言曉楠一把抓住我雙手,語重心長地說:“洛心,你要想清楚!”“我又不是去慷慨就義。”我斬釘截鐵地說:“也許我會因為今天的魯莽而嘗到不可收拾的苦果,但是如果我今天不走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的。”言曉楠一言不發地看了我幾秒,終於絕望的接受了我的決定。“那你爸媽呢?他們都不知道吧。”“我不想讓他們擔心,也不想聽他們跟我說教什麼。”我提起箱子,回頭又看了言曉楠一眼,笑了笑說:“放心吧,你也說我都二十八歲了,不管遇到什麼問題,我都會堅強麵對的。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了選擇,我自己會負責到底的。就算最後被我弄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也還是我自己的人生。”“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對白啊。”言曉楠瞪著我,眼神好像是在說:“你這個神經病,我怎麼認識了你這個神經病!”“曉楠,我愛你。”我忍不住抱了抱她。無論她用什麼樣的語氣和眼神麵對我,我都知道她是為了我好。對此我不能不感激,上天賜給我這樣的好友。“愛我嗎?”言曉楠翻了個白眼:“愛我多還是鄭凱文多?”我笑了笑,說:“言曉楠,你是我這一生唯一不會變的摯愛。”飛機是私人包機,機艙裡隻有六個座位,阿昆坐在我前麵的座位上,鄭凱文坐在我身旁,靜靜地看著筆記本電腦中的賬冊報表。我知道,他總是無時無刻不把他的生意放在心頭,就像他當初對我說的那樣:他是個生意人,他對他的生意,非常用心。大約是發現我一直在看著他,鄭凱文終於抬起頭來看了看我。“怎麼?”我微微笑著搖了搖頭。“好象不高興了。”他合上筆記本,坐到我身旁說:“我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也都不喜歡我工作。她們說我是工作狂,怪我太少陪她們,又沒有情趣。如果你也覺得不好,你告訴我,我會努力改。”“不用改,我喜歡。”我攬住他手臂,明目張膽地說:“我就喜歡你努力工作,努力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可以養我,讓我住大房子,穿金戴銀,這樣我就不用怕失業沒薪水,付不起房租了。”“被你氣死了。”他笑了起來,大約是感冒還未痊愈,低聲咳嗽著說:“不過隻要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考慮到付房租的問題。有我在你想住多大的房子我就給你買多大的房子,有我在你絕對不會為了錢發愁,有我在……”“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要了。”我幸福的一頭栽進他懷裡。此生,隻要你在哪怕餐風露宿,一窮二白,戰火紛飛……也都不要緊了。“傻瓜,剛才不是還要大房子麼。”他笑著說,撫摸我的頭發,像是撫摸一隻貓。我靠著那寬厚結實的胸膛上閉著眼睛,腦子裡轉了一個圈兒,突然想起來問:“你生意上的事怎麼樣了?”不等他回答,我搶著說:“不用騙我,我看得出來,你遇到麻煩了?而且這個麻煩不小,對不對?”他略微一怔,笑著說:“麻煩了。我怎麼會愛上一個這麼聰明的女人,看起來我以後的日子就要難過了。”我笑著抬起頭來看著他說:“放心,你還沒有正式跟我求婚呢,你隨時可以甩了我。”“可是你已經跟我求婚了,你說你會養我哦。”他牢牢地抓著我,說:“而且我已經答應了。所以,你不要想隨便的甩了我。”“我……”“想賴賬。”他拿出手機說:“你信不信,我已經把你的話錄下來,到時候可以作為承堂證供。”我氣的發笑,撇了撇嘴。“洛心,”他忽然將我雙手握住,柔聲在我耳邊道:“那句話怎麼說呢?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瞪他說:“所以女孩子的手不可以隨便牽哦,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這話我絕沒有跟第二個女人說過。”他信誓旦旦,將我一雙手緊緊握在心口,望著我的眼睛,盟誓一般地說:“梁洛心,如果你後悔跟我在一起,你現在就要說。不然的話,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怔怔地看了他幾秒鐘,啞然失笑。我會後悔嘛?不會了,再也不會了。鄭凱文,相信我,無論你是落難還是富貴,我一輩子都會跟著你,都不會離開你。如果說我梁洛心這一輩子還有什麼好運氣的話,我想,就都用來賭這一次吧。但願我不會再錯了。我忽然雙手抓著鄭凱文的西裝衣領,說:“鄭凱文,你要是敢不娶我,你就死定了!”“鄭先生。”阿昆這家夥,再次極其煞風景地出現在我們倆的麵前。我都懷疑這個家夥的存在是不是就為了破壞浪漫氣氛。鄭凱文被我抓著衣領,慢吞吞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低低地發出一個狐疑的聲音。我急忙鬆手,正襟危坐。如果是一年前,被阿昆看到我這樣抓著鄭凱文的衣領,估計我早就被他從飛機上扔了下去。阿昆看著我,目光中充滿了尷尬和怯場,幾秒鐘後他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說:“機長吩咐係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走出機場,鄭凱文牽著我的手走在阿昆前麵,他淡淡地吩咐著:“你去開車,行李送回山頂道的公寓。其他所有的事,都等我回來再處理。”阿昆答應著,已經把行李一件件地堆上了行李車。“怎麼我們不一起去麼?”“我們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他說著,已經牽著我的手,走出了機場大廳。我看著眼前這塊中英文交錯分布的大門牌子,忽然禁不住眼眶一熱,腦袋一嗡,好像是中暑似的,即將要當場暈倒。“這是乾什麼?”我看著鄭凱文,驚問。“不認得麼?”他指著上麵的大字對我說:“婚姻注冊處,英文是……”我氣不打一處來:“我是問你,乾嗎帶我到這裡來?”“男女來這裡隻有兩件事情,我希望我們隻要辦一件。”我故意說:“離婚嗎?可是我們還沒有結……”他把我的手揣在懷裡說:“不許賴賬。在上海的時候你已經跟我求婚,而剛才在飛機上,你又……”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他轉了話題,反而瞪著我說:“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反悔了吧。”反悔?悔婚?一瞬間,我腦海中翻江倒海,接連滾過的是我和江洋。我和江洋來過這裡,很多次,很多次的路過……我們終於沒能走進去。我從沒有想過江洋會不要我,但是那一天,我在婚姻登記處的大門口等了一整天,最終卻隻是等來了他的一通電話,隔著長長的電話線,他說:“梁洛心,我們分手吧。”然後那個電話就再也沒有接通過。我對於他那掏心掏肺的愛,最後都成了他的贅累。他要逃開我,逃到另外一個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去。但是他畢竟曾經愛過我,許諾過要娶我。我曾經因為他肯娶我,喜極而泣,不顧一切地想要嫁給他。那一晚言曉楠也跟著我哭得稀裡嘩啦,卻對我說:“梁洛心,幸好你沒有嫁給江洋,不然你的後半生會被後悔淹死的。”我沒有被後悔淹死,因為江洋終於沒有娶我。我想,他後來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所以我再也沒有能找到他。雖然大家都說他出國了,但是我覺得他一定是去了彆的星球。現在我應該怎麼辦呢?梁洛心,如果你要重新開始,你就必須要丟開過去。可是為什麼我沒有如期而至的驚喜?為什麼我還會如此恐慌,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呢……我已經看到了玻璃罩子裡的幸福。隻要我一抬腿,踩碎那玻璃罩子,幸福就可以觸手可及了。“你怎麼了?”鄭凱文突然抬起手扳過我的身體,纖長的手指擦過我的臉龐,我才發覺原來我竟然哭了。淚水冰冷的凝結在我的臉上,像是一層細膩的皮膚。他輕輕歎了口氣:“你可以不答應,我不會勉強你……”我搖著頭,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哭成了一團。“洛心……”鄭凱文陪著我蹲了下來,麵對著淚流滿麵的我,居然還能那樣優雅溫和地說:“彆懷疑我,我愛你。”他的聲音輕的像一根羽毛,落在我的心上沒有一點分量,但是卻那麼那麼的溫柔,一秒就融進了我的心裡。我終於伸手將他緊緊抱住,聲淚俱下,哽咽著說:“鄭凱文,你不會……不會後悔麼……”“傻瓜,怕後悔的那個人好像是你。”他扶起我,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擦乾淨,我鄭凱文好歹也有頭有臉,可不希望人家以為我是逼婚的。”我破涕而笑,接過手絹說:“鄭凱文,虧你還是香港富豪,求婚居然連個戒指都沒有。”“分明是你同我求婚在先,我沒有跟你要戒指你就該謝天謝地了,居然還倒打一耙。”我使勁地朝那塊香噴噴的手帕裡擤了擤鼻涕,狠狠地丟給他說:“說的對,我就是豬八戒,你敢不娶我,就死定了。”他笑笑說:“我這個人什麼不怕,就是怕死。”
第十二章(1 / 1)